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怎么了(39)
林春舟扣着安全带,闻言瞥过去一眼,神色还算镇定:“没用过,不知道。等会儿开车麻烦韩警官就不要调戏我了,我怕出车祸。”
韩章心满意足倒进座椅里,满口答应,心里其实想着等会儿下了车,一定要再问问对方以前用得都是什么牌子,达成“调戏”三连。
两人没想到的是,就算韩章信守承诺车上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林春舟还是把车开进了绿化带。
刚出超市不远,他们就遇到了一个红灯,排在第一辆。
还剩最后十几秒时,对面车道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哪个孙子开远光?”韩章被照得睁不开眼,手臂挡了下。
林春舟也觉着晃眼,刚要说什么,猛然发现那光越来越近,伴随着刺耳的轰鸣,竟是往他们这边直直冲了过来。
“当心!”韩章同样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眼眸圆睁,瞳孔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骤然扩散。
倏忽之间,林春舟反应灵敏,猛地一脚油门方向往右。车头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来车,车尾却在一声巨响中面目全非,整个凹了进去。
林春舟那侧的车窗被完全震碎,玻璃渣弹射到他脸上,在眼尾靠近眉毛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脸上眼镜也甩了出去。
韩章胳膊因巨大的惯性撞在车门上,痛虽痛,但好在骨头没伤,他回过神立马去查看身边人的状况,见林春舟额角带血,解安全带的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春舟抹了下刺痛的眼尾,沾了一指猩红。他拾起一旁眼镜重新戴回脸上,同时冲韩章道:“没事,皮外伤而已。”
一辆荧绿色的跑车横在路中间,车头一头扎进途观后座,冒着白烟,损毁严重,驾驶室里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由于林春舟那侧车门被抵住了开不了,两人都是往副驾驶座那边下的车。
韩章踩在一地玻璃渣上,望了眼左右车道,又看了看那辆报废掉的跑车,蹙眉道:“我去疏导下交通,你看下跑车驾驶员情况,这车我有点眼熟,好像是b大哪个学生的车。”说着边掏手机打电话边往车后而去。
跑车驾驶位的车门严重变形,抵在林春舟那辆途观边上,就算开的了人也出不来。他没多想绕到跑车副驾位置,手伸进没了玻璃的车窗内,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夹在安全气囊与座椅之间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染着时髦的红头发,右耳打着一排耳钉。他歪斜地倒在座椅上,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未见明显损伤,但人已经昏迷过去。
林春舟一眼认出这人正是之前与他和韩山发生过肢体冲突的那个红发青年,惊讶于这千里孽缘一线牵的巧合之余,忙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
一探之下脉搏微弱,不太妙。
他不敢随意挪动伤者,怕人伤上加伤,觉得也做不了更多,他从车里退了出来,迅速跑向韩章。
“怎么样?”韩章见他脸色凝重,已有了猜测。
林春舟额角的血被冷风一吹,干在脸上,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痕:“人不知道伤了哪里,呼吸脉搏都很弱,我怕他是内出血,没敢动他。”
韩章点头道:“我已经打了120和110,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还好林春舟这车的油箱在右,没漏,不然恐怕还要叫上消防。
交警和救护车的确来的很快,前后脚就到了。之后伤者送医,辅警拍照取证,交警询问事件经过,两辆车被牵引拖走,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你们真是运气好啊,这车这么撞过来还能避开,这反应没谁了!”辅警拍完照啧啧称奇,对着林春舟一个劲儿竖大拇指。
韩章也觉得林春舟厉害,但他觉得厉害的点儿是,对方竟然能在那种危急关头扭转自己的本能反应将方向盘往右打。
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做到这点,电光石火的事情,他没把握脑子能扭过身体。
“我们会调查取证,等事故责任认定后你就可以取车了。”交警说完这句话本子一合,与辅警双双离去。
韩章在夜深人静的街头裹了裹大衣,鼻头被风吹得微红:“我刚刚是不是应该拿出警官证让他送我们一程?”
林春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道:“晚了。”
身后没见着空车,两人便缓缓往前走去,想去大一点的路口等车。
韩章突然问:“撞我们那小兔崽子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他已从林春舟处得知那辆骚包跑车的车主是谁。
林春舟想了想:“好像姓楚。”
“之前他在大学城里飙车,我还给他家长打过电话,我说那照片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有过一面之缘。早知道那会儿就该狠一点把他抓起来关个几天,今天他那车速快的,老子一条小命差点葬送在他手里。”韩章怀疑对方不是酒驾就是嗑药了。
林春舟漆黑的发被晚风吹过,摇曳间衬得他肌肤愈白,也衬得额角的那抹红越发显眼。
韩章心头微动,停下脚步。
“怎么?”林春舟疑惑地也跟着停下。
路灯照映下,韩章不等他反应,伸手摘下他脸上的眼镜,语气轻柔道:“我给你擦擦脸。”说着用拇指轻轻擦拭起那处血渍。
林春舟那里刚受了伤,本就敏感,被他实在不怎么细嫩的指腹一搓,顿时感觉火辣一片,靠近伤处的那只眼微微眯窄了,不自觉就要避。
“好了,没了。”韩章把眼镜还回去,见好就收,占便宜也占的理直气壮。
林春舟抓不到他错处,垂眼戴回眼镜,还要跟他说声:“谢谢。”
两人继续走着,没走几步,韩章忽地又“啊”了声,脚步一顿。
这回林春舟离他远了点,问:“又怎么了?”
