这是用臣换来的江山(重生)(13)
“咦?我不是记着质子府一个宫女是你相好?”那人挠挠头,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眼睛一亮。
“二狗哇。想不想日日见你那媳妇儿?”络腮胡子笑得殷勤。手像长在沈潘肩膀上一般,紧紧按着,生怕沈潘跑了。
“想。”沈潘想都没想。
“你那媳妇儿不是宁国人。若是想着到了年纪放出来可不容易。”那人嘿嘿一笑。对着沈潘眨眨眼。
“那,那该如何?”沈潘慌忙反握住他的手,急切大力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倒是被那人猛然挣开去。脸上笑意倒是不变。“简单呀,二狗,你别杀猪了,跟着我进了禁卫军,可不神不知鬼不觉?”
“中。”沈潘一抱拳,对着那络腮胡子行了一礼。
……
夜幕十分,沈潘从偏僻的小酒馆里出来。将那喝得酩酊大醉的汉子送到了家门口。
脸色凝重匆匆地拐了几条街才回了靖国公府。
“三叔。我又来了。”沈潘沉声道。将那静安院的院门拍得阵阵响。
“沈潘。格你老子的。”院里有人怒吼。一听就是沈清的。
沈潘停下了手,摸摸鼻子,心想我老子是你亲哥。难不成你俩悖德不成?
门片刻间倒是开了,开门的却是黑着脸的明琛。
“回来了?”沈潘皮笑肉不笑。
“嗯。”明琛看着心情不太美丽。哼一声,拢了拢身上都没系的长衫,将他放了进来。
“知武呢?”沈潘挑挑眉。怪不得他敲那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怕是他三叔早早让他们回避了。
人家情深似火,但是自己莽莽撞撞,堵上了门。
明琛果然连理都没理他,大步流星回了屋儿。把大门开了,放他进去,却把内室的隔扇关了。
还知道遮羞了。沈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边是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只可惜,如今没心情与他调笑。
“有什么屁事,说。”内室里一声粗哑,伴着一声轻哼。
“帮我个忙。”沈潘叹了口气。想想下午的一切,疑上心头。
“盛都三十里外,九头洼附近的山旮旯里,替我布置个身份。叫李二狗。”这样细致的事情,他除了找三叔显显神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
那络腮胡子有鬼。
猫腻
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沉默。
沈潘肃着脸在内室门前站着,想法千回百转。
今日下午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汉子那么殷勤地待他本就不寻常。那人拽着自己的时候就觉得他袖子微沉,他特意拽着抖了抖,看那形状,和重量,该是把小巧匕首或刺。
他要干嘛?若不是自己踢他一脚,那人撅着屁股在街中央,待到骑马的人到了近前他不死也残,侥幸不死,难不成还要趁机杀了那骑马公子?
沈潘想想那时的情态,络腮胡子发现自己救了他。先是怒极,看到自己后又笑脸相迎。
对着自己循循善诱,想方设法地拉自己遂了他的意。
自己不答应他倒是可惜了。
沈潘冷笑一声,下意识地摩挲自己的下巴。这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自己刚想去调查一番质子府里的乾坤,那人就上赶着来找自己,倒也是缘分啊。
只不过,可能,自己今日里可能真的就坏了人的好事。
坏便坏了吧。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没看着自己坏了他的事,他还要感恩戴德?
只不过暂且不知道那人打了什么主意,为了凤连的毒。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凤连身上的毒终究是他们头上悬的一柄时刻能让他们功亏一篑的剑。上一辈子,他穷尽了多少心思都没能救得他。这一世他们发现得早,又在这宁国,可能追根溯源找到那包藏祸心的人提早解决了?
质子府偏僻得让人想不起来,那里有猫腻,若是想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混到禁卫军着实是上上策。如今他将计就计去那禁卫军里窥察一二,定然事半功倍。
一番考量以后,沈潘倒是满意地点点头。这一波机遇,虽说让他变更些许计划,倒是不亏。
他虽然把凤连救出来,那也是在仗着宁烈两国如今只有阵仗没有什么动作。他这质子自然被人遗忘在了旮旯缝里。
可若是想堂而皇之地回去,倒还是要付出些周折。
如今回去也没用。他父皇健在,三大世家还没被掏空了去。趁着万籁俱寂的时候把那诡谲多变里揪出元凶来,也省得日后再担心被人害了去。
可惜了自己要冠上个“李二狗”的烂名字。谁让他当年非要信口胡诌个这样的?
