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59)
他很少去可怜什么人,因为世间的差异已经注定,他无论生在什么位置,唯一能确信的就是不会被任何外物影响,他有一套完整清晰的理念和目标,对他人,对自己。
而现在林水程影响了他。
傅落银问道:“好学生,没别的事问我了吗?”
林水程看了一眼投影屏上的稿件,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了。”
傅落银尽管什么都没听见,但是仿佛察觉了什么一样:“……有压力就告诉我,要是电话里不好说,也可以给我发短信。我这几天在基地忙调研,有几个重要的人要见,晚上不用等我回家,乖乖的,好不好?”
林水程说:“好。”
但是他还没有挂断电话。
傅落银又想了想:“今天要我哄你睡觉吗?”
林水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傅落银并不在他眼前。
他说:“不用了,我再看一会儿稿子。”
“好,那我上飞机了。”傅落银说,“好好休息。”
林水程放下手机,又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
好半天后,他揉了揉脑袋,起身去开了大灯,而后重新回到电脑前。
他看着sinemora的批注,慢慢地打字,按照他这几天提升后学来的审稿风格,简练地写下了几条建议。
1.建议补全图像比例尺
2.部分图片没有显著性差异
3.运算结果有问题,需要附量子计算机型号及反馈纪录
4.补充化学式的描述
他的光标划过几个反馈选项后,轻轻点击了“minor revision”(小幅度修改),意见发送。
这些是论文中的确存在的缺点——林水程当时作报告,是即时打印投影,中间大约有五六十张的内容没有投影到屏幕上,只阐述了关键思路。
而这份稿件中缺失的东西也和他省略的这些东西对应上了,其中林水程还发现了一处明显的运算结果错误,应该是撰稿人慌忙间记错了关键数据,所以写出了这样的报告。
除此以外,稿件中还缺失了在警务处里已经实行过的检测数据,只阐述了手段,这也证明了这个撰稿人实际上缺少第一手资料,只是凭借大概印象写出的这份稿件。
因为目前暂时缺乏量子分析方面的负责人,这次约稿审核成员只有两个,他和sinemora(不再迟疑)。
Sinemora显然在线,他浏览了林水程的反馈意见,显然小修在他的接受范围内——林水程对于约稿稿件显示得很上道,他也很快给出了相同的意见:小幅度修改。
系统很快将反馈结果发还给对方。
与此同时,林水程打开了他联系人列表中添加的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
他查找了一下日历,发现还有三天就是立冬。
他给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发送了消息:【立冬要到了,预祝老师和同学们立冬快乐,有时间收快递吗~想送家乡特产给大家。】
给老师就是说要送立冬礼物,给当天在场的两个学生会成员就是说请吃饭,而关系更远一点的,董朔夜、傅雪、肖绝这些人,林水程暂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同时也根据撰稿人没有第一手资料,将他们排除了。
而杨之为和许空,林水程完全排除。
韩荒回得最快,几乎是秒回:【不是说请吃饭过了吗?还是你谢我一次吃一顿,冬至再吃一顿的意思?】
学生会干员:【??林神你是不是发错消息了,我愿意把这个吃饭机会让给我们主席!】
杨申:【哈哈,不用了,小林你也冬至快乐哈~】
……
林水程放下手机,前去浴室洗漱完毕,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
首长早晨照常过来扒拉他,要他帮忙开西边小阳台的门,林水程揉着眼睛打开门,顺手看了看手机。
其他几个人都回复了,都是很客套的感谢。
只有一个人的回复与众不同。
罗松:【特产不用,劳林同学费心了。不过也刚好,我正想要找你,你上次做的报告还没上报吧?你的数据还在的话给我一下,院系里帮你上报一下军方。】
林水程:【谢谢老师为我考虑,不过我也有个问题要问老师,既然参与报告会的大家都知道报告是我做的,您决定要帮我上报,那么又为什么会把我的报告内容数据写成论文核心,投递TFCJO期刊呢?】
第40章 风起05
信息发送出去后,林水程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五分钟,十分钟……
林水程放下手机去给自己煮了一碗刀削面,加辣椒碎和片好的薄牛肉片,嫩青菜煮得刚刚好。
半个小时之后,罗松才回复了,很简短,是一个问号:“?”
林水程直接复制了一遍他刚刚的问话:“请问老师为什么要用我的数据和报告思路,来写成这篇论文并投递给期刊呢?”
罗松:“你哪里知道的这个事?”
