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46)

　　「你这话什么意思，」阮淼淼皱眉看盯着他，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你是说我在限制你的自由？」
　　「不是吗？我有说过要和你来这里吗？」
　　「你……」
　　阮淼淼一字未成，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沐森好像不太放心的跟了过来，眼见气氛异常的两人，竟也有些忐忑起来，看着欧文铁青的面容，不住解释道：「对不起，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如果真是这样，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你很好，」欧文笑说着，锋利的视线死死盯在阮淼淼脸上，「只是我老了，仅此而已。」
　　沐森很好，他和阮淼淼也很好，年轻，就什么都是好的。
　　欧文拦下一辆计程车，关上车门便扬长而去。
　　阮淼淼站在原地失神了片刻，才终于掏出了那个藏在口袋里的盒子，看着那枚并不算昂贵，却是自己拼命攒钱买下的戒指，阮淼淼扬起一抹无力的笑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么？」
　　沐森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想他也一定明白，只是还没准备好。」
　　「对不起……」
　　沐森甚至都不愿猜测阮淼淼的这三个字是在对谁说，只是安慰般的握了握他的肩。
　　欧文在车里回头看着那两人已然模糊的身影，相依着双双进入门里。
　　仅在这一刹那，他竟是那样想念曾经追逐着自己狂奔的那个少年。


第55章 『陌生关系』11
　　欧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屏幕昏昏欲睡。
　　他其实并没有在等谁，只是的确有些疲惫。
　　大概人老了就是这样，睡眠质量一天不如一天，真的起心上床睡觉时，脑子清晰得没有天理，反而对着电视机，倒还可以安稳睡上一会儿。
　　电视机里传出的声响，在欧文的耳边逐渐变得若隐若现，就像一首安眠曲让人觉得惬意，他喜欢这种快要睡着却还没有睡着的感觉，全身的感官和思维好像都休止了下来，迎来了那份可贵的轻松。
　　耳边的声响越发模糊，甚至飘远得无处可寻，欧文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但当电视机的声音猛地嘎然而止，欧文立刻清醒了过来，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回来……」
　　欧文话音未完，便突感身子一沉，紧接着双唇传来微薄的刺痛，始料未及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欧文混乱的回应，试图寻找缝隙呼吸，但压在身上的人却更是一次次激烈的交缠，相互交叠的身躯不断摩擦，欧文的手腕被牢牢抓住，紧握的手掌也被强行撑开，唇齿间的索取让他没有余力再去思考什么，只是感觉指尖好似触碰到了某样冰冷的东西，欧文还来不及反应，无名指便传来一阵疼痛，虽然可以忍受，但还是让他不住闷哼出来。
　　阮淼淼松开他的唇，将欧文微红而颤抖的手抬到眼前，细细的抚摸着：「弄疼你了是不是，对不起……」
　　欧文愣愣的看着阮淼淼低头吻上自己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嘴唇触碰到周围刮伤的皮肉时，欧文疼得微微皱眉，但眼睛却仍旧盯在那枚戒指上，他竟有些喜欢这样的痛感。
　　「我故意买小了一点，就是不想让你再取下来，」阮淼淼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墙上即将过凌晨的时钟，对欧文笑道，「我说过今天不只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之间值得纪念的一天，喜欢吗？」
　　欧文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已经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把戒指取下来，明明这一切是那样的不切实际，但却又无可救药般的沉迷在指尖传来的刺痛中。
　　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枚戒指或承诺，而是被那个人在乎的感觉，他喜欢阮淼淼这样强硬的态度，无论自己多么犹豫，那个人都会把自己抓得牢牢，让欧文一再错觉他们好像此生非彼此莫属。
　　「我知道今天突然带你去那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也只是想让你了解，那三年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我从没有忘记过你，忘记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能带着你的名字一起生活，看我所看到的，认识我所认识的人……这样，我会觉得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
　　阮淼淼见他没有说话，轻叹一声，捧起欧文的脸又认真道：「我和沐森真的什么都没有，不错，他是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我清清楚楚的拒绝过他，沐森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他尊重我的选择，同样也尊重你，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好朋友，好兄弟，你相信我。」
　　「……」
　　「你相信我好不好，」阮淼淼反复磨蹭着欧文的脸颊，低头不断追逐欧文垂着脑袋闪躲的双眼，「相信我，欧文，你相信我吗？」
　　欧文再也克制不住鼻尖涌现的酸楚，拿开阮淼淼的手，扑上他的身子将他紧紧抱住。
　　感到肩头传来的湿热，阮淼淼也愣住了，好像不明白欧文为什么突然会流泪，他以为自己这样做了，这个人会安心，会感动，也许也会拒接，更或者他们会因此而争吵，阮淼淼想到过无数的可能性，却从没想过他会哭。
　　「你能忍得住吗……」欧文在他肩背闷闷的发音。
　　是的，沐森对阮淼淼来说就是一个诱惑，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他们有共同的朋友，有共同的话题，甚至有同一个世界，这些都是欧文所不能给他的，在这一份感情里，不止欧文在忍耐着年龄所带来的差异，阮淼淼也同样备受煎熬，他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样多姿多彩，比欧文更适合自己的人或许成百上千，但他却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欲念，摒弃外界的一切诱惑，不断说服自己，他要的只有这一个男人。
　　也许，对阮淼淼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生命来说实在太过苛刻了些，其实欧文并不是想让他永远的忍耐，自己比阮淼淼大那么多，总有一天不能再满足他，也总有一天会走在他前面，而阮淼淼和沐森还那么年轻，只要有光阴就什么都可以重来，欧文也只是想贪心一点，在自己放手之前，让阮淼淼暂时只属于他。
　　最多可能也不会超过十年，那时快要六十岁的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对阮淼淼无足轻重的十年，却已足够让欧文用一生来纪念。
　　阮淼淼好似也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将欧文的身体抱得越发用力，不断摸着欧文微微颤动的头发，隔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能，相信我。」
　　欧文点着头，心中却越发酸楚，是啊，这个人说他能忍，也承认了他在忍耐着，欧文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他是那样不想禁锢阮淼淼的人生，却又好像不知不觉的禁锢着他，欧文希望阮淼淼能有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而又害怕他的生活中不再有自己的位置。
　　阮淼淼轻吻着欧文脸上的泪痕，不断的说着爱语安抚着他，直到欧文破涕为笑将他扑倒在沙发上，一时间阮淼淼忽然发现这个人竟是如此的脆弱，甚至无比的可怜，就想孩子一样需要人哄着，陪着，守护着。
　　欧文主动的吻上阮淼淼的双唇时，阮淼淼闭着双眼用力的回应，好似他们都回到了从前的彼此，过往的一幕幕在阮淼淼的脑内不停闪现。
　　三年前的欧文，三年前的自己，还有……三年前的那个人。
　　沐森。
　　阮淼淼三年前到美国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进入他手中镜头的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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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然在认真的考虑，写出这样的番外，会不会直接影响我出实体的销量。。。( ??? ? ??? )


