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44)

　　「……嗯……我挺好的……已经没事了……嗯嗯，你打来就为了说这个吗？」阮淼淼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阮淼淼惊讶道，「……真的？！你要回国？什么时候……怎么这么急……哦……没……你能回来我当然替你高兴……嗯，好吧……后天……我可没功夫来接你……对……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你重要……嗯，那再联系……」
　　阮淼淼挂了电话，冲欧文笑了笑，继续看着他吃面。
　　欧文吃完后，擦着嘴漫不经心的问道：「是谁的电话？」
　　「啊，是我美国的朋友，今天那个杂志社就是他帮我介绍的。」
　　欧文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着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太了解阮淼淼了，这个人并不是对谁都会露出那样亲切的笑容，看着阮淼淼和电话中的人随意交谈的口吻，轻松调侃的模样，大概也就猜到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要好。
　　后天，是欧文的生日，他知道阮淼淼没有忘记，只要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阮淼淼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圈子，而欧文也早过了吃飞醋的年龄，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意，但他可以控制，也不会过多追究下去。


第52章 『陌生关系』08
　　阮淼淼接到公司录用通知后便开始上班，第一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家，而欧文一个星期的假还没有结束，刚好奥运也开幕了，百无聊赖的在家看了一整天的奥运比赛。
　　欧文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项目，不过是闲暇时偶尔看看足球比赛，总觉得这都是年轻人感兴趣的东西，看着屏幕里那一个个青春勃发的生命追逐着满场狂奔，欧文一时间竟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想起了以前的阮淼淼。
　　就是在那条山间的小路上，阮淼淼脚下玩着球走在他视线前方，天边的彩霞散在彼此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深深浅浅，短短长长，那画面让欧文至今都记忆犹新。
　　他曾以为停下了来回滚动的那颗球，就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但他现在却发现好像错了，他仍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不停的追逐，追逐着阮淼淼，也追逐着那颗球。
　　阮淼淼回来时，看见欧文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出神，荧屏的光忽明忽暗的投射在他脸上衬托出了一丝动荡的凄凉，若是别人看见这样的画面定会大吓一跳，而阮淼淼只是淡淡微笑，拿起相机对准欧文拍下了一张照片。
　　他走到欧文身旁坐下，将相机递向他道：「好看吗？」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欧文目光落在被定格的画面上，欧文并不觉得好看，只会觉得恶心。
　　欧文知道自己出了很大问题，不对，或许他们两人都有问题，但欧文却不知道这问题是什么，又是来自何处，他的心就像漏了个洞，正一点一滴的将那个人仅存的残像流出体外。
　　其实阮淼淼的要求并不过分，或许这连要求都算不上，他只是说了一句让欧文在家时别穿衣服，等他回家，语调甚至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但却深深扎进了欧文心里，如同魔咒般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欧文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大概是愧疚想做些弥补，大概……连他都不敢承认自己竟有些沉迷于这种异常的游戏。
　　阮淼淼觉得他的身体在颤抖，便从里屋取了一件衣服给他披上：「冷的话就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欧文点着头，却没有动作，阮淼淼越是语气温和，欧文就越觉得那是一种强制的命令，这个人其实在说不准把衣服穿上，就这样让他一览无余的看着，摸着，占有着。
　　也许人性就是这样，耻辱又何尝不是一种兴奋的体验，卸下仓俗的外壳，才能如同初生孩提般回归本真。
　　「明天你生日，我订了一间很不错的餐厅，到时候我早点下班回来接你。」
　　「嗯……」欧文应着，还是不自觉的裹紧了那层淡薄的庇护，倒在阮淼淼怀里隔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刚开始上班，早退不太好，其实……晚点也关系。」
　　阮淼淼握着他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轻笑着道：「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的事都没关系，还有什么和我有关系。」
　　「……」欧文抬头有些疲惫的注视着他。
　　「没事的，你别担心，」阮淼淼吻着他的额头，又道，「我今天去了才发现公司里好几个主管都是和我一所学校毕业的前辈，在美国时关系都不错，况且明天我那个朋友也要回国，他们几个会去聚餐，所以大家就早一点下班。」
　　「那……你们这样，老板不会生气吗。」
　　「老板生什么气，我那个朋友就是老板的儿子，少东家来了，总不可能没人去接吧，而且大家也都是朋友，所以没事的。」
　　欧文迟钝的点头，阮淼淼能有自己事业，有自己的生活与朋友，他为之感到欣慰的同时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是啊，阮淼淼该有的都有了，那自己呢，自己除了阮淼淼又还有些什么。
　　这个人就是他一次豪赌所下的狂注，筹码就是自己全部的岁月与感情，他不能输，更输不起，所以只能不顾一切的保住这最后一盘赌局。
　　阮淼淼带他来的这家餐厅装潢很漂亮，也很有情调，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欧文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以前他对自己的吃穿也多少有些讲究，但自从和阮淼淼在一起后，特别是阮淼淼走后，欧文就不太注重这些趋于表面的东西了，两人在一起交心就好，不再一起时便更需要心意相通。
