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西北荒(56)
邹先生好笑又无奈,他和房灵枢两两对望——灵枢实在太孩子气了,这么轻率的草戒指,就把自己送给他了!
这家伙倒是很大方,一做做一对。
邹容泽二话不说,就地下跪,忙乱之间,他有些语无伦次:“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起誓——”
“什么鬼!不要封建迷信!”
“好、好、我以我的人格起誓——”邹先生一时间忙得连腹稿都打不出,旁边已经惊动了带孩子的大妈,邹先生彬彬有礼地给人家打招呼:“女士,照顾好你的baby,下午愉快!”
大妈善解人意地不过来,大妈好奇地远程围观。
房灵枢要被他耻死了,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也进水了:“你快点说,说完赶紧溜!”
“别害羞,也别急。”邹容泽出乎意料地镇静下来。路人迷之注视中,他认认真真地擎着两枚草指环,用不甚纯熟的中文发音清音朗韵地谈话:
“我们出身于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国籍,算算看,我们认识快六年了。尽管你不喜欢封建迷信,我还是感激地认为,你是上帝给予我的一份厚礼。”
房灵枢惊恐:“不要长篇大论,你速战速决!”
“我向你求婚,怎么能速战速决?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邹凯文发骚停不下来,“我们有共同的信念,一切都合得来,不仅是soulmate,肉体上也互相合拍。”
大妈惊呆了。
房灵枢欲哭无泪:“这个就不用说了。”
“我们相处三年,分开又三年,上帝考验约伯,用了六天,你和我,用了六年。爱情的信仰,说到底无非是‘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无人能如我一般适合你,也无人能如你一般令我倾心。在这个冒失的场合里,我鲁莽地向你请求一个决不鲁莽的、终身的契约。”
他仰起头来:“我永不背弃你,正如你永不背弃对真相的追寻——要是你答应,就让我为你戴上戒指吧!”
稳稳地,他把两枚指环戴在两个人的无名指上,这档口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撩骚:“宝贝儿,接个吻好吗?”
“吻个头!”房灵枢头也不抬,对不起啊大妈辣了你的眼睛!
溜了溜了,他拉起这个骚公鸡就是一路狂奔,邹先生只是大叫:“你慢一点!不要奔跑!”
长安警方今天丢人丢到江苏省。
第44章 结草
回去的高铁上, 房灵枢还在看那枚草指环, 邹先生闭眼硬吹:“这很漂亮,宝贝儿, 你手艺高超。”
答应订婚, 是一时冲动, 但也是两个人藏了许久的念头。好像很自然地,心里想这么做, 那就这么做了。
他们不是什么大人物,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Kevin,中国有句古话, 叫生当陨首, 死当结草。”房灵枢将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邹容泽:“虽然草戒指不是结草衔环的本意, 但我觉得这两句话,配得起我们的职业和志向。”
他将草环举起来,对着阳光转动。
为民为公,生当陨首, 死当结草。它虽然简薄, 但含着坚不可摧的意志。
“我做的, 你送给我,这就是我心里最好的订婚戒指。”
——这可真是好文采,Kevin托腮看他片刻:“宝贝儿,你说得这么好,有件事情,我简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Kevin用下巴朝他兜里一指:“小房先生, 看看你的口袋。”
房灵枢莫名起掏了掏口袋——一枚指环,铂金的,顶上嵌了宝光闪烁的一颗巨钻。
“…………哪儿来的?!”
“刚才抱你的时候,我就放进去了。”邹先生尬笑:“怎么办,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它似乎比不上你的草戒指。”
房灵枢真的呆住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邹凯文摸摸鼻子:“专门请珠宝商定做的,里面有你跟我名字的缩写。”
“不是,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从美国带来的?”
“是啊,我天天都带在身上,还好没在洪庆山弄丢。”Kevin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这几天一直想拿给你,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他们坐的是软卧包厢,也没别的乘客,他将门一拉,把傻在原地的房灵枢拖进怀里:“虽然没有你给我的戒指珍贵,但这颗蓝钻石,我也费了很多心思,你看它蓝得像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黑的……”
“唔,清澈得像你的眼睛,这就没有问题了。”邹凯文强行尬聊:“好吧,虽然它美中不足,但也请你笑纳。”
房灵枢捏着这枚钻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它实在太贵重,但价钱都是其次的。
“Kevin……谢谢你。”
“宝贝儿,你总在关键时刻不会说话。”Kevin把戒指放在他掌心:“这种时候应该说‘我爱你’。”
房灵枢憋了半天,他两眼放光地扑进Kevin怀里:“邹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嘛?”
反正没人,尽情发嗲。
Kevin笑个不住:“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
“我又不是girl!”
“你是宝贝儿。”
房灵枢在他怀里扭:“你以后能不能别当着人家的面叫我宝贝儿?”
不是宝贝儿就是甜心,长安警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Kevin深以为然:“是的,你看金总和他的情人,“爷爷”!这么可爱的昵称!我也来给你取个爱称,让别人不难受的——叫什么呢?”他捻着房灵枢微鬈的头发:“你以前叫我什么?邹大狗?用中国人的命名习惯,你就是房二狗吧!”
