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18)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谢容川趴桌子上的手没一会就热得出汗,又换了个地方放好。
他偷偷看了眼应云安,应云安坐的正是块福地,两个空调都能吹到他那里,他低着头在看老师讲的期末试卷,黑板上课代表正在抄期末试卷答案,谢容川心一紧,再没有什么粉红色心情了。
对答案,比看排名还要恐怖。
看排名就像是古代拖上刑场,刽子手手起刀落,死的痛快淋漓,对答案这种一步步看下来,活像是精神凌迟,每对一题算是虎口逃生,错一题就是伤筋动骨,谢容川边看边在心里算自己扣了多少分,从踌躇满志算到垂头丧气。
他对完答案趴在桌子上不想抬头。
斐帆从后头丢了个纸条,刚好被山丘似的书挡住,滴溜溜滚到斐帆面前,斐帆就着趴着的姿势,一只手手指弯曲着慢慢打开。
卷子很难,我也错了不少。
斐式安慰。
他在心里闷笑一声,提笔在上头写:
你和我的错不少不是一个概念。
他本来想丢回去,又看见老师眼睛探照灯一样扫过来,急忙直起身听讲,力学电学一题题砸过来,很快他就忘了纸条的事了。
成绩已经差不多出来了,就差电脑排位纠错。
谢容川却没力气去办公室问问,或者下课抢个好位置吹空调。
“我就不说马后炮了,”斐帆叹口气,“就问你这温度要几成熟吧。”
谢容川在床上打了个滚,下意识想把身上的毯子掀下去,斐帆一抬手把两个角压住,沉声道:“夏季感冒,你还想不想出去旅游了。”
他做这个动作时没想太多,两只胳膊直接按住谢容川头两边的毯子,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几乎是把谢容川困在怀里。
他差点像被烫那样撤回手。
所幸谢容川没注意这些,他低低说了句什么,又翻个身道:“我好热。”
“你给我忍着,”斐帆面无表情道,“一会我去给你请假。”
“这就不用了吧,”谢容川撑着手想坐起来,“我想学习,我想学习的!”
睡被窝热不如去教室吹风。
他在心里暗搓搓想。
斐帆头也不回:“如果是想去吹风的话,明天我让阿姨带你去打针。”
谢容川闻针变色,街坊邻居都知道,小时候要把他拖去医院打针,难度堪比登天,小斐帆无数次站在楼梯间看着谢容川被扛下楼,塞进轿车里送去医院,简直像是绑架。
斐帆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谢容川是个长不大的彼得潘,斐帆却像是成熟不少,他有时面对斐帆像是被爸妈管着。谢容川恹恹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其实也没力气了,发烧抽空他所有精力,他只能小声道:“那你给我带碗粥回来当午饭吧,我下午就好了。”
斐帆边往外走边回味着刚刚谢容川难得的乖顺,一时间脚步都轻快起来。
第46章
斐帆应付完午饭,拎着碗皮蛋瘦肉粥,又带着谢容川心心念念的鲜虾馄饨回了家,阿姨这几天请假回去,不过即使她在家也帮不上忙。谢容川在斐帆面前示弱已经不容易,在别人面前恨不得变身迪加,肯定不会让阿姨做什么。
怕谢容川听到动静跑出来开门,斐帆叹口气,把两个碗叠在一起,艰难地掏出钥匙,慢慢打开门。
谢容川以前就是作死小能手,幼儿园时期去看喷泉硬是要碰水,扑通一下掉进池子里还是斐帆抓着他的手呼救的。谢容川生病了乖孩子斐帆也没了好学生光环,每天在幼儿园闹着要回家,还哭过几次。
他想起这些,不由得勾起嘴角,轻手轻脚放了东西,看了眼谢容川的卧室,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
他先看了眼电风扇,确定谢容川一定偷偷开了会,能明显看出定时走完的痕迹。卧室里不算太热,窗帘掩得严实,光线也不太好。谢容川窝在毯子里,有一角垂了下来,他背对着门,只能看出一个人形轮廓,还有睡得乱七八糟的后脑勺。
他睡得很安稳,肩背随着呼吸的节奏小幅度起伏,仅仅是看着,也能想象出是一个很美很甜的梦。
斐帆又无意识笑了笑,想起这个点其实该叫谢容川起床了,又想起他今早还不肯睡——估计他走了之后还闹腾了一会,现在才睡,一时间两难。
他踮着脚虚掩上门,退出房间,先伸手摸了摸粥,总觉得已经不够烫,在心里腹诽几句老板,把一次性餐盒里的粥又倒出来,方便一会谢容川起来在微波炉加热,馄饨也一样放置好,连勺子都给规整摆好了。
他不敢再走进去,怕谢容川被吵醒,蹑手蹑脚提着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中午休息时间大概一个小时,他抽了本语法书看很快就困了,毕竟对于任何人而言,学习都是最好的安眠药。
闹钟还没响斐帆就醒了,生物钟比什么闹铃都管用,这一觉好像刚闭眼就没了,他揉着太阳穴在床上打了个滚,艰难的爬起来。
他听到客厅有小声喝汤的声音,像是小老鼠在偷吃东西。
本来就没换睡衣,斐帆睡姿又是谢容川吐槽过跟睡棺材似的标准,身上的短袖也没皱巴巴,他低头看了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和谢容川遇到应云安时的花孔雀状态没区别,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推门出去了。
谢容川正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喝那碗皮蛋瘦肉粥,听到声音迟钝地抬头,半天才说:“有点冷了。”
……他没加热。
直男。
斐帆凑上去按住他的手,觉得温度降了一点,“你都不热一下……啧,冷的能吃吗?”
