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深(126)
白心施施然靠在沙发边上,笑道:“不愧是董事长,全公司估计就数你最淡定。”见池律仍未说话,便继续道:“没想到我们真的赢了秦盛。”
池律在审判文件最后一页利落地签上字,将笔插回笔筒,抬头随意道:“没想到?”
“毕竟我们和秦盛这样庞大的龙头企业比还是太嫩了不是吗?一开始我还真没什么自信。”她看着靠在椅背上的池律,微微笑着道:“以前知道你优秀,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兵行险招,向死而生。”
“还好,正常的商业手段,他们轻敌了而已。”
“哈哈,你是没见开标会上秦盛那个销售经理的脸色,堪比猪肝,太好笑了。”
池律舒展身体靠进柔软的椅背,手指抵着太阳穴慢慢按揉,眉眼间尽是疲惫,不见一丝喜色。
白心见他这样,也渐渐敛了笑意,担心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我听晓桐说你连着半个月天天加班到十二点。”
池律半垂着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竟是在发愣。
白心极少见他这般神情,想到最近的一些传闻,试探着道:“最近......听说池路两家要结亲,是......真的吗?”
闻言,池律目光微动,仍然没出声,神色却更加沉郁。
白心叹了口气,了然道:“你没否认,看来,这件事至少不全是谣传。”她叹了口气,又道,“你要是不乐意,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即便那人是你的父母,可能这么说有些人会觉得大逆不道,但这其实就是一种捆绑。”
池律这才从愣怔中回神,目光落在白心有些担心的脸上,定了片刻,道:“谢谢你,白姐。”
视线在他那张仍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了几秒,长长呼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今天下午几位股东要出去庆祝,邀请你呢,要不去放松放松?”
池律看了眼对面的石英表,道:“不了,你们玩吧,我下午还有个饭局。”
正说着,内线电话铃声突然插进来,池律扫了眼来电,随手接起,“喂,曹海。”
“池董,楼下有人找你,说是有急事。”
池律微微蹙眉,“我的行程表里没有安排今天下午见面的人。”
他语气有些严厉,惹得对面人一阵紧张,“呃......是、是您认识的,就是上次那个唐先生。”
“........”
不知是不是曹海的错觉,听筒里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不挂断也不吭声,曹海隔着电话似乎都能感到那股让人窒息的沉默。
曹海艰难得咽了口唾沫,道:“他说有特别重要的事要跟您当面说。”
严格来说他不该打这通电话,池律的行程都是提前三天安排好的,除非重大事项,否则不可能变动,要不是那天晚上的事,他才不会头铁去打这个电话。
就在曹海心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的时候,对面终于开了尊口:“让他上来。”
办公室里,白心见他眉眼压低,脸侧线条微微紧绷,自挂断电话之后他周身气息似乎都变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一楼大厅地面光可鉴人,唐松灵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的身影,那上面映出的自己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色。
等了一会儿,又抬头往大厅最里面的电梯间张望,偶尔有进出的工作人员,他们穿着皆是严肃的职场风,自己往大厅一站,显得格外扎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很久的灰色短袖上起了一些细小的的毛疙瘩,可能质量不太好,面料很不平整,到处都是细小的褶皱,裤子还好,黑色的,不太看得出来,再往下,鞋就显得更加寒酸了,他常年搬货物跑外面,根本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就这一眼能看出寒酸的一身还是他在衣柜里挑挑选选好久才穿出来的。
“唐先生你好,请跟我来。”
唐松灵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曹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赶紧“嗯”了一声跟上去。
专用电梯无声无息地上升、停止,“叮——”一声脆响,门开了,往前走几步右拐,越过长长的走廊又左拐,眼前便出现一扇高大厚重的黑色木门,唐松灵这才注意到这一整层都没什么人,异常安静。
他眼前出现轻微的眩晕感,头皮和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手心出了许多汗,湿滑得快要捏不住那张硬质卡片。
想到马上要见的人,他甚至想临阵脱逃。
走在前面的曹海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刚要上前敲门,不想门自己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着装正式干练的女孩,气质很独特,是那种清冽的美,她看见唐松灵时的眼神明显愣了下,眼角微微上翘的眸子里露出来不及掩饰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冲唐松灵微笑着点点头,便走开了。
“笃笃笃——池董。”
里面传出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声音:“进。”
得了准许,曹海转身冲唐松灵微微欠身,“唐先生,可以进去了。”
他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样,抬着僵直发硬的腿走进去。
办公室里有一股冷香,是和前几次闻到的一摸一样,中间靠右边放着一张很大的办工桌,左边是茶几和沙发,下面铺着一层泛着柔光的乳白色地毯,桌子后整个墙面都是宽大的落地窗,白色的纱帘全拉上了,因此房间很亮,但不刺眼。
然而这一切都让唐松灵无所遁形,他像一个突然跑进人家的脏兮兮的流浪狗,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唐松灵后颈僵直,脑子其实已经不太会转弯儿了,后背往下滚落的汗水带来一股痒意,他想偏头看看曹海,结果身后的门已经关的严严实实,曹海没跟着进来。
办公桌后的人正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好像根本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半晌,唐松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池......”刚一开口就僵住了,该怎么称呼他?叫池律好像已经不合适了,他迅速回忆了下曹海对他的称呼,紧张得舔了下唇角,才又出声道:“池、池董......”
咚——咚——咚——,耳边尽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池律似乎顿了下,从文件中抬起头,往门口扫了一眼,随意道:“先坐。”便又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
唐松灵挪动快抽筋的腿往沙发边走了几步,再往前就是洁白干净的地毯,他有些尴尬地将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回头看向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池律。
似乎察觉到唐松灵的不安,他将看了一半的文件合上放到一旁,起身时见他踟蹰在原地,面色紧张不已,脸侧汗水直流。
“怎么了?”池律开口问,随即视线落到他停在地毯前的帆布鞋上,了然道:“没关系,过来坐吧。”
唐松灵无法,只好上前,果不其然,地摊上立马出现一串灰黑的脚印.....
池律左右看了一圈,他平时不在办公室招呼客人,没有一次性纸杯可用,只好找出自己备用的水杯接了温水放在唐松灵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来找我什么事?”
唐松灵张了张嘴,紧张道:“就是......有、有件事想求你......”
池律拢了拢裹在衬衫外的休闲薄衫,往后靠在沙发上,是一个很自然舒展的姿势,他松散的视线在对面只坐了个沙发边、浑身紧绷的人身上定了片刻,才淡道:“嗯。”
唐松灵斟酌了下,嗫嚅道:“...我最近急需用钱,但是欠了很多债......”他说着,刚要将捏了一路的银行卡递给池律,结果张开手一看上面全是自己掌心的汗水,瞬间尴尬得头皮都发紧,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这下也不敢直接递给他了,放在桌子上,“这个是......是、是当年你给我的那一百万,我没花,今天还、还给你,那十七万,还有后来几万的衣服钱,我明年再还好不好?就......拿这一百万抵半年,你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