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23)
“……”斐帆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看你一直没睡。”
“我没玩手机。”谢容川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想笑又惆怅,应云安那句话一出口,他看到手机就像有只手在揉搓他的心脏。五腹六脏翻江倒海都是愧疚和悔不当初。
“对了,”他掏出手机,把储存卡和电话卡拔出来,又点了几下屏幕,在斐帆面前晃了晃。
斐帆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谢容川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冷风陪着星光灌进房里,冷幽幽地在室内转了一圈,谢容川伸长胳膊,把手机对着夜色扔了出去。
屏幕还在发亮,在浓稠的黑暗里一闪而过,像颗简陋的流星。
手机落地声响起前,斐帆听到谢容川很小声地骂了句什么,然后笑容灿烂的撤回身子。
“我是不是酷毙了?”
窗外的风突然刮大了,窗帘被吹得纷飞,像是少年的翅膀。
斐帆突然觉得,他想亲一亲面前的人。
第60章 (我终于要写完回忆杀了!!!)
冲动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了他。
他想扑上去,把谢容川摁进柔软的窗帘里,谢容川的背可能会在窗台硌到,不过没关系,他会用手垫住他,怎么可能让谢容川疼。
他要把他按在有点冰凉的玻璃上,右手挽住他的腰,左手撑住窗台,谢容川背后会冷,下意识地就会凑近他的怀抱,他就可以把这个带翅膀的少年抱个满怀。斐帆想,我心里有一个玫瑰园的玫瑰在开,一万只夜莺唱歌唱得啼血了,他能知道吗?
然后他想吻他,绵绵密密的,先轻轻舔他的嘴角,谢容川一定会瞪大眼睛,一副世界观都崩塌的样子,甚至还会抗拒着推他的肩膀。这个时候就要制住他,然后卡住他的嘴唇——谢容川的嘴唇一定很软,扣开他的牙关,去舔他尖尖的虎牙,听谢容川不安地小声喘气,再埋在他的锁骨里呼吸, 鼻腔里都是谢容川的味道。
他有无数个温情脉脉却又下流的想象想拿出来,全部付诸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胆子都变小了冲动的热血都冷却了,斐帆怔怔想,我不敢。
所以他也只是站在那里,对着谢容川笑了笑。
谢容川也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只是扭腰去关窗子,腰线被勾得分外漂亮,丢了手机他像是有了主心骨,往后一仰踢掉拖鞋,躺上了床。
“好冷好冷——”谢容川往电热毯上趴,“电热毯的发明人是什么神仙。”
斐帆站在台灯光照不清的地方,眼神晦暗不明,他像是灵魂出窍,冷冷俯视着他灵魂里那头野兽,甚至还帮它解开了枷锁,近乎偏执地说,我要他,我非他不可。
谢容川看了眼他:“你还不睡吗?”
斐帆听到自己声音的第一个字就停住了,沙哑得像是锯子割木头,他清了清嗓子,强调道:“你没刷牙。”
谢容川在床上滚了一滚,带着点委屈瞪他:“你能说点别的吗,我刚刚做了一件大事诶。”
“谢容川洗心革面金盆洗手重新做人?”斐帆说,“好了,快去刷牙,早点睡。”
他觉得自己整颗心荷叶一样盛着温柔的露水,在夜风里马上就要斜着滴落。
谢容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踢踏拖鞋去了卫生间,斐帆听到水龙头的声音,额头靠住墙半天没动。
然后谢容川回来,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和他擦肩而过。
……
谢容川的确重新做人了。
期末后还得再补个两三天课才放寒假,一周左右的寒假还没意识过来就已经结束了,谢容川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和斐帆住在学校边应付几个热心的家属。谢家和斐家想来攀附下的还是有不少人,在这个关口,也只有直系亲属能提着大包小包过来拜年,谢容川笑得脸都僵了,开学反而长舒一口气。
开学又换了一次位置,谢容川玩手机地小动作被老师发现过,谢母也有所耳闻,谢容川为此还遭遇一场家庭批斗,再出来却还是一条好汉,即使又坐回了讲台也没关系。
应云安说,他在前面等着他。
谢容川把刚写完的卷子仔仔细细订正好,收进文件夹里,再把英语那本快翻烂的语法书塞进书包,对着从后面走过来的的斐帆说:“走吧。”
斐帆最近忙着自主招生,偶尔还会旷几节课,他混在实验班的一群萝卜白菜里,格外亮眼,偶尔谢容川走过走廊时也能看到斐帆跟着人群往校外的巴士走,简直鹤立鸡群。
“你心情很好?”斐帆问。
谢容川“嗯哼”一声,尾音还翘起了小尾巴:“我这次考试肯定不会有问题。”
斐帆看着他:“我知道。”
“我靠你别这么认真的回复……啧,”谢容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斐帆的眼睛黑亮,线条像工笔细细描出来,被这么盯着,反而先是他不自在,“总之我不会再下降了。”
成绩再出来时,谢容川盯着那个前进了230名的班级数字好一会,突然眼睛一红,却对着斐帆小幅度招招手,比了个耶。
第61章
开学大概几周,就是百日誓师。
谢容川嘴上说着没有仪式感,也就不紧张,结果当天晚上还是没睡着,以前失眠了他就摸手机,今晚在枕头底下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无情地甩出窗外了。
……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朦朦胧胧,墙壁的光线像是没抹开的阴影,窗帘轮廓漏出外面糖霜样的月光,房间挺暖和,他的背后甚至沁出了汗。
深夜就适合胡思乱想。
他想起刚见到应云安的时候,好像还勉强夸了句是个帅哥,没想到这个帅哥能让他性取向朝着盘山公路的方向发展,他又想起陈月月,女生真是第六感恐怖的物种,那些他心里的小九九,是不是已经被很多人看穿了。
他最后想到了未来。
渺茫的,遥远的,却在这个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猛地向他扑过来,毕业了他和应云安再想打交道就很难了,也不是一回头他就在座位上的关系了。斐帆考了自招……他本来就不是池中物,以后没准还要出国呢。
谢容川睁着眼睛想,那我自己呢?
