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竹马每天都诡计多端(44)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叶疏桐闷声闷气地扯开口罩。
刚才一睁眼就看到孟清和邢荞站在那儿有说有笑,明明都不怎么认识, 好像很熟似的。
孟清说:“反正没说你坏话。邢荞说我们原来那间教室现在空着,可以去看看。”
叶疏桐酸溜溜地开口:“你和谁是我们啊。”
孟清顿了顿, 玩笑刚要出口,但又觉得不合时宜。他微微回头,发现叶疏桐站在那一面展示墙前, 目光逡巡于松散排列的照片之间。
“优秀毕业生”几个字挂在最上面,按毕业年份往下数第五行。
叶疏桐排在最左侧。
十八岁的少年干净明朗, 肆意张扬的眉眼和现在几乎无二。只是看上去不太高兴, 懒散地瞥来。
……是那种会被别人说“很酷”的姿态。
孟清走近一步,忽然一只手伸来, 从木夹取下了那张照片。
叶疏桐自然地挪到那一排的最右侧, 和孟清照片旁边的那张调换了位置。
邢荞的照片被挪到了最左边第一个,在最显眼的位置。
叶疏桐装模作样地拍拍手, 心满意足地评价:“顺眼多了, 这才像话嘛。”
这行为最多不超过五岁。
孟清的声音平淡:“干嘛非要放一起。”
“好看啊。”叶疏桐理所当然。
两人慢慢地走到了三楼南面靠近楼梯的那间教室。
邢荞说,这间教室这学期空出来了, 等下学期才会安排使用。
孟清和叶疏桐初一就在这间教室, 中途兜兜转转换了许多次别的地方,高二时又回到了这里。
挂在门口的牌子早已变了数字。
教室内的设施、桌椅也全都换成了新的。
唯独没变的是宽阔的窗,和窗外那棵高大古老的梧桐树。冬日萧瑟的枝干盛着温暖的光线, 影子在课桌边缘徘徊。
孟清静静地看着那棵树,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它繁茂迷人的金色。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到瑚城的第一天,踏进这间教室的第一次, 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
他和叶疏桐的人生,就是从那时起,有了交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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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零零六年十一月的某天。
孟清是在开学近三月后转学到瑚城外国语中学初一年级的。
年轻的班主任站在讲台边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心情很不错:“……孟清同学的成绩优异,是拿了全额奖学金才选择咱们学校的。以后呢,大家要一起努力学习。喏,孟清先坐后面吧,咱们班的位置都是要每周轮转的。”
在一些唏嘘的声音中,孟清顺着狭窄的过道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窗边。
他的同桌正趴在桌上睡觉。
孟清坐下时,周围几个男生都多看了他两眼。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很快,孟清感觉到有一些不对。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上去很严格,但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叫醒他的同桌。周围的同学认真听课的顶多有一半,另一半明显都心不在焉地开小差。
他还记得陈霁之前说的:“排在前面的几个尖子班呢都不愿意再收学生了,但是没关系,你们教导主任说了,期末考试之后会按排名重新分班。你姑且先待一待,你学你的,别和那些学生混在一起就行了。”
所谓“那些学生”,指的是一些靠赞助费和家庭背景进来的学生。瑚外作为一所顶尖的私立中学,既想要好处,也不想坏名声,索性将这些学生分一分,塞到了各个非尖子班。
然而这回出于各种巧合,没分均匀。
到孟清所在的十七班时,含量就变得稍微有点高,而且两极分化严重。
陈霁当时一听说就不乐意,非说指着人去提高均分。但碍着孟清得上学,不得不同意。
在那节语文课下课后,孟清坐在座位上,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这片靠窗的区域似乎有一片无人敢靠近的结界。而来自结界外的教室充斥着窃窃私语和奇怪的打量,那些目光几乎从他的头发丝一直瞧到脚底,要外来者的窘迫无处可躲。
孟清扭开视线,望向窗外。
正值金黄季节的梧桐树安静地伫立着,偶尔抖动枝干,发出簌簌的声音。古人说凤栖梧桐,或许真的有人见过那样的景象。
涌动的金色充满了层次,远处淡金,近的几乎成栗色,再过渡到黑色。
年幼的孟清看得出神,忍不住伸手去碰,要是能拥有那样的颜色……
手指间忽然多了一根……头发?
梧桐被挡住了。
他的新同桌虽然同样年少,眼里却写满了复杂的神色,困倦、震惊、不可思议、惊恐、沉默……
还冒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孟清也沉默了几秒,觉得应该不是瑚城的方言,也不是英语。总之他把那一根头发还给人家了,然后很有礼貌地说:“抱歉,看错了。”
对方质问的语气:“看成什么了?”
孟清坦白道:“……凤凰。”
这是个好词,应该能缓解一下氛围。
但显然,他的同桌更加不可置信了:
“……你骂我是鸡?!”
孟清:“……?”
快要上课时,坐在孟清另一侧隔着走道的两个男生回来了,坐下来看到那一边气氛不好,当即开始幸灾乐祸地对着孟清指指点点。
“哎,新来的,你这鞋多少钱啊?这么旧了都在穿。”
“人家好学生,拿奖学金也不穿新的。喂,你别上课踩到叶哥的鞋了,好几千块,你赔不起。”
“听说是宁州来的,你不是瑚城人啊?你家住哪个弄堂的?”
……
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的语气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其中一个见孟清挺直背不理他,伸手就去扒拉。
“……滚!”
孟清一愣,只见他同桌极其不耐烦地对着自己的方向骂了一句。
视线却是越过了自己。
“听到没有,叶哥都喊你——”那人的手还没碰到孟清,忽然一顿。
孟清的同桌踹了一脚桌下的横杠,眼皮子懒洋洋地一抬,语气冷漠:“我让你们两个滚,吵死了。”
然后在一片惊人的尴尬和安静中,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孟清的桌面。
“你接着说,”一副不讲清楚不罢休的霸道态度,“凤凰和鸡有什么不同?”
孟清:“……”
下一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一看就是严谨的老教师,决不允许底下的学生偷奸耍滑,挨个检查昨天的作业。
到孟清那儿的时候,数学老师隐忍的怒意基本发作:“叶疏桐!又是你不做作业!”
孟清这次听清楚他同桌的名字了。
……叶、疏、桐。
和窗外茂盛的梧桐树形成了映衬。
紧接着,他的同桌懒懒散散地拿着书往后一步,站在了后方的黑板前。
而孟清则被要求上讲台现场做题。
前排的学生抱怨道:“都是新的内容,学都没学过怎么做——”
粉笔很快书写了完美的解答过程。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孟清回到座位。
叶疏桐则足足站了大半节课。
孟清动笔写习题时,一颗黑色的脑袋凑了过来。
“……你数学很好吗?怎么全都会啊。”叶疏桐看着草稿纸上工整的演算,打着呵欠。
孟清专心致志,没理他。
叶疏桐自言自语道:“我弟……不是,我妹妹数学也很好。”
孟清微微抬眸。
叶疏桐说:“唉,可惜不通过血缘传染。”
孟清低声说:“很简单的。”
“那你教我呗。”叶疏桐说。
没等孟清开口,讲台上怒气冲冲的声音降临:“叶疏桐,你还想站是不是?”
一天下来,孟清感觉到叶疏桐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总之,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