　　欧文倒不是觉得肤浅，阮淼淼的用心他很明白，欧文只是觉得以他们这样的关系，大可不必如此拘泥形式，这样反倒让彼此的关系变得生疏起来了，比起眼前这些昂贵的美味佳肴，能让欧文终生难忘的还是以前那几年阮淼淼亲手为他做的一碗长寿面。
　　再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易逝，大概也只有平凡，才算真正诠释了永恒的意义。
　　「怎么样，味道还合口吗？」
　　「嗯，挺好的，」欧文看了一眼烛光下的阮淼淼，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谢谢。」
　　阮淼淼喝了一口红酒笑道：「谢什么，以后不准你再这样说，三年都没能陪在你身边过生日，当然要隆重一点，以后我每一年都会为你准备不同的生日。」
　　欧文微微点头，切着牛排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过生日，更不希望阮淼淼为他刻意准备。
　　年纪大了，总是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还来不及挥霍的今生好像巴不得可以透支来世的岁月。
　　「今天你朋友回来，你没去参加聚会没关系么？」沉默之后，欧文努力寻找着话题。
　　阮淼淼点头：「嗯，应该没事，反正还有其他人在，而且我跟他说了今天有重要的事，不能去。」
　　「不过是个生日而已，其实……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不重要，」阮淼淼切着牛排深看了他一眼，「谁说今天只是你生日而已。」
　　欧文莫名抬眼望向他，不禁疑惑道：「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阮淼淼笑而不语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握起欧文的手，撑着下颚在烛光下注视了他好一会儿。
　　「欧文，在美国的这三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可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第53章 『陌生关系』09
　　欧文好像也从他眼神中意识到什么，不确定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应该有个新的开始，」阮淼淼语气诚恳的紧紧盯着欧文不停颤动的双眸，竟有些急切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分别了很长时间，对……可能我们也都或多或少发生了些变化，但……」
　　「淼淼，别说了……」
　　欧文神色慌乱挣脱开他的手，却被阮淼淼再次反手抓得牢牢：「不，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明白你在担心，在害怕什么，可我只想告诉你，不管这三年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对你从没变过，不错，我承认我们现在都需要时间来整理和适应彼此，可……欧文，我爱你，我想给你承诺。」
　　欧文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就见阮淼淼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却又突然停下了动作，微微皱起眉，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好像有些难以直接挂掉，见阮淼淼接起了电话，欧文这才低头松了一口气，他庆幸阮淼淼拿出来的只是手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阮淼淼带着歉意的看了欧文一眼，低声对着手机道：「……我还在吃饭……今天真不方便……那……晚点可以么……你们别这样……Manson呢？……哦，好吧……」
　　欧文见阮淼淼神情为难的放下手机，便率先开口道：「那边在催你过去么。」
　　「不是，欧文，我……」
　　「没事的，你去吧，」欧文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起身对他笑道，「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年轻人朋友多，应付社交也是难免的，走吧。」
　　欧文说着便向出口去，掠过阮淼淼身旁时却被挡住了去路：「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定要今天说么。」
　　「……」
　　阮淼淼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欧文握住他肩叹道：「淼淼，我明白你这么做是出于什么，但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不是吗？」
　　「准备？我们还需要什么准备？三年……还不够么？」
　　「够吗？」
　　欧文说得平静，轻叹着摇了摇头，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便自行离去。
　　阮淼淼站在原定失神的愣了一会儿，转身急忙压着欧文的脚步追了过去，紧紧跟在欧文的身旁盯着他的侧脸道：「那你觉得多久才够？你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我、我可以配合你啊，五年，十年，都可以！只要你告诉我要什么时候才算够！」
　　欧文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难看的朝家的方向越走越快，他心里很清楚阮淼淼想做的一切，更明白他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阮淼淼或许也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变化，他和欧文一样惶恐，害怕这样的变化有朝一日终会影响彼此来之不易的这份感情。
　　「欧文！」阮淼淼冲着他的背影叫道。
　　欧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阮淼淼，曾经几时他也这么看着这个人，眼里情绪复杂，欧文咽了咽嗓子才略微苦涩道：「我觉得三年前够，你可以让时间倒流吗……」
　　阮淼淼怔怔的望着他，渐渐锁紧了眉头，双眸也燃起怒意，疾步冲到欧文跟前就抓住他的手臂。
　　「欧文，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我告诉你，我不能让时间倒流，但我可以让你看见我准备好了，不！是让所有人看见我已经准备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