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46)
林水程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喃喃:“等老公过来接我。”
傅落银在另一边直接笑出了声——同时,林水程那温柔淡雅的低语仿佛小猫爪子一样,挠在了他心上。
他想,林水程那么累,那么苦,讲完报告直接倒了下去,他那么喜欢他,应该希望那时候他在身边。
但是他没有。
傅落银说:“是乖乖睡觉,老公来接你是之后的事。”
“睡不着。”林水程说,“脑子里想事情,停不下来。”
傅落银大概能猜出他是什么状态——身体已经接近透支,极度疲惫了,但是精神依然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他以前在第八区时经常经历这种状态,知道除了药物,没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最好的只有转移注意力。
他低声说:“那把电话开着,我跟你说说话?你听着,不用回答,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林水程设置了免提,把音量调到合适的程度,然后放在了枕边。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浑身慢慢暖和了起来,只有挂着输液针的手背依然冰凉发疼。
傅落银真的跟他讲了起来。
他那边有风声,有些吵闹的嘈杂声,但是林水程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傅落银的声音也时远时近,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信号断断续续,不知道他在哪里。
傅落银很明显不太会讲故事,他本来就不是话特别多的人,说来说去也只是车轱辘废话,或者鸡毛蒜皮的平淡小事。
先说首长,说这只猫已经快八斤了,林水程这几天不在家,首长想他想得郁郁终日。他讲今天发生的事,他知道他迟到了,知道他急得穿着白大褂就出了门;那时候他在另一边执行危险任务——带人去未开发区,抢救一辆翻下山谷的装载车。
那辆装载车是机器人控制,但是车厢里还有四个科研人员,他们运送的是一种超级细菌的样本。他们会遇险是因为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被埋在里边三个小时,生死未卜。
没人敢去救援,所有人都知道样本在重大事故中可能会流出,不仅那四名科研人员,连救援人员进去了都可能被感染。做这种事情就是跟阴曹地府签一次生死状。
傅落银是老总,也当过兵,他亲自穿了防护服空降过去搜救,一个人深入核心区域救援,带着搜救设备跑了一整天。
一名科研人员被侧翻挤压,没能活过来,剩下的人却得救了——样本好好的没有流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惊险的事情,他说出来就变得平平淡淡。他还问他:“回来路上遇到一只沙漠兔子,抓回来带给你玩?”
另一边没有动静,林水程已经睡着了。
傅落银的声音成为了某种白噪音,让他在陌生而寂寥的环境中找到了一丝安定之所。
傅落银知道他睡着了,声音放得很轻,仍然继续说着。
中途他在山区出口被拦下来,警卫员跑过来,看清了是他后说:“傅总,前边天气预报有降雨,可能再次山体滑坡!别往开了,危险!”
傅落银说:“救出来的人和你们的医疗人员都别出去,等通知。我车体是加固的,没事我出去一趟。”
“侧翻的那辆车也是加固过的!”警卫员提醒说。
傅落银看了看天气预报,又看了看时间,思索了一下,随后说:“没关系,我对象生病了,我出去看看他。”
……
林水程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因为在梦里发现手机没有声音了。
他在梦里似乎是听见了有关什么“山体滑坡”、“暴雨”之类的信息,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傅……傅落银。”他忽而清醒了,轻轻对着手机叫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出来是如此陌生。
过了一会儿,傅落银的声音才传过来:“嗯,醒了?”
“我快到了啊,别急。”傅落银声音有点哑了,“刚讲了太多话,就没说话了。”
林水程垂下眼,重新握住发烫的手机。
轻轻说了声:“好。”
他拔了输液针头,从床上坐起来,头昏脑涨的给自己披好外套,然后开了灯,就坐在床边看手机。
他的精力稍稍恢复了一点,于是把这几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信息处理了。
好友请求一一添加,短信一一回复。
屏幕光刺眼,他看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了,傅落银走了进来。
他一眼看见了被丢到地上的输液针——以及还有大半袋没挂完的营养液,皱起眉:“怎么自己拔输液针?”