谢容川像是才想起家里还有微波炉这个存在,丢下勺子,想往厨房走。
“算了,”斐帆老妈子拦住他,“你怕是烧成傻子了,下午也别去了。”
谢容川迷迷糊糊听着微波炉工作的声音,猛的一回神:“等等,成绩出来没?”
你怎么现在还想着这个……
斐帆带上手套端出碗,越发觉得自己是谢容川干娘:“下午出吧。”
“不行,这种时刻我怎么能缺席。”谢容川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馄饨。
“你还没退烧,”斐帆皱眉,“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打——”
谢容川:“好了欧凯再见,我觉得偶尔缺席一下重要时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斐帆笑道:“我晚上回来吃晚饭,到时告诉你,你累了就继续睡,别忘了吃药。”
他指着茶几上整齐排列的白色药片绿色胶囊说。
第47章
“我考的怎么样?”
斐帆回家时,谢容川已经换下了那件深灰色的睡衣,套着白T盘着腿坐在桌边,听到动静望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的斐帆想笑。
成绩表在电脑上划得飞快,他惦记着谢容川的成绩,自己在第一名哪个位置,他随便看了眼就向下搜索,没想到就在他下面隔一名的位置。
谢容川足足进步了近一百名。
他看着谢容川亮亮的眼睛,卖了个关子:“你猜?”
谢容川一颗心上蹿下跳,紧张得呼吸都停了一下……虽然说他一直摆出副成绩乃天边浮云的样子,不过分数毕竟是学生的脸面,这个暑假他过得是皇帝还是太监生活就靠那张成绩单了。
“我猜个鬼啊!”他说话太急,呛得不停咳嗽,脸都憋红了,斐帆吓一跳,急忙给他兑了杯温水送上。
“超级好,你的零花钱有着落了,”斐帆不再拖延,生怕谢容川再折腾出什么,“82名,进前一百了。”
谢容川面色古怪:“你没看错吧?”
“我很确定……你就和我隔着一个人,你这次考试之前也确实很努力——”斐帆一停,“你这是什么表情。”
“太高兴了,”谢容川陶醉道,“再夸几句,我仿佛看见暑假玩不完的steam和吃不完的零食了。”
斐帆抽抽嘴角,把打包回家的盒饭打开了。
谢容川头晕的好了点,就吵着要去学校。斐帆见他听了考试成绩后满血复活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只是特意让他带了件外套,毕竟教室里空调还是有点冷。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谢容川平时成绩不上不下,在升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一鸣惊人,他同桌趴着桌子上半天没抬头,闷声来了句:“谢哥闷声发大财,合着前几次都是藏拙呢?”
他期中成绩和谢容川手牵手,这次就被远远抛下了。
谢容川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心情好也没多计较,自顾自找别人聊天去了。
斐帆考得好是让人心服口服的事情,当初他搬着桌子从实验班跑回九班,事迹传遍整个年级,人不在江湖,江湖里也都是他的传说,再加上排行榜上他前五的位置就没怎么动过,自然稳坐钓鱼台。
谢容川兴奋了一会,毕竟还是生病,看着化学书就头疼,干脆做英语阅读打发时间,看着用英语胡扯的励志故事提神。
没过一会他眼皮一沉,枕着书睡了。
斐帆在后头转了圈笔,笑意温柔。
谢容川熬了几天又活蹦乱跳。高三没有体育课等一切娱乐课程,一坐就是一整天。
教导主任跟监狱长似的课间巡逻,篮球场更是重点盯梢,逮着一个玩的就是千字检查家长领回家,谢容川最怕这招,每天下课都乖乖坐在原位。
这倒是便宜了斐帆,他没事干就盯着谢容川后脑发呆,隔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像是上头有青山绿水。谢容川偶尔和他丢个一两张纸条,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话得上课传,大多只是无聊。
玩得好的之间丢纸条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斐帆却无比享受谢容川在下头轻轻敲他桌肚,再把纸条手挨手塞过来的过程。
谢容川的手暖和干燥,夏天碰到了甚至有点热,热量随着纸条传到斐帆手里,谢容川再做贼似的缩回去,顺便仓鼠样探头探脑看一圈。
即使是那么短的接触,斐帆也会为此凝神听着桌下的动静,结果笔盖没打开的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下。
他啧了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你完啦。早就完啦。
第48章
暑假像是廉价毛衣在滚筒洗衣机里一番蹂躏,缩水得只剩大半个月。谢容川背着书包兴高采烈离开校园时,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好不容易放假,自然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一群同学凑一起吃了个饭,便痛快散场,谢容川本来想跟着去网吧玩几个小时,斐帆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瞬间麻利地滚回家收拾行李了。
夏天的衣服轻薄透气,两个行李箱就装下了,最棘手的反倒是砖厚的复习资料和试卷,谢容川扛着书包丢进车里,和他爸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