林水程沉默没有回话。
罗松:“哦,我知道了,要不是杨申老师就是许空老师吧?他们认识审稿人还是主编?”
林水程:“我怎么知道的我想和您关系不大,但是我希望您能给个说法。”
罗松那边又是好一阵没有动静,片刻后,他发来一个图片。
林水程一怔。
他点开图片,发现罗松截图的是一封已发送的邮件页面,已发送的接收地址为TFCJO的官方邮件地址,回执为“under review”,是普遍期刊投稿后过了外审、编辑接收的状态。
这个状态中是无法对邮件原本进行修改的,罗松截图过来的部分,正是邮件署名的部分。
标黑加粗的几个字。
研究方:星大数学院;整理人:罗松。
罗松跟着发送了一条消息给他:“你可以看清楚,我是以星大数学院的名义发送的,我是整理人。这是TFCJO的约稿内容,成果是你的不会动,我以学校名义把内容投送给对面期刊,有什么问题吗?”
林水程手指僵了一下。
罗松继续发送:“你们年轻学生容易听风就是雨,你找我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我会偷窃我们数院学生的创意吗?你虽然不是我的直系学生,但是你觉得我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林水程沉默了很久,随后打字:“但是我想您至少得先征询我的意见……”
“我没有吗?林水程,我想我们这次聊天的第一句话就是征询你的意见并通知你吧?”罗松的消息跟着发送过来,“林水程,你很优秀,但是记得认清楚你自己的位置。我在星大这么多年,优秀的学生见得多了,天才也见过不少,学院惜才,才给你这次机会。虽然是以学院名义,但这是TFCJO的约稿内容,背后的编辑、审稿人都会看到你的成果,只要他们稍微一打听,我就会说这是我们数院学生做出来的东西,这是给你机会,提携你。而你呢?你和你信任的那些教授呢?你们是怎么想我的?不管你们怎么找到的我,你们已经违反了期刊审核中的双盲规则,我也会如实向主编反应这个情况。”
林水程手指悬空在输入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对方太过理直气壮,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星大的确每年都会以院系名义投递稿件,但是一般都是在校级期刊上发表,用来完成任务指标。院系课题年年有,但是罗松却是第一个以院系名义把这种课题送到核心期刊的人——这个不同寻常的举措,也恰好证明了他其实内心有鬼。
至于“机会”和“提携”,罗松说的东西完全是个伪命题,根本不会有人问报告背后的核心主创是谁,这样的内容一经发表,所有人都会把视线放在“整理人:罗松”身上,名誉全部归于罗松所有。
而且珠玉在前,一旦罗松这次投稿内容被公开发表,林水程就算再以个人名义投一次稿子,这也犯了所有出版社的大忌——内容上的“一稿多投”,不是非常特殊的情况不会录用,更何况林水程是个刚转专业、在各个方面毫无人脉的年轻学生。
这时候看来,罗松没有一开始就找他要核心数据也是安的这个心,他知道约稿内容基本不会被拒稿或者建议大修,在标准线放低的情况下,他的论文即使在缺乏核心数据组的情况下,也非常有可能被发表——而一旦东窗事发,他则可以向所有人展示:他并没有窃取任何数据,他只是替院系里一位优秀的学生整理了一下成果,且不影响这个学生继续以个人名义投稿完整的报告内容。
尽管这些都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规则,但是都不足以成为他说出来驳倒对方的理由;罗松完全把他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地上!
林水程如果再继续说下去,这就会变成忘恩负义和没有院系大局观,锱铢必较的一个学生。
林水程:“……老师您有时间见见我吗?”
罗松却没有再回复他。
林水程继续打字:“老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投稿这次报告的内容?”
这次罗松冒泡了:“我以院系名称投稿给期刊,不影响你以个人名义投递。你有没有投稿,我也不需要知道。更何况联盟内除了TFCJO和另外几家期刊社特别快以外,大部分的审稿时间都在一个月甚至三个月往上走,我如果对你的报告内容有半点意思,何必赌这一次先后呢?我只是因为刚好约稿函的时间要到了,顺便替你宣传宣传。”
林水程:“……老师您的话自相矛盾您发现了吗?既然您说个人和院系的发表时间先后,不影响时间在后的论文的过稿,那么您为什么要强调审稿时间和先后次序?”
罗松:“我不是在跟你解释吗?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不清楚这些利害关系,所以才给你解释听听看,林水程,你不必这样不信任我,我算起来也是你的老师,还能害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