林水程小声说:“那个药粘粘的,不想它打进血管里。”
傅落银哭笑不得:“一会儿可没吃的给你垫肚子补充能量,车上只有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那个不好吃,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林水程摇头。
他很疲惫,依然想回家睡觉。
傅落银于是也没有勉强,他带着林水程上了车,而后平稳地往家里开过去。
林水程坐在副驾驶,乖得不行。
傅落银开了暖气,热风吹得林水程的碎发微微凌乱,他很安静地抱着一块砖头似的压缩饼干,一口一口地吃。
吃几口,喝一口水。
傅落银对压缩饼干这种东西深恶痛绝,看他吃得这么香,差点没忍住也想吃一包,可惜他在开车,也不太好打扰林水程要他为喂。
他就看着林水程慢条斯理地啃完了两包压缩饼干。
到了地方上楼,林水程要去洗漱,傅落银怕他晕在浴缸里,直接跟进了浴室帮他洗。
林水程很不适应,他低声说:“你出去。”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傅落银倒是坦坦荡荡,他手劲大,给他洗的时候仿佛在洗一颗白菜,还提前警告他:“不许浪,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老实睡觉。”
林水程被他搓得全身发疼,浑身筋骨都被捏了一遍,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被傅落银往床上一扔时,他还没缓过来。
傅落银看他眼泪汪汪的,觉得好玩:“有这么疼?我战友都喜欢平时互相捏捏肩膀,好学生,你左边肩膀硬的捏不开,坏姿势保持太久了,平时要注意。”
林水程不吭声,像只猫被欺负了,缩起来躲进被子里。
傅落银琢磨着林水程这种搞科研的,或许是比一般人要更细皮嫩肉一点。事实上他已经放轻了很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林水程还是觉得疼。
他跟着哄:“那我下次轻点儿?”
林水程继续不理他,仿佛是懒得跟他讲话。他伸出手把他拉进被子里,而后钻入他怀中,这样觉得暖洋洋的舒服了,这才闭上眼睛,彻底进入了深眠。
第31章 病态03
林水程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嗜睡过。他凌晨跟着傅落银回家,第二天睡到了早晨九点,依然觉得累。
他是被首长踩醒的,这只猫终于还是捱不过思念之苦,即使傅落银杵在这儿,也还是大着胆子留了上来。被子裹得严实,它钻不进来,只能气呼呼地在床上打转儿,小心翼翼地想要走进林水程和傅落银中间。
他侧躺着,傅落银坐在床上,一只手伸过来绕过他的脊背,把他护在怀里。
被子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一点空档,林水程也被他严严实实地捞在手边。
傅落银还没发觉他醒了,他只是保持这个姿势,歪头对首长比口型:“进不来吧?我能进来哦,我还跟他一起睡觉呢。”
首长虽然听不懂人话,但是似乎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恶意和挑衅——面临争夺林水程的大战,它尾巴又翘了起来,隐隐又有要炸毛的趋势。
傅落银引诱它:“乖乖过来给我摸一下头,就让你钻被窝。”
首长也听不懂,他还在那里耐心解释,仿佛乐此不疲一样。
林水程动了动,伸手掀开一个被子角。
首长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沾了一身凉的毛皮钻进来了,毛茸茸地贴在了他身边。
傅落银这才低头看到他睁眼了:“醒了?我吵醒你了?”
他都是用气音说话,首长也是一只沉默的小猫咪,基本不会叫的,他和它吵架应该不至于弄醒林水程才对。
“自己醒的。”林水程睡眼惺忪,摸了摸首长的毛,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只是闭着眼睛又要往里睡。
“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傅落银问他。
今天是周六,林水程闻言睁眼,想了想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他懒得起身吃饭,宁愿自己饿着。
傅落银的手又摸过来,先揉了揉他的脸,又去摸首长,两只猫摸完后,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给你点个外卖?鸡蛋牛奶吃好了好睡觉。”
林水程“嗯”了一声。
他们这处住房一层就是生活区,每天的新鲜蔬果都是家政直接送上来分配给各门,当然也有便捷熟食区,方便上班赶时间的住户。
傅落银找了半天业主群,终于在几十个业主群里找到了这边的房子,让楼下生活区送早餐过来。
他给林水程点了个鸡蛋芝士包,还有牛奶和麦片巧克力。他自己也吃一样的,只不过把牛奶换成了咖啡。
两个人就非常颓废松散地在床上吃掉了早餐。
林水程把送过来的肉松挑了一点给首长吃,随后继续躺下去睡觉。他在迷蒙中感到傅落银打开了平板,应该是开始办公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傅落银已经不见了,外边的天色也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什么好时候。
林水程看了看时间,他九点多吃了个饭,随后又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
这次他觉得精神恢复了,于是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给首长添了猫粮,这才发现首长又被喂过了。
首长的食盆底下压了一张字条,林水程打开来看了看,是傅落银的字迹:“我加班去了,你记得吃饭。乖乖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