第56章 『陌生关系』12
　　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那时的阮淼淼和大部分留学生一样，内心充满了惶恐和忐忑，一面恶补语言，一面逼迫着自己适应周遭的环境。
　　原本就较为内向的性格，更是变本加厉的抑制着情绪的宣泄。唯一获取安慰的方式，大概就是和欧文通话的时候，听着话筒那边传来日夜思念的熟悉声线，紧绷的心情才暂时得意舒缓，但挂上电话后，那种致命般的焦躁又会铺面而来。
　　他没有办法做到像欧文那样将自己的不安全部挥洒在画布上，生活紧凑的节奏让他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作画，光是依靠两人通话这点微薄的慰藉，也越来越无法排解他的孤独与寂寞。
　　直到阮淼淼拍下来到美国后第一张照片，那是傍晚的街景，纷扰的人群在十字路口匆匆经过，他置身其中，好似忽然发现照片是可以那样快速的记录下他的生活，阮淼淼将洗出来的照片寄给欧文，总感觉那人若是看着他所看到的，大概也会和自己一样感觉彼此就在身旁。
　　他是那样的思念着那个人，因此只要一有空闲他就拿出相机拍照，哪怕只是打工途中买了一杯咖啡，他也会拍下来寄给欧文，仿佛这些日常中的点点滴滴就是他们情感的桥梁。
　　阮淼淼对欧文的爱，就像他整人一样简单而纯粹，一根筋的处事态度让他拍下大量的照片，然而这些照片中也大多都是景与物，他从不注重拍人，或许是因为值得进入他镜头的人却在那遥不可及的无奈远方。
　　命运总有着自己的运行轨迹，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便会为你开扇窗，大概是垂怜阮淼淼的孤寂与无助，而让他遇见了另一个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晚秋，阮淼淼来到这座叫旧金山的城市已经数月有余，他还记得那日，难得的一天休假，他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午后便带着相机登上了旧金山海岸的游轮，他想看看那座桥和那片海，也同样想让那个人看看。
　　这天的阳光虽好，但风却很大，阮淼淼只能坐在船舱内隔着玻璃窗用相机不断的取景，可好像怎么也不满意，也许是受到了欧文的影响，他对审美竟也潜移默化的变得越发苛刻，他想拍出最美的景色给那个人看到，因此他游走在舱内，寻找着各种角度。
　　直到夕阳来临，游轮再次穿梭过旧金山大桥，在晚霞的辉映下水面和桥身仿佛都泛着层层金光，阮淼淼举着相机对准了这片美景，正当要按下快门时，一个人却进入了他的镜头。
　　那人站在船舱外的甲板上，因为角度的关系，刚好挡住了阮淼淼锁定的景色，这么大的风，站在甲板上是件非常危险的事，阮淼淼心里略微吃惊的从镜头中打量着，这才注意到那人有一头乌亮的黑发，此刻已被风吹得格外凌乱，身上穿着的衬衫也随着强风不停的抖动。他躬身双手撑在甲板的护栏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指间夹的香烟，阮淼淼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莫名感觉这个人此刻随意又潇洒的吸烟模样竟是那样像记忆中的欧文。
　　虽然欧文已经戒烟许久，但这一瞬间阮淼淼是这样的想再次看到那个人吸烟的模样，大概是沉浸在追忆里，阮淼淼的镜头被定格在这样的画面里，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按下了快门。
　　由于船舱内部光线较暗，照相机自动开启了闪光，甲板上的人好像也察觉到那一闪过的光源，阮淼淼从镜头中眼见那人转过头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他不由大惊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放下相机仓惶塞进包里，紧跟着转身坐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惴惴不安的望着窗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深怕被人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