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月令(55)
他的手掌罩在宋见青臂上,抚过还不够,还要每根手指都紧紧贴合着皮肉,温度如火焰灼烧,把掌纹都烙刻在他的皮肤上。
这是一场相互的试探,歌女背负任务刺探敌情,而军官早已洞悉她的想法,在斟酌是否动手。
另一只有力的小臂悄然揽在他细瘦紧致的腰部,顺着模糊的背部肌肉线条而上,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宋见青倏地收紧,把他牢牢圈在自己怀中。
他目光深邃,把嗓音逼得喑哑,比寻常更醇厚,惹得人耳膜发颤:“你的手段并不高明。”
他的手终于从枪上移开。
歌女骤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胸腔被挤压得难受,手指仍旧不安分得在他胸膛上游走摩挲。
他在他胸口处挠痒似的轻搔,亦轻喘,扯出极尽风骚的笑容,烟波湿湿流转:“你已经上钩,我何必花费力气?”
说罢,他在军官耳朵旁吹了口气,把平整熨帖的衣领抓出褶皱。
倏然间,宋见青不留情地捉住了他那只来回作祟的手,眼神却又多情:“你有这样大的把握?”
他言语间已把歌女逼至床榻。思忖片刻,他像是耐心有余,没舍得把歌女直接推倒,而是温柔至极地把他抱在床上。
歌女一愣,眼中倾泻几分少见讶异,转瞬即逝。
他蛇一样顺势搂上军官的脖颈,从后脑勺游移到宽阔的肩,说起男人爱听的话:“把握大不大,我命也就这一条。”
“您垂怜我,我就能活;否则,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
军官没再应答他不知真假的话,隔着厚厚的毛衣轻吻他微凸锁骨,手中虚虚解着歌女身上不存在的外袍腰带。温热的鼻息交互喷洒在脸颊,不断升温,歌女攀着他的肩,轻轻喘息着。
好像在解着什么期待已久的礼物。
“好,可以了。”
老太太发来赦免指令,云酽的脸已红得没法见人,台下一片寂静。
宋见青牵起他的手,把差点虚脱的他从椅子拼凑的床上拽起来,等待老太太的总结批评。
“歌女,还是太紧张,放不开,效果大打折扣。”她用激光笔指向云酽,扼要地简单明了。
云酽自知不足,点头称是。
“军官,你觉得自己该是什么状态?”她将话题转向宋见青,等待他的解释。
宋见青的状态看上去比云酽要好很多,但若是仔细看,也能窥见他的不自在。
“我认为军官该是,多情似无情,”他认真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在面对着歌女的时候,他应该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
老太太一挑眉,用激光笔示意他们刚才演尽旖旎戏份的简易床:“这就是你没有直接把他推下去的理由?”
“是。”
老太太对此不可知否,没有过多批评,只说了让下一组准备开始。
一下场,云酽浑身松了口气,他小声嘟囔:“太难了,我觉得我后背都汗湿了。”
在同学们看不到的角落,宋见青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合:“没事,已经很好了。”
直到最后,同学们陆陆续续演完,老太太才开始公布本次小组表演成绩。
扮演歌女的紧张尴尬感还未消散,云酽几乎不敢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她掀起眼皮扫了一圈在座的学生,缓慢地开口:“最高分,云酽和宋见青组。”
第42章 北京·冬·圣诞快乐
猛然被点名的云酽还没反应过来,微微探着脑袋询问:“是我们?”
他额前细碎的发丝随之而动,露出不可置信的一双眼,宋见青也没有想到,他也毫无准备:“......是吧。”
两人骤然成为短暂的焦点,空旷的礼堂教室“嗡”地一声变得嘈杂,鬼使神差地,云酽在这一秒没有因为难得受到严苛老师的赞许而高兴,而是像心脏停在了半空,不动。
因为宋见青放开了他的手。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难过一下的事情,显得他整个人很敏感,敏感到过度。
更令人难堪的是,他立即察觉到了自己仅仅只是因为“没有牵在一起的手”而难过,他真的在难过。
从过分亲密的接触,到退回一定的安全距离,他们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其他同学由衷地向云酽他们两人道贺,这位老师刀子嘴也没什么豆腐心,能给他们两人高分,只是因为他们的表演达到了合格的程度。
在其他人的目光注视下,云酽扬起笑脸,像是行动迟缓的大蚌,边和其他人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聊,吐出泡泡,一边缓缓往右边移了一点点,有五厘米没有?可能没有。
这感觉古怪到家了,他明明是渴望和宋见青多说话的,他想注视着宋见青的眼睛和他说我们一起得了高分,可是他却故意悄无声息地后退。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的胆怯,一双手局促不安地在粗糙的牛仔裤上搓动着。
就这样恍惚着浸在胡思乱想中,这堂课结束,他听到宋见青在身后和游觉陇在说话。
他的双腿开始不听使唤,自觉地放慢步伐,想要偷听他们的对话。
“你晚上还要回家?”
“嗯,刚才我妈发消息,让我带我妹妹再去检查一下。”
“严重么?”
“应该不是大事。”
周袖袖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他晚上还要回家,那还会回宿舍么?云酽的大脑根据这短短几句对话飞速思考着,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宋见青好像和谁说都行,游觉陇,丁如琢,还是他,好像没有什么区别,没什么特殊的。
稀松平常的事,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好像是什么难以忍受的酷刑,他的嘴唇艰难地上下翕动,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径直离开了这间教室。
被决绝抛在身后的游觉陇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和他说?”
宋见青遥望着云酽逐渐消失的背影,他今天外面套着的是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眼睛一不留神他就会如钻回水潭的鱼般,抓不住。
他眼帘微低,手指无措地抠着裤缝:“我怕我追得太紧,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游觉陇没想到他的思维居然是这样的,该说他不了解云酽还是太了解呢?
虽然他的玩伴换的比衣服还快,自己感情也是一团糟,倒是有心情指点宋见青:“明天就要过圣诞节,你们俩要以什么身份过?同学?还是室友?”
宋见青反问他:“那你呢,和陆景怎么过?”
“弟弟,”算下年纪,宋见青是他们宿舍最小的,游觉陇最喜欢这样喊他,“跟你科普一下,和前男友不该过这个节日。”
听他给陆景下的定义是“前男友”,宋见青面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
他自己也没想好,索性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宿舍的云酽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他决定先去洗个澡。
仿佛天空被捅破了个洞,哗哗洒下的热水好像是从云层中倾盆袭卷向他的,而不是生了锈的铁质水管和花洒。
狭小的洗漱间蒸腾起白雾,将可视范围中的一切都打湿,一视同仁对待冰冷的瓷砖壁和浑身血液都涌上心头的云酽。
过肩还长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后颈,显得他皮肤更白皙,在雾气中几近透明。
一抔又一抔水,逐渐让他清醒下来。
他伸手拧紧了热水阀门,刹那冷气又接触到他的皮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发现,刚才回来时大脑不清醒,把换洗衣服和浴巾都拿出来堆在椅子上,结果没拿浴巾进来。
“有人在吗?我浴巾没拿进来。”
云酽苦恼地摁了摁太阳穴,他不知道游觉陇或者丁如琢回来了没有,不然他岂不是要湿漉漉地直接套上衣服出去?
“陇哥?你在宿舍吗?”
久久无人回应,看来是没人在。
他叹了声气,正准备拿起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洗漱间的门,笃笃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