哎,话说,怎么还不见他三叔理他?
沈潘发觉自己已然傻不愣登地站在门前好久了,却仍然不见里边的动静。若不是方才三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进去了,他还真不敢确定那内室里有人。
夜黑风高夜,黑灯瞎火时,良辰美景的。里边在干什么,沈潘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里边在干嘛。嗯,可以理解,但不能谅解!
秋天的夜风一吹,院子里的寒蛩凄凉一叫,沈潘觉得自己心里被夜风灌了一心窝的凉意。
“祖母,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沈潘眼珠一转,就有了馊主意。咳嗽一声,摸摸鼻子坏笑一声,朴实诚恳的声音在空寂的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的嘹亮而清晰。
“啊,快。唔。”屋里想起一阵带着□□的娇呼声。伴着实物噗通的坠床声。
沈潘心一抖,听着那声音颇为地货真价实。
一阵鸡飞狗跳里,有人气急败坏,小声嘶吼。“我方才关了门,那小兔崽子在屋子里,怎么看得到院子里谁来了?”
哎,被发现了。沈潘闷笑一声,抬手轻叩门扉。
他就不信,这二位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
“沈潘,你个小兔崽子!”沈清怒极,隔着门板摔出了不知什么东西,清脆的瓷器在地上碎裂,沈潘估摸着,那应该不是蓝色的缂丝珐琅梅瓶。一个三万两呢。
门到底是开了,三皇子那堪比锅灰的脸严重影响了他整体的俊美。
“有什么鸟事,说便是了,老子听着。”任谁被搅了好事都不会心平气和。沈清如今还能问沈潘有什么事,倒是十足的厉害人物。
沈潘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下午的经历再说一遍。
倒是隐瞒了凤连出质子府的事。
这事情被人知道了,免不了要惹火上身。本身事情意义不大,说不说都无甚紧要,若是哪天东窗事发了,一个人倒霉总比连坐强。
沈潘觉得自己如今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和负担。
为什么哪哪儿都有自己呢?
沈潘心累。
“为什么哪哪儿都有你呢?”沈清也心累。
想当年自己还没成亲呢,就替大哥养着这小破孩。盼星盼月,好不容易盼着他长大了吧,却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天到晚追着自己惹事。
沈清光着膀子坐在床头,由着明琛在他身上摸上摸下。两眼略微失神,蹙起眉头把头放在明琛光洁的背上。
“那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底细我倒是可以帮你,必然让别人查不出什么端倪来。”沈清幽幽叹了口气。孩子大了,到底是管不住了。
“你若是想去,我也管不住你。”沈清苦笑一声,睫毛长长覆在明琛背上,让身旁人身子一颤。
“他看着粗莽,心里倒是沉稳又细致。莫要担心。”知己莫若枕边人。
明琛将他搂紧,细细安慰他。凤眼还留着没有消退的残红,那人将沈清的头捧起来,对着那红艳艳的唇瓣,送上了个绵长的吻。
沈清总是把自己和别人摘得太清楚了,对自己这样,对他看顾教导十几年的侄子也这样。
一心将自己与别人分开,宁愿自己担着祸,委屈了自己,也不愿别人收到伤害。
“说得轻巧。”沈清喃喃。一瞬间回过神来。打掉明琛乱摸的手,冲着外边嚷嚷。“得得得,我应下了,你想干嘛去干嘛。”
堵不如疏,他总不能拦着沈潘。靖国公府里,自己的羽翼下,养不出雄鹰来。
“谢三叔。”沈潘怔然,片刻后回了神,哼哧一声,拔腿就走。
这么些年,他三叔为他做的又何止教养?无声里为着他的前程,为了他隐隐绰绰不甚明了的未来已然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沈潘忽然就理解了为何自己前世会被三叔安排去了云首书院。
靖国公府不是他的,若是他想出头,只得另辟蹊径,云首书院里机遇良才一抓一大把,若是他能够好好把握,凭着他苦练十几年的拳脚功夫,便是没了靖国公府,他也能卓然出众。
原来在自己懵懂无知的时候,他三叔已然在替他未雨绸缪。
可惜宁国日薄西山,纵使他三叔再费尽心力,他也注定要弃了这块被世家啃噬殆尽的飘摇山河。
三叔现在不会懂,以后会懂。
那年三叔抱着枯骨,将宁国的兵力布防图给他。“趁着我没疯,你拿着这个,帮我替他全了他的执念。”姣姣如月光的他,只搂着一掊枯骨,想将清明的自己活成个沉湎在温柔回忆里的疯子。
三叔没疯,若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刚听到烈国的风声,就给他送来了布防图。
可他该是巴不得自己疯吧。没有什么比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不瞑目更让人伤心。
明琛做不到的事情,他也做不到。唯有自己能帮着凤连做到。
那一年,明玦在城楼上被他一箭穿了头盖骨,那一役后,两国定然再无世家。
这条路没错。
沈潘定了定神。
他们的结局是好的,却不太美妙。他只想这一世让他们少些坎坷。能让三叔日日搂着活生生的人,能让凤连与他安好。能让他的明琼少吃些苦头。
人生而要尝尽苦厄,度我何为?