他什么也没想出来。
不展风云志,空负七尺躯,
誓上凌烟阁,击水三千里。
谢容川盯着斜前方的应云安想,那你等着我追上你。
百日誓师后就是一模了,谢容川这次已经在正常考场落座。当天下了点小雨,天空灰蒙蒙的,教室里白天就得开灯。
他坐在潮湿的水汽里看着白纸黑字,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拿起笔。
这一次,一模谢容川又进步了一百名。
已经没有声音在背后笑他了,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惊喜,虽然说年轻人总喜欢嘴硬,好似对长辈的夸奖不屑一顾,但是在内心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举着发下来的答题卡,对着斐帆又挥了挥手。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课业连轴转完了第二轮复习,卷子堆起来可以装满一个大箱子,谢容川每次丢草稿纸时都是用抱的。
单词本翻得脱了线,只好重新买了一本,笔芯用完了两盒,橡皮没用完,倒是掉了两个。
他急急忙忙抓着涂卡笔冲进十二考场。
上个学期他在二十四考场。
阳光很漂亮,落在桌子上像是澄澈的琥珀,照得手心暖融融的,谢容川写到一半。不得不伸手拉窗帘,他知道应云安就在他楼上的考场,他说他会在前面等着他。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稳健地搏动着,血液从心房心室里流出流进,四肢百骸都跃跃欲试,谢容川托着脸看着写好的作文。
那我来了。
这次已经不在班级里偷偷放榜了,学校半夜里把红榜贴在了大门口的公告牌上,配着大红色的倒计时27天,谢容川一大早还带着睡意往教学楼跑,差点脚底一滑摔在公告牌前。
围观的人群声势浩大,不亚于古代科举张榜的壮观景象,谢容川想看又迟疑,垫着脚在外围试探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是想多了……
他根本挤不进去。
一只手突然从人群里伸过来,抓住了谢容川的胳膊,谢容川一愣抬头,应云安正从人群里劈波斩浪地挤出来,喘着气对他说:“你真的超过我啦。”
“你156名。”
应云安对他笑了笑。
他靠得那么近,六七点的天还没全亮,可谢容川觉得天光已经聚集在这里,在他面前这个人身上。
第62章
全校三成的人会在校外考试,尽管谢容川拉着斐帆拉三天高香,他还是和斐帆分到一中考试了。
谢容川拿着准考证恨不得高歌一曲《这太惨》,最后还是怏怏不乐收拾书包准备去看考场。
准考证一早就被班主任收好了,谢容川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那辣眼睛的登记照,一张薄薄的纸就从他手中抽走,变成讲台上的厚厚一叠。
完全没有真实感。
谢容川手中的笔转了个圈,得到了上头老师一个眼刀。
好像恍恍惚惚,玩着闹着,这个夏天就要来了。
他收拾好书包,站在门口等斐帆,偶尔过去几个同学和他打招呼,提醒他快点去赶学校的大巴。斐帆收拾好东西,一出空调房两人都叹了口气。
“好热,”谢容川道,“到时候我不会写着写着中暑吧。”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一中距离他们高中还有点车程,巴士是普通的公交车,改装一下就成了考生专用,车里的空调开得很低,谢容川进去时打了个寒战,正巧看到班主任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带了他三年,无功无过,眼下要像以前的每一届那样,送他们去更远的地方了。
谢容川没来由地有点心里发闷,躲到车靠后的位置和斐帆并排坐下,估计是因为老师在,所有人都只敢小声讨论,几个来得晚的被迫坐在班主任旁边,只好掏出课本装模作样了会。
到这个时候,谢容川昨晚复习就意识到了,根本什么都进不了脑子。
他烦得要命,盯着窗外看外面的人群,家长看上去比考生还兴奋,别校来看考场的人潮水一样淹没了教学楼,几个染发带着耳环的估计是公校那边的女孩,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形形色色的人,所有的目光都停在这里。
谢容川这辈子都难忘记,当时他回头往学校看了一眼,红色的横幅是每年语文组都得想破脑袋想出的高考口号,那年他们的是:
激流勇进,乘风踏浪我欲搏击沧海横流;傲视群雄,飞鞭催马吾将痛饮黄龙美酒。
他盯着口号看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