房灵枢在底下捶他。
“Darling二狗,”邹大狗自觉十分满意:“刚才在街上,你连订婚吻都不给我,现在总可以补给我了。”
房二狗不吭气,房二狗甜甜地扬起脸。
两人蜷在柔软的卧铺上,怀着十分柔软的心情,接了一个柔软的长吻。
从南京到长安,须走六个小时,要不是闵文君半路来了短信,他们俩简直可以从头到尾地肉麻六个小时。
闵文君发来了卢世刚的留言记录。
“先给你发一部分。”他在微信里说:“还有一些在修复。这个站管理很乱,很多数据根本没有备份,但我发给你的这些感觉还算完整。”
“一年以上的的数据都无法复原。”他又说:“不过八月初他又开始念经了。幸好他念了这一次,否则这玩意儿早就删干净了。”
八月初,梁峰刚刚过世,卢世刚恐怕是和梁旭在公安局见上面了。
他心理压力倍增,当然又会想着求天主保佑,这可真是死临到头抱佛脚。
“才一个月,数据怎么会找不到?”
“网站是三月一删,九月份正好清空记录,服务器在广州那边。”小闵道:“别急,佛山警方进机房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
难得小闵有心,这份记录已做了粗略整理,但其中包含许多隐晦的代指,更夹杂了无数宗教性质的念经套路。
房灵枢给他发了个红包。
闵文君美滋滋:“哇,这么多?!有钱喔房大佬!”
“辛苦你了,帮我给大家叫个咖啡。”房灵枢道:“给我爸买点润喉糖,他烟抽多了肯定咳……别说我买的!”
闵文君没说话,发了个奸笑的表情。
Kevin在一旁看得明白,不禁也笑了:“你关心他,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呢?”
“我才不关心老头儿。”房灵枢搡他:“来瞧瞧这个。”
摇摇晃晃的火车上,他俩攒头看了半日,推断出“双子”就是罗桂双,“德子”则是吕贤德。
两人都全神贯注,这是一场决定胜负的猜谜游戏。
只是还不知道奖品会有多少。
卢世刚的文化水平不高,在沙场村他是个秀才,但写东西真是尴尬。令邹房二人感到好笑的是,罗桂双杀了这么多人,而卢世刚只对吕贤德的死念念不忘。
那毕竟是他亲手参与的谋杀,问心有愧,因此浓墨重彩地对它进行忏悔。
他在记录里写道:“双子跟我说,为什么带着德子出来?因为他家里老娘啥也不懂,又聋又哑,他挣来的钱,都是我们的……”
罗桂双真够阴毒,从他拉拢吕贤德出外打工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在谋划着要侵吞吕贤德的佣金。可以想见,即便吕贤德不因冷枪发疯,罗桂双也有其他办法让他死在缅甸。
这一笔佣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德子疯了,双子想做了他,泰格(疑为佣兵队长)叫他别这样,我也不忍心让贤德埋在外头。我劝双子,钱在德子他老娘手里,他死了,他老娘一定给他大办丧事,那又要花钱。不如就疯着带回去,也不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邪,我说你和德子长得又像,他老娘认不出你们谁是谁……”
卢世刚权宜之计,想要稳住罗桂双,两人就此定下了冒名顶替的计划。在企图谋杀吕贤德的过程中,罗桂双骗他就着烈酒吞服烟土,虽然谋杀失败,但却烧毁了吕贤德的声带。
一个哑掉的疯子,和傀儡没有任何区别。
“双子说,德子的钱,我跟他,四六开……”
后面又写了许多他们在果敢的琐事,还有一些向天主祷告的操蛋套话,房灵枢不敢跳过,只能坚持着看下去。
火车上聊天说笑倒不觉得,但最怕全神贯注看书看报,精神不济的人,看一会儿就要头晕目眩。更何况卢世刚的犯罪供述,实在令人恶心。
卢世刚是真的怯懦,怯懦到只要能保全自己,不惜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Kevin见房灵枢脸色越来越惨白,揽了他道:“先不看了,证据链以后再看也一样。”
房灵枢是真的累了,从被从洪庆山解救出来开始,他约莫只好睡了一夜,再向前推算,大概一周的时间都没怎么认真睡过觉。这个邹凯文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房灵枢半夜全在和他讨论案件。
房灵枢四仰八叉瘫在他怀里:“爱妃,朕没有事,你将那折子一字一句,念与朕听。”
“什么折子?”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不会跟戏呢。”房灵枢闭眼一指他的手机:“就那个,朕的折子,朕懒得看,你念我听。”
突然cosplay,Kevin一腔担心都化成了笑:“现在是不是觉得有我很好?”
“大胆,朕面前,你要自称臣妾。”房陛下刚在郑美容面前被迫做贵妃,这会儿他要拿回男人的志气了:“不要多言,邹妃,朕最爱你的男神音,金声玉振,振聋发聩,国家大事不可有误,快念快念。”
邹贵妃没有办法,他是从来拗不过房灵枢的脾气,只能扶着皇上的脑袋领旨:“好的,我——臣妾念,皇帝陛下,你躺平一点。”
“爱妃的胸肌,令朕龙心大悦。”
——再怎么杂乱无章的文字,经由邹容泽一番清吟,也显得格外悦耳,只是文辞粗陋,邹先生一本正经,娓娓诵来,有种莫名的喜感,倒像是在朗诵什么戏剧台词。
两人边念边笑,疲劳也消解了。
终于地,Kevin把他抱紧一分:“灵枢,听这里——胡来我家,欺负秋玉,秋玉急无法,捅他一刀。都是双子救了她,双子怕他使坏,偷偷从窗翻进去……我没想到,双子那么狠,他把胡给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