“超市买的东西放在后座,估计都报废了。”他哀叹,“可怜了我那超薄杜蕾斯,没见识过战场就英勇就义了。”
林春舟:“……”
林春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春舟在家等了两天,没等来提车的通知,倒等来了梁平的一通电话。
接到这通电话时,林春舟正与夏之君在咖啡馆会面。
梁平开口第一句就是:“兄弟,最近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林春舟一愣,抱歉地冲夏之君示意一番,起身去外面讲话了。
“梁队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平恢复正经语气:“林先生,这里是江市水杉区刑侦分队,我是负责白玉大学城辖区的梁平,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你明天能不能过来做下笔录?”
林春舟想了想,这两天他没车,活动基本不离小区范围,没事就在家里逗猫做饭,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和什么案子扯上关系。
“什么案子方便说吗?”
梁平提醒他:“前天晚上八点四十六分,你是不是在大学路上和人撞车了?”
林春舟心念一转,如果这件事惊动了梁平,那必定不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那么简单,加上那日肇事司机被救护车带走时已是气息奄奄……
林春舟做出猜测:“这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那孩子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
“没救回来。”梁平声音有些沉,“死因不是车祸。”
林春舟闻言眉心渐渐蹙起,说话间唇间冒出雪白的雾气:“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刑队报道。”
挂了电话回到室内,林春舟重新在夏之君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张张报告仔细阅读起来。
“这就是你这些年查到的?”他一目十行,快速将上面的信息刻进脑海。
夏之君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淡淡道:“这些都是绝密档案,要拿到不容易。桌上的资料不过是整个案子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我也没有能力深挖了。”
他已经将这些内容看过千百遍,林春舟随便拿起一张,他扫一眼就能知道其上内容。
他指了指对方现在手上正拿的这张纸道:“陆子任是江市木业领军人物,家产雄厚,公司产品遍布全国。他膝下有两女一子,最小的女儿叫陆茜茜,曾就读于b大,三年前外出就餐时被人绑架。陆子任很快报了警,但警方救援失败,陆茜茜被无情撕票,陆子任一家也结束国内生意远居海外。”他缓缓说着,“他们家已经没人在国内,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当年案件的细节,我还是多方打听,从他们家的保姆、司机、职员嘴里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林春舟放下手中资料,看向夏之君:“你怀疑这就是东瑞去执行的秘密任务,解救陆茜茜?”
“同期案件中,只有这个案子虎头蛇尾,匆忙结案,结案后甚至不许随意调阅。”夏之君身体前倾,直视对方,“我通过各种办法想要获取调阅权限,结果非但没有得到批复,还被以各种理由调离了江市。这难道还不值得怀疑吗?”
林春舟眉头紧锁:“一起绑架案,为什么会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他在问夏之君,也在自问。
封锁档案,轻易不许调阅,这些动作无一不在暗示着这个案子的不简单。到底是怎样敏感的内容,才会让上面如此谨慎?
夏之君靠向椅背,双手交叉环胸道:“我还查到一件事。”
他明显地顿停让林春舟起了疑:“和我有关?”
夏之君眼里没有惊异,只是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敏锐到吓人,不过也可以说是和你有关吧。”他逐渐敛起笑,俊美的脸庞顷刻间变得有几分阴沉,“当年去执行秘密任务的特警都死了,这个你我都知道,可同去的刑警却还有存活的。只要找到他们,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林春舟右眼眼角突然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下,同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很聪明,很敏锐,经过专业训练,在思维逻辑和观察力上,不敢和专家比,但也可以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说上句猜下句夸张了些,但通过对夏之君这番话的缜密分析,他心里还是有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猜测。
这样性质恶劣的案件,必定归江市刑侦总队侦查,而三年前,韩章正是从市局总队调离的,而且他身上的PTSD……不正是他身为幸存者的证据吗?
这想法太离奇也太戏剧性,让他瞬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然而他并没有主动开口接茬,而是静静坐在椅子里,神情淡漠,等着夏之君继续说下去。
他甚至心里对夏之君有了些微的防备。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夏之君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变化,无视他的排斥,自顾说下去,“三年前,就在陆茜茜绑架案发生之后,韩章自愿从市局刑侦总队调往地方派出所工作,他患了严重的PTSD,连在一线工作都不能胜任。他走后,可能市局领导也终于重视起了办案人员心理健康这一块,特地聘请了a大的心理治疗师作为总队顾问。以韩章的在校成绩,进入重案组轻而易举,我有理由相信他参加了当年的秘密行动,并且存活了下来。林春舟,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真相……”
“他不会说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冷冷打断他。
“那就想想办法,你身为西南第一师最优秀的武装侦察兵,难道这点能力都没有吗?”他的嗓音压得很低,眼眸犹如枯井,深不见底。
“够了!”林春舟霍地站起,双手撑住桌面,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咖啡馆里其他客人听到动静纷纷往两人这边看来,见到林春舟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又见夏之君西装革履面无表情地坐在位子上,两方僵持,视线交织,很有点谁也不让谁的味道,不禁都静静屏息,等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