在那渺茫的天地里,寻得一条不那么辛苦的捷径,放才是最关紧的。
静安院里一片幽暗,沈清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子寒凉,不经意瑟缩一下,便靠上了那灼热的胸膛。
“我容着他跟我们越来越近,大哥泉下有知会不会上来找我?”沈清苦里带着一股涩意。
“不会。”明琛贴着他,那胸膛坚硬又宽阔,紧紧贴在白皙如玉的胸前,汤得沈清一个激灵。
“你怎么那么烫?”沈清回过神来,皱皱眉。
“质素。”明琛却深深望着他,大手抚上了他垂着的眼睑。“他不需要你保护,庭院里也跑不出千里马。”
“那是大哥唯一的子嗣。”沈清发觉自己掩盖不下去了,怔然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剑眉星目的男人。“宁国局势不稳,内里诡谲多变。他今日里的话你可听出什么端倪?”
“那人袖里藏刀,定然与盛都的杀人案有关。”明琛低头垂目,脸色微变。“这几月死的大多是显赫世家的嫡子,又是与我不亲近的。如今朝中人大抵觉得是我,只等着拿了我的把柄。”
“该是动手时被他恰好撞见了。”明琛苦笑一声。
“如此他将计就计,你便也将计就计,让他帮着你把案子水落石出?”沈清冷笑一声。
“你便这么相信他能把大理寺丞焦头烂额的案子解决?”明琛挑挑眉,平静说道。
“我依然相信。”沈清抬起下巴,潋滟的眸子里闪着光。
“他可是我练出来的。”
变通
和煦的阳光洒在自己全身,让自己痒痒的时候,沈潘抽了抽嘴角。
一丝不苟地站在质子府门外,将人挡住。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那人眯着眼睛,阴鸷的眼睛在他面前,闪着讳莫不明的明厉光来。
“对……不住。”沈潘闷闷地吐出两个字。连个脚步都没挪。
这位,是二皇子吧?
明玦!!!!
沈潘心里天翻地覆,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直挺着身子,门神一样,伫立在门口。
难不成王虎是二皇子的人?
沈潘心里一动,乍然觉得,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这位爷,转身,右拐,八百步。”沈潘冷笑一声。看也不看眼前的人。
“那里有何?”明玦挑挑眉。玩味一笑。
“那里还有个门,您要是能耐,从那儿进去吧。”别来我这儿找茬,沈潘老实本分地道一句。
若是看不出自己这是被试探。沈潘就白活一世了。倒是不知道为何会是明玦自己来?
不是心里无惧,就是自己根本不重要。
这个笑话丝毫都不好笑。
明玦冷冷看他一眼。
片刻后才哈哈一笑。“好,好,好。”
明玦笑完对上他面色不改的脸。“王虎说你腿脚功夫不错?”
得嘞,原来那个络腮胡子虎头虎脑的汉子叫王虎。
沈潘心里默默笑一声,沉着脸淡定点点头。
“你可知道我是谁?”明玦歪头看看看他。
“不知。”沈潘吭哧一声。饶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丝毫不影响他深藏功与名。
只为了几天前叫王虎那王八蛋让他不能放一个人进去,他这几日就日日守在这侧门前,安分又守己。期间连着所以意欲进门的,都被他拦下了。
连着自己都感动。
如今可算是熬出了头。看到了条大鱼。
沈潘淡瞥了明玦一眼。毅然决然地坚持不让任何一个人进门的命令。
明玦若有所思看着他,终究还是走了。
走了的脚步倒是挺轻快?
