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下(383)
他拔一片,说一句,一片片地拔下去,拔到倒数第二片叶子:“成全。”
还剩一片叶子,孤零零的挂着。
谢伽月看它一会,嘟囔了句什么,把它拔下来,塞进嘴里吃掉。
第386章 替身
陈子轻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了,他没去管谢伽月在他房里走来走去是要干什么。
直到一缕烟味飘进他呼吸,他虚弱地动了动眼皮。
谢伽月在他床前抽烟,声调里的情绪和往常不一样,十分的平静:“我看过病例,到你这个情况,应该早就不认人了,可你一直是能认人的。我就想着,你的病情既符合常规发展,又不符合常规发展。”
陈子轻耳朵边都是杂音,听不清谢伽月说的什么东西,他找小助手,想申请灵魂脱离躯体去白茫之地待会儿。
小助手告诉他,已经进入体验卡结束倒计时,他的所有数据都暂被锁定,无法抽离。
陈子轻想叹口气,不知道自己叹没叹出来。
谢伽月忽然弯腰,偏过头将一口烟喷在旁边,随后才重新把头转回去,和他虚虚地脸贴脸:“你今晚会熬过去吗?”
不会。陈子轻在心里说。
患癌的陈子轻快要死了,在那之后活着的,是没患过癌的陈子轻。
耳边有脚步声渐渐走远,谢伽月估摸着是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来了。
房里突兀地响起小提琴声。
那琴声优雅而生动优美,充斥死亡气息的房间被乐曲浸染,化身成了梦幻般的高端音乐会。
谢伽月身上的僧衣被白色燕尾服取代,赫然就是耀眼夺目的白马王子。
可惜此情此景,唯一的观众并没有买账。
琴声响着,一曲接一曲,陈子轻焦虑万分,实在是无心欣赏,他的手指无力地在被子上扯着。
突有琴弓摩擦琴弦的刺耳声,琴声戛然而止,房内顿时就被死寂吞没。
谢伽月把小提琴放在床边,他躺到地上,闭着双眼,手在腹部轻轻敲点剩下的乐谱,将那首没拉完的曲子敲完整:“你死了吗?”
床上的人没反应。
过了会,谢伽月又问:“你死了吗?”
还是没响动。
又过一会,谢伽月再次问:“你死了吗?”
陈子轻受不了地拍了下床沿。
“没死啊。”谢伽月用的是贺喜的语气,“那你就要迎来日出了哦。”
陈子轻不觉得日出有什么看头,不都一个样,而且天亮的时候,就是他差不多结束这短暂又可怕旅程的时候。
苦他吃了,罪他受了,成果打五折,他只完成了沈不渝的进度,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子轻陷入深重的苦闷和迷惘中。
时间的概念在陈子轻的世界褪去,他都没注意到谢伽月诵经,还是他熟悉的经文。
超度亡魂用的。
不清楚过去了多长时间,床边响起悉悉索索声,谢伽月坐起来:“子轻,天快亮了。”
陈子轻就跟死了一样。
谢伽月两只手扒着床,眼睛圆溜溜的,眼神格外的乖顺,犹如要去远方的小狗舍不得主人:“你看看我。”
陈子轻睁开眼睛,视野不出意料的一片模糊。
谢伽月看着他涣散的眼神,跟他说:“只要你看着我,我就让你高兴。”
陈子轻死马当活马医,花积分买视力,哪知小助手回他两个字。
【违规。】
陈子轻前一秒被失望重击,下一秒脑中就有声音。
【但你可以有三小时的视力。】
“不是违规吗?”
【违规的是我,不是你。】
陈子轻怔了怔:“这多不好意思,任务是我的,却要连累你。”
小助手没再出声,陈子轻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聚焦,落在谢伽月脸上。
谢伽月喃喃:“奇迹降临了。”
“奇迹降临了,”他站起身,拍着手鼓掌,一遍遍地重复这几个字,“奇迹降临了……奇迹降临了……”
陈子轻闭了闭眼睛让自己适应光线,哪有什么奇迹,不过是事在人为。
谢伽月不断地拍手,不断地复述那句话,怪异又瘆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管家推门进来说:“先生,徐总来了。”
谢伽月维持着拍手的动作,歪头嘟囔:“什么徐总?”
管家无视他去问床上的主子,看一眼就垂下眼睛,怕当场老泪纵横:“徐呈先生来看望您,要见吗?”
陈子轻的心口微弱地起伏着,见个鬼,我体验卡即将走到头,哪有闲工夫不相干的人和事。
谢伽月替陈子轻回答:“他不见。”
管家见陈子轻没反驳,就应声出去,他下楼,对等在客厅的人说:“徐总,我家先生已经没办法会友。”
徐呈一震,浑然不觉眼眶通红,眼底转瞬间就爬满悲痛:“商董赶不回来了?”
管家点头。
徐呈搓搓僵硬的面庞肌肉,沙哑道:“那我留下来,也许能帮上忙。”
“有劳徐总挂心。”管家没什么精气神,声音苍老得很,“整个商家已经在待命,人手足够了。”
徐呈抿唇。
管家不多说,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徐总,您回去吧。”
送走客人,管家去楼梯口坐着,黎明到来前,楼上就会有结果,他希望是谢伽月跟他说那年轻人想吃什么早饭。
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
陈子轻望着谢伽月,吐字断断续续的,很不清晰:“你说只要……我看你……你就让我……让我高兴的……”
谢伽月无辜地眨眼睛:“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还信我说的话。”
陈子轻一口气喘不上来。
谢伽月没给他顺顺气,或是让他吸氧,而是快步跑去阳台,又快步跑回来,把抱在怀里的东西给他看:“这是阳台上的最后一盆含羞草了。”
陈子轻没给一个眼神。
谢伽月献宝似的:“你看它的叶子多健康多漂亮。”
陈子轻不看,谢伽月喋喋不休,非要他看,求着他看,他就是不配合。
谢伽月呜咽了会,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你看看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陈子轻嫌他烦,斜过去一眼。
谢伽月抽了抽鼻子,很小声地说:“是不是又健康又漂亮,我没骗你吧。”
映入陈子轻眼帘的含羞草叶片饱满精神,的确长得很好。
谢伽月叫他碰一碰含羞草叶子。
“我忘了,你抬不起来手了。”谢伽月捉住他手腕,将他软绵绵垂下来的手放在含羞草上面。
含羞草的叶子快速合拢,羞答答的,一如谢伽月在这一刻展露的笑容。
他把含羞草放在地上,笑着凑到陈子轻耳边:“子轻,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我卑鄙无耻谎话连篇,但我那句是真的。”
进入十分钟倒计时,陈子轻已经在烦谢伽月的进度清零重来该怎么办了,根本没心情去琢磨他说的那句是哪句。
周遭静得异常,陈子轻感应到什么,心脏怦怦跳,他迟钝地转过头。
谢伽月不知何时举起那把本该放在抽屉里的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陈子轻被眼前景象打得措手不及,他艰难地吞咽唾沫:“你……”
谢伽月唇角高高翘起:“高兴吗?”
陈子轻想说高兴,又怕乐极生悲,他抿着干燥苍白的嘴。
谢伽月一定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再一次问:“高兴吗?”
陈子轻:“……高兴。”
谢伽月眼帘阖动:“那笑一个。”
陈子轻看了眼虚空的执念值,他嘴唇轻动着向两片拉开一个弧度,眼里尽是要来不及了的崩溃和绝望。
然而谢伽月像是没发现他看的是哪个方向,还在提要求:“你没喊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