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47)
整间院子比我想象的要大,两栋楼,一栋大一点的双层主楼,还有一间小点的白色楼房,同样也是上下两层。布里安的手向小点的那栋一指,跟我们说:“这就是你们两个的房间。”
“整栋楼?!”我没忍住用蹩脚的英语发问。
布里安笑起来:“是啊,但其实你们进去就知道,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大,上层是卧室,下层是洗澡和洗漱的地方,还有一个仓库,仓库里面都是些陈旧的东西,你们就没必要去了,我把卧室的钥匙给你们。”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他的话,就见他已经将一串钥匙放到顾柏川手上。
“好好休息一会吧,等会玛雅做好晚餐,我来喊你们。”
我几乎是用跑的上了外部楼梯,推开卧室的门,我看见一块大约有二三十平米的房间,白色百叶窗,纯木质的地板和墙壁,以及两张铺好的双人床……两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失望。
顾柏川站在我身后,伸手将我推进房间,指着两张床跟我说:“你先选。”
那两张床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张离百叶窗近一些,另一张远,我眯起眼睛,不作回答。
“不选?那我就选了。”顾柏川懒得跟我在这件事上多纠结,拖着自己的行李就去了离百叶窗近的那张床。
我在他站定的一刻,立刻跑去那张床上坐下。
顾柏川挑了挑眉毛,没跟我计较,又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隔壁那张床。
我再次站起来跑到他去的那张床前坐下。
这回,顾柏川站定在床前没动,半晌,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有病?”
我笑嘻嘻看着他:“你看,都是双人床,不如我们一起睡。”
“有两张床。”
“但是我想跟你睡。”我就像是个无赖,又像是个流氓,反正不管顾柏川说什么我都不打算起身。
我本来打定主意,顾柏川会义正言辞拒绝我,然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发怒,使用暴力手段对我进行镇压,却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晚上再说。”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我看他再次拖着行李去了离窗户近的那张床,中途不忘回头警告我:“你要是再跟过来,晚上也没得说。”
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脏“嘭嘭”跳个不停,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初恋都跟我一样难以自持,总之,对我来说,顾柏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成了会控制我心脏起搏的魔咒。
我盯着他,舔了舔嘴唇,随后才在他威胁式的回瞪中讪讪收起自己过于赤、裸的视线。直到我收拾完行李,趴在床铺上开始玩手机,这才看到纪从云和冯盼盼在我们四个人的群里发来的消息。
第44章 94-97
四人分组主要活动内容就是白天上学,冯盼盼将第二日的课程表发过来,大概有热门一些的手工课、美术课,也有看了就不想选的数学课、英语课等等,据说名额有限,先报先得。
两个女生在群里@了半天,我和顾柏川都没有回复。
最后纪从云发出一大串的感叹号,道:“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直接选了!!!”
我趴到床上,端着手机刚想回复,就见下一秒冯盼盼发了一句“已经选完啦”,后面紧跟一句“明天记得来找我们哦”,还有一只卡通猫猫卖萌的表情包,几点粉色落在猫咪的脸颊上,还挺可爱。
我笑了一声,给她回了句“谢谢”。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上什么课,毕竟对于我来说,上什么课都是听不懂,跟着混一混罢了……比起思考这些,还不如思考一下晚上吃点什么。
晚上吃的是各种香肠、烤肉和土豆,没有米饭,但是看得出来玛雅已经在用心准备这顿丰盛的晚餐。这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很外向,席间,阿曼达一直在挥舞手中的番茄酱,还非要让我和顾柏川猜猜里面到底是不是血。
我的口语实在拙劣,所以阿曼达主要的玩笑对象就是顾柏川,她咯咯笑个不停,还把番茄酱挤出来抹在自己的手上,向上抻着身子,将手心怼到顾柏川面前,似乎是想要让他闻闻味道,但是,小孩子没有什么控制力,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顾柏川的鼻尖。
番茄酱落在他鼻头上的一瞬,我能明显看到顾柏川浑身一颤,我笑出了声,同时也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举动吓到这个几岁的小女孩——他这人有点洁癖,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同一件衣服不洗绝不穿两天、不让九九上床、平时打扫卫生都会戴手套等等……
“阿曼达,不要玩你的食物。”玛雅出声制止。
顾柏川却没当回事,相反,他对着阿曼达笑起来,伸出食指在她手心里沾了点番茄酱,回敬似的抹在她的脸颊上。
“扯平了。”他轻声道。
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小心翼翼,也联想不到顾柏川会陪小他那么多的孩子玩闹……我知道,思考一个十几岁半大的孩子,到底喜不喜欢更小的小孩,是一件特别没有必要的事情。
但是我就是忍不住会想,顾柏川的理想人生会不会是和一个女孩子结婚,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正是所有人所期待的。我还记得当初我跟陈敏同志说自己不想要小孩时,她的怒气。
尽管那个时候的起因并不是我的性向,但从那刻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人,即便再高级也只是动物中的一种,繁衍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一顿晚饭吃完,我们拒绝了玛雅留在主楼看电视的邀请,一起往房间里走。
这是很晴朗的夜晚,月色是皎洁的白,洒落在院里的小型游泳池,水波粼粼。顾柏川看上去心情很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个环境的原因,他好像终于卸下了一点心墙,再没有那么端着的样子。
他在哼歌,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声音不大,也没有多好听,但是也让我的心情跟着愉快起来了。
我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小孩。
顾柏川疑惑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告诉他:“我不想要小孩,而且这辈子应该也不会结婚。”
这句话有很多种回答的方式,如果顾柏川愿意,他大可以将其理解为朋友之间的一次闲聊,又或者干脆回复我一句“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之类……但是,他没有这样回答我。
他垂下头去,很认真地在思考,好像这是一件关乎人类哲学的大问题。
半晌,他抬头开了口:“黎海生,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讨论还太早,你觉得呢?”
我对上他的目光,不可思议地张开嘴巴——我发誓,我从来没听见过自己如此巨大的心跳声,我听见它剧烈地跳动两下,又陷入一阵空白……那种感觉像是溺水造成的窒息,五感全部都关闭了。
顾柏川没有直说,他口中甚至没有“喜欢”两个字,可我却知道,他是愿意参与我的未来的,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虚幻的错觉,仿佛只要我们两个站在这里,这片无人认识我们的土地上,一直伫立着就能度过一生。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突兀地惊讶。
“黎海生?”他叫了我一句,难得露出了那种呆愣傻兮兮的表情,“你怎么突然哭了?”
这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白天,玛雅起得很早,给我们准备好早餐(大部分时间是冰牛奶泡膨化谷物圈),然后送包括我们在内她的四个孩子上学,布里安跟我和顾柏川在同一所学校,而阿曼达的学校要绕一点远路。
他们会在车上聊天,大部分时间是顾柏川在和布里安对话,后来我也会说上两句——尽管很蹩脚,但当我发现并不会被嘲笑口音之后,胆子变大了些。
随后就是一天的课程:作为游学生,他们的老师对我们没有什么过多要求,所以我就在数学课上画画,画一些龙啊、巨人和城堡之类的中二东西,辨识度不太高,冯盼盼每次探头过来问,我总得给她解释自己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