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37)
两人腻歪的态度谢母只是淡淡瞟了一眼,谢父
已经把脸都撤开了,这个传统了几十年的男人脸都憋红了,才吞吞吐吐说了句:“去泡茶啊,别只干站着打招呼。”
谢母提来的鱼钻进水里还活蹦乱跳的,虾蟹热热闹闹的,处理起来麻烦又费事,谢容川和斐帆战战兢兢献了茶,斐帆还站在茶几边想把垃圾收拾一下,谢父叹口气:“都是容川吃的吧。”
谢容川耳朵马上竖起来:“对啊对啊是我,斐帆帮我收拾呢。”
务必强调错误是他的,斐帆只是帮他收拾烂摊子的。
谢父恨他胳膊肘往外拐,几乎要翻白眼给他看了,谢容川也觉得场面尴尬,又拿捏不住爸妈的具体态度,就像拽斐帆进厨房打下手。
谢父把茶几上吃了一半夹好的薯片袋子捡起来看了眼,心知这肯定不是自家儿子做的:“站住,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谢容川在心里哀嚎一声,乖乖的端正坐好,谢父一甩手:“谁要和你说话,你去帮你妈,小……斐帆,你过来。”
他以前都是叫小帆的。
谢容川磨磨蹭蹭半天不肯走,总觉得自己是把貌美如花的公主丢进了恶龙的巢穴。
谢父几乎是忍无可忍把他推进厨房的,茶杯里的茶叶起起落落,他试了试温度就丢下杯子,看向了斐帆:“你爸妈知道了吗?”
谢容川露出个头想听一耳朵,硬是被谢母抓进厨房剥虾了。
谢母喜欢烹饪,菜肴越麻烦的越喜欢,估计中饭还得推迟开饭,谢容川没学到她半点精髓,只会做些体力活,择菜简直是浪费粮食,谢母边看他边挑刺,谢容川也不敢犟嘴。
“你以前哪会这么乖哦,”谢母边调水温边道,“七夕你们一起过我就觉得不对了,没想到真是,我还想两个男人能有什么好谈的……”
谢容川低头挑虾线。
“我和你爸查过了,也知道这不是病,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我自己也门清,只是容川,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就算不介意,斐帆爸妈能接受吗,街坊邻居会怎么想?”谢母边洗菜边絮絮叨叨,“你们年轻人啊……一点喜欢因为能当柴米油盐,发个誓就是海枯石烂,有什么用,我和你爸当时还想不要孩子呢,最后你都这么大了。”
谢容川把虾摆好,看向桌台边母亲的侧脸。
第93章
谢母平时注重保养,他都这么大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站在光下脸像是瓷器泛着温润的光,谢容川心里百味陈杂,从橱柜里把盘子拿出来依次摆好。
“我们和有的家长不一样,如果你真的开心的话,就这么过,我们也可以接受,你爸说话要是难听了,你也不要想太多。”谢母慢腾腾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要是不看性别,你们还算个青梅竹马。”
谢容川被说得想笑。
“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谢母道,“真正的困难不会来自我们,我们爱你,不会为难你,别人就不好说,以后你要是后悔了想回头,也没那么容易。”
外面斐帆和谢父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谢容川第一次对自己房子优秀的隔音感到不满意,他侧耳听了会,老老实实道:“我也知道,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说改就能改得了的。”
“再说你会改吗?”谢母问他。
谢容川小幅度摇了摇头。
谢母叹了口气,低头摆弄酱料:“你还是去洗菜吧,虾线都没挑干净。”
谢容川被赶去和白菜面对面了,斐帆还没回来找他,他蹲在琳琅满目的菜品前翻翻拣拣,一边往门口看。
谢母在后头盯了他半天,他一回头差点跌地上:“妈你干啥呢?”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谢母说,“做个事都心不在焉的,恨不得飞过去听吧。”
谢容川把两棵白菜扒拉出来,闷闷道:“好像是的。”
“你出去吧,别在这里烦我,”谢母把白菜拿过来,“我不管了,你去哄你爸吧。”
谢容川如获大赦,多问了几句真的不要,态度虚假到谢母把他推出了门。
他卡着门框不松手,半天说了句:“妈,谢谢。”
“是我谢谢你,”谢母瞪他,“斐帆怎么也被你带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吧。”
谢容川麻利滚了。外头斐帆和谢父分庭抗礼似的一人半个沙发,面上看不出什么。谢容川心里忐忑,坐在个角落弱弱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谢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走了。
谢容川:?
斐帆放下杯子对他笑了笑,上来摸了下他的手:“洗菜用冷水干嘛,不冷吗?”
他边说边拿了卫生纸擦了谢容川手背上的水珠,看着谢容川一脸期待的表情,淡淡道:“刚刚叔叔问了我很多问题。”
“比如?”
“比如我吃不吃辣吃不吃蒜,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谢容川面无表情看了会斐帆,差点想把他推到地上:“你明知道我很紧张!”
“如果你爸妈坚决反对,你就和我一拍两散?”斐帆问。
谢容川“喂”了声:“我是那种人吗,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啊。”
“我相信,”斐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即使是最坏的可能,也不会有坏结局,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吗?”