沈潘不明觉厉,仍旧稳如泰山地站在门口。
这侍卫的活儿真特么累啊。
沈潘轻轻动了动自个儿酸麻的腿,微微叹了口气。
那络腮胡子王虎怕是在试探他。今日里见到的二皇子绝不是偶然。
沈潘心里嘀咕。却不知他们葫芦里藏了什么药。
王虎定然不是特意找他,就为了让他风吹日晒雨淋地现在这儿跟着木桩子一样守门的。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沈潘心里暗暗思忖。
他已经在这儿守过了秋,到了冬。
……
昏暗的阴沉酿雪天。沈潘一把推开了放在自己身上的黑毛大腿,从充满了脚臭味的军营里出来,还呵了呵手。
“狗子哥,今日不是休息?”和自己睡一块的李顺被他那粗鲁的动作闹醒。惺忪着眼睛,大咧咧地问道。
“去喝点小酒。”沈潘嘿嘿一笑。从自己包袱里换上了黑黢黢的短打。短打里倒是加了件棉比甲,天儿冷了。
还好他还有个“娘”,还能时不时地给他送个袜子,衣服。
这军营,真特么不是人呆的。
“大冷的天儿。”那人嘟囔一声,倒是背了个身去。
李顺日日与他一块守门,自己休息,他自然也休息。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李顺还准备晚些时候去窑子里潇洒一回。倒是没看出来这新来的老实本分的大块头,竟然好喝酒。
沈潘不再与他啰嗦,出了军营,沿着王虎交代的小路到了个客栈门口。
刚走到临近的巷子里,被人拉了进去。
“兄弟倒是守时。”王虎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背。
“不是来喝酒的吗?”沈潘讷讷点点头。一脸迷惑地问还在警惕周围的王虎。
“啊。喝,喝呀。”王虎讪笑一声。这才转头看他。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事成之后,兄弟陪你不醉不归。”
“事成?什么事成?王哥?”沈潘皱皱眉,对着王虎粗声粗气道。
“沈兄弟随我来。”王虎勾着他的背。与他一同在巷子边冒出了个头来。
“可看到对面翠卮阁的右边第一个窗户的书生?”王虎指了指对面的酒楼。
“看到了。怎么?”沈潘微微眯眼,唇角勾笑。
这地界儿真小,真的。
他怎么看到了范送?那人穿了身白晃晃的衣服,便是天冷云暗也亮眼极了。
“看到了便好办了。”王虎贼眉鼠眼道,那络腮胡子的粗糙脸不太适合这样的表情。反倒生出副滑稽来。
“不瞒兄弟说。穿蓝色衣服的那位,欠了别人不少钱。”王虎看了看沈潘的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前几日,那人要不回来钱,便掏了钱,给哥们,要买他的命。”王虎认真观察着他的脸色,沉脸说道。
“买命?”沈潘吓了一跳,眼睛一凝,哆嗦道。
“兄弟莫怕。”王虎嘿嘿一笑。看着沈潘吃了一惊倒是放了心。“军饷就那么点,咱们这不是赚点银子。”王虎两根手指在沈潘面前摩挲。
“咱就是吓吓他。”王虎笑一声。把荷包放回自己怀里,从袖子里掏出把匕首来。把匕首一拔,匕首闪着寒光。
“来,你看。”王虎猛地出手,把匕首直直往沈潘胸口上戳。
沈潘一震,极极往后退去。那匕首划了个空。发出一阵冷肃的破空声。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腿脚好。”王虎可没想到刺不到沈潘,尴尬笑笑。重新把他拉近。
“这是假的。不信你瞧?”王虎将匕首直直刺向木柱子。
“叮”的一声。那匕首在木柱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虎一抬头,却看那刀剑缩了进去。在柱子上没留下一丝痕迹。
“咱就是吓吓他,咱们是良民。”王虎对着他笑得谄媚。
沈潘皱皱眉。“假的?”
“假的。”王虎认真点点头。
“那蓝色袍子的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欠了银子不还,人家才出此下策的。咱们拿了钱,不是得办事不是?”王虎将匕首塞回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自己怀里鼓囊囊的荷包。
“可俺又不缺银子啊王哥。俺一个光棍,一年到头也嚼谷不了多少。”沈潘鼻尖渗下滴汗珠,心有戚戚道。“我老实本分那么多年,哪里做过这等缺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