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断章(57)
盛闻景收到了来自于顾弈的赔偿,同时与顾氏的律师签订协议。
护工经常会在下午五点三十分时,送来晚饭。
但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五了,盛闻景看着挂在墙上的钟表,无聊地想。
“小景,饿了吧。路上堵车,我和你小姨做了排骨汤。”
房门推开,来的人边走边说。
盛闻景眼前一亮,“小姨夫!”
卫原左手提着保温食盒,右手牵着周果,周果看到盛闻景包裹着石膏的手,眼眶又红了。
她默不作声地从丈夫手中接过食盒,将饭菜拿出来放在床头柜,打开盛满排骨汤的盒盖时,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
盛闻景无奈道:“小姨,你这样还让我怎么吃饭啊。”
周果抹了把眼睛,勉强露出笑脸,“今天的饭是你姨夫亲自下厨做的,我们请了三天假,专门陪你。”
吃过晚饭,卫原出门去买水果,留下盛闻景与周果面对面坐着。
周果仔细查看盛闻景的输液单,盛闻景想了想,问:“小姨,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出事那天,我在手术台上,收到一张病危通知,两张需要家属立即签字的手术单。”周果掀开被子,帮盛闻景揉小腿。
“主任吓得连忙来手术室找我,想替我继续完成手术。”
“但我转念一想,你和你妈妈在不同的医院接受手术,能否撑过危险期不在于我是否到场,而是参与手术的医生的技术。”
“结束手术后,护士说有人找我,就在办公室坐着。”
盛闻景:“是顾家的人?”
周果点头,“他们找了最权威的专家为你进行手术,甚至在术后,带我去见了那位专家。”
“的确是经常出现在教科书中的教授,念大学的时候,学校里学的就是他主编的教材。”
“但当我问他,你是否能继续弹钢琴的时候,教授没说话,只承诺,你以后一定能回归正常生活。”
说着,周果嘴唇颤抖,勉强保持平静道:“没关系,小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以后过的都是好日子。”
盛闻景没办法抬手去拥抱周果,只能缓慢地挪到她身旁,将脑袋埋进她怀中,轻声:“每天早晨起床,拉开窗帘感受室外温度,观察天气阴晴,才能确定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
“生活很像气温对不对。”
“阴天代表噩耗,晴天代表惊喜。”
“阴雨天我们会主动寻找厚实的衣物避寒,带着雨伞出门以防淋湿,并不会因为阴天而失望伤感。”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没办法再弹琴而自暴自弃。”
周果明显被盛闻景自我纾解的想法震惊,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能想得这么……”
生活总得继续,生命的延长也不会在钢琴中终结。
盛闻景很清楚,现在还来得及,自己还年轻,与蕊金杯失之交臂,十八年的努力化为泡影也没关系,他还有高考,通过高考仍然能找到新的出路。
夏天的西瓜最甜,卫原请店家切成适口的大小,一家人坐在病房,边吃习惯边看综艺。
这是盛闻景术后清醒,过得最高兴的一天。
处暑那天,周晴在亲人的陪伴下,安静离世。
第45章
手术虽挽回了周晴的生命,但也令她的身体机能彻底崩溃,昏迷数日后,医生宣布脑死亡。
各地赶来奔丧的亲戚,全都坐在客厅,懂得如何举行葬礼的老人,正对周果嘱咐着注意事项。
盛闻景和盛年躲在卧室,盛年面前摆着童话书。
“请问,这是盛闻景家吗?”
乱哄哄的客厅,所有人都朝着门口望去。
来人侧身,露出身后的几人,其中两名身着警服。介绍道:“你好,我是社区居委会的,这位是妇联的领导,还有派出所的同志。”
“请问你们找谁?”周果起身问道。
“你家是有个叫盛闻景的孩子吧?我们找他,还有他母亲,警察同志想找他们了解些情况。”
周果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盛闻景的声音,不知何时,盛闻景已经站在她身后,“我就是盛闻景。”
“小景!”周果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紧张道,“快回房。”
“我妈妈刚去世,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吧。”盛闻景轻轻摇头,向周果露出安心的表情。
居委会看到盛闻景还打着石膏,家里长辈又去世,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们出去谈,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区内到处都是能够谈话的地方,盛闻景找了个少有人来的小路,转身站定,心平气和道:“请讲。”
寻常人家陡然被警察找上门,先得紧张会,才盘算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因此,民警切入正题前,先安慰道:“你别害怕,只是平常问话。”
“我没有觉得害怕。”盛闻景摇头,目光扫视一圈,才道:“妇联和居委跟着,看起来不像是违法后获得的待遇,况且我已经成年,应该也不在关爱儿童的范围。”
“警察叔叔,你们是在调查什么儿童拐卖的案件吗?”
也不对,盛闻景想了想,纠正道:“那应该是刑警的工作范围,或者是,小区附近有儿童走失?”
警察与妇联负责人对视一眼,汗颜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考虑得挺多。”
“我聪明嘛。”盛闻景扬扬下巴,“居委会的这位阿姨应该认识我,我在我们这片区挺出名的,每年的街道敬老晚会,我都会表演弹钢琴。”
居委会认证道:“没错,这孩子弹琴特别好听。”
警察翻开随身携带的记录本,“盛闻景,最近隔壁省破获了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根据罪犯的描述,以及他们所记录的拐卖儿童时间,我们怀疑你就是十八年前失踪的儿童之一。”
盛闻景愣了下,举起石膏手,指指自己,诧异道:“我?!”
“是的,盛长宇与周晴夫妇在十八年前的三月二十六日,通过本地福利院收养了你。”
警察将收养证明展示给盛闻景看,并道:“两个血型为A的人,不可能生下B血型的孩子,生物老师在课堂里应该教过的吧。”
盛闻景皱眉,小时候他指着户口本问过父母,为什么自己的血型和他们不一样,父亲说,那是办理手续的时候写错了。
父亲说的话,他深信不疑。
“为保证信息的准确性,我们想请你去做DNA检测,并和报案人进行比对。”
“既然你说我是失踪儿童,那么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据我所知,被收养的小孩应该都在警方系统中,记录过DNA的吧。”盛闻景沉声道,“父亲在十八年前的三月二十六日收养我,说明我刚出生就被人抱走。既然有记录,那么就不算失踪,联合受害者家属上报的情况,应该能立即进行比对。十八年后才找到我,难不成——”
他不禁联想到了那次去福利院,福利院老师介绍孤儿们的情况时,孩子们被遗弃的经过。
“难不成,我的亲生父母并没有报案,反而是想将孩子失踪的事情掩盖,当作从来都没有我这个人出现过。”
“因为拐卖儿童的人贩被抓,警方才找到了我这里。”
警察:“……”
盛闻景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莞尔道:“假设我真是被领养的孩子,那么我的父母为什么不来寻亲呢?”
“警察叔叔,比起见亲生父母,我更想见见那个带走我的人贩。”
话罢,盛闻景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双手被压断,在再也不能弹钢琴的刺激下,盛闻景居然觉得,哪怕自己真的是孤儿,即便有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嫌疑,他也能坦然接受。
毕竟在他眼中,盛长宇和周果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没人能比他们对自己更好。
不光盛闻景觉得离谱,妇联与居委得知需要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