谢容川被他绕进去了,坐在旁边思考了一会,突然抬头道:“你还是没告诉我我爸和你说了啥。”
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呼呼啦响着,谢父似乎去找谢母说话了,砧板的声音轻快得像首小曲,人间烟火的味道居然也没那么呛鼻子。斐帆眼睛里像是有万花筒在转,谢容川盯着看了会,觉得有点目眩神迷。
“说了挺多的,”斐帆说,“我说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停停停——”
谢容川满脸通红地举手投降:“你和我爸说这个?”
“中心思想是这个吧,”斐帆说,“我润色了一下。”
怪不得刚刚我爸一副闪瞎眼睛的表情……谢容川默默吐槽。
两人在外头也不敢多互动,端端正正坐着聊天,饭菜香味钩子一样伸出来,谢容川长颈鹿样去看,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饿。斐帆在旁边给他投喂了各种零食让他填填肚子。谢母招呼了一声,一顿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的年饭就开始了。
谢容川本就心怀愧疚,夸起饭菜的手艺恨不得舌灿莲花,谢母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却也听得眉开眼笑。
斐帆的神情被火锅的雾气蒸得朦朦胧胧,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过年有意思,居然还是因为谢容川。
谢容川正因为最后一块鱼肉被谢父夹着进了谢母碗里在叫嚷,斐帆侧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
“我家是没结婚都能有压岁钱,”酒足饭饱,谢母发话了,“不过眼看儿大不中留,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她把红包递给了谢容川,谢容川如往常一样接了,兴高采烈塞进兜里,谢母再看向了斐帆,也掏出了一个。
斐帆一愣,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谢母把红包往后一收:“再想想,应该叫什么?”
谢父在旁边咳嗽一声,估计是被谢母踩了一脚,“嗷”一声把头撇过去了。
谢容川看着斐帆。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斐帆想,被看着的地方好像在发烫,伤口有大火燎原。他好像在高空之上漂浮了很多年,谢容川拽住他,要他降落人间。
他出口的声音都在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失态了。
“妈,谢谢。”
第94章
斐帆新年回去过,谢母谢父和他谈过几次,谢容川只知道他们似乎对于斐家有着自己的打算,只是春天快到了,斐帆也没和他说过相关的事情。虽然以前斐帆也不常提起家事,最近来看变本加厉,放假就是腻在谢容川这儿,绝口不提要回家看看。
谢容川担心了一段时间,斐帆要是想把事情瞒住,他是很难不被插科打诨过去的……再说他也不敢逼问,斐帆转瞬间的神情变化手一样把他心脏一捏,他马上像是嘴唇拉拉链那样不再问。
只是后来好几年,斐帆都没有回家过。
谢容川把过年的朋友圈解了屏蔽,给一些相熟的同学朋友看了,有的人看过就忘,陈月月这种还特意提到她会给份子钱的——如果他们俩办婚礼的话。
她现在在微博也是有点影响力的博主,只是问她id她也不说,征求同意后还把他们两人故事写了贴博客里,津津乐道了好几天网友的评论。谢容川搜到过几个故事,觉得像他又不像他,也就没多在意。
陈月月微信消息说:你不知道别人多羡慕你。
谢容川说:我也觉得我挺走运的。
陈月月抓狂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斐帆知道这个说法后说,别人都想错了,是他自己比较幸运。
谢容川:……?
陈月月:这次我真的酸了。
……
闲聊半天陈月月问他:你还记得那个……胡飞远吗?
谢容川看了眼时间,斐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要回来了,一会吃什么还是个问题,虽然两人都有学着做饭,只是成品都不太能入口,哪怕咬着牙说这是爱的结晶也欺骗不了自己。
胡飞远他有点印象,影影绰绰像是水里的月亮,高中的一切随着时光流转,活像一块原石被抛光打磨,委屈的酸涩的感情全酿成酒,他再想起来,一切都是美好的。
记得,谢容川回复,怎么了?
陈月月等了一会才回复:他现在混得挺好的,今年想回来办个同学聚会,回高中看看。
谢容川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
他离开高中已经很多年了,又像是昨天才背着书包结束高考,兴奋得说我要不醉不归。那个少年对未来的境况一无所知,却能大无畏地说些豪言壮语,也隔着啤酒瓶借着醉意差点翻倒了心事,却又被缰绳拉回原处,成为这一生一个永远美丽的秘密。
他荒唐过也飞扬过。笔尖擦得门口买的劣质草稿纸沙沙作响,手机屏幕闪着光飞出窗外,他存着的那张斐帆站在树下的照片,他丢给斐帆的写满了闲言碎语的纸条,大门外街道上总是人满为患的面馆……
他倏地跌落回忆里,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敲门声把他惊醒了,谢容川打着字,去打开门,斐帆提着番茄和土豆走进来,估计又是要折腾黑暗料理,他对陈月月回复道:大概什么时候,我应该和斐帆一起去。
陈月月:我知道你们肯定一起啊,就是下个月,他刚刚还来找我问你的联系方式呢,一会建个群大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