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162)
“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无法决定其他人的去留,所以才弃权。但是说心里话,我不想放弃这次登顶。”何棠江看着已经被收拾好的营地,他们昨天搭帐篷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些痕迹。
“下一次再来这片土地也不知得是什么时候。”
作为经济不自由、时间也不自由的学生,即便现在有了彭宇峰父亲的赞助,何棠江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出发攀登的,也因此,他额外珍惜每一次可以触摸峰顶的机会。
“毕竟你也说命运捉摸不透,我也不知道机会和意外哪一个会先降临在我身上。”何棠江渐渐坚定了眼神,“所以我不想放弃。”
更别说,韩峥已经完成了K2的攀登,而他却还在攀登珠峰的路上。
滕吉拍了拍何棠江的肩膀,留下出发前的最后一句话。
“那就跟紧我。”
跟着我,直到8848米的峰顶。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
先说一下更新,之后应该会保持周更,如果当周没更新,会在微博和JJ通知(一言难尽的歪)。
再说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没更新,一开始是工作忙,后来是拖得久了,渐渐患上了更新恐惧症和断更癌这两种不治之症。越久没更新,越不敢登录后台,越想自欺欺人。
好在治好了,现在回来更新。
阿歪还有两年就三十而立了,生活中多了很多变化,需要计划着计划那,工作也忙碌了很多,需要担心这操心那。渐渐地,打开码字软件的时间变少了,偶尔有了空闲更宁愿当一只咸鱼放松自己。
因为这些原因导致这篇文断更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但是可以保证,这篇文会写完,不会匆匆结束,也不会坑。
请放心。
最后,断更期间大家的鼓励和支持,也是让我还有勇气回来继续更新的动力,谢谢你们~
爱你们的歪。
第128章 珠穆朗玛(十四)
呼出的二氧化碳, 在接触到冰冷的面罩时,瞬间凝成一团白雾。
天色亮了,前面有人关掉了头上的顶灯, 光线很快变得暗了下来, 可不一会随着太阳的高升, 周围的一切又迎来了属于白日的颜色。
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拽了一下绳子, 这通常意味着提醒,告诉结组的同伴附近有裂缝,要小心脚下。
从C3营地出发以来,我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接到这样的信号。这些信号都是滕吉发来的,他虽然走在最后面,但是对于前面的路况,没有人比这个经验丰富的夏尔巴协作更加了解。
在我们这支三人结组的队伍里,滕吉实力最强, 负责殿后, 我和齐名交替领攀。所以接到滕吉的信号后, 我也轻轻拽了下登山绳, 提醒齐名小心附近的路况。
不过很快,我发现这个提醒或许有些多余了,因为齐名停了下来。他的一只冰镐似乎出了问题, 没能牢牢抓紧冰面, 我看见他低头整理着装备。
这也给了我休息的时间。说实话,一路不停歇地攀登了四个小时, 直到这时候我才有精力观察周围的景色。冰与岩石混合的山坡, 倾斜出七十五度的大角, 我们每个人都得像是一只紧紧贴着肌肤的蚂蟥一样, 将自己牢牢地贴在山壁上, 就怕一个闪失,失足滑坠下山崖。
齐名似乎终于整理好了他的冰镐再次前进了,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我想他应该是注意到了我之前的提醒。整整十分钟之后,我来到了齐名之前停留的位置,这才注意到他停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整理装备,而是因为这里有一道狭长裂缝。
冰裂缝就像是山峰上裂开的肌肤,即便是再好的凡士林也没有办法将它抚平。它很深,一眼根本看不到底,幽长而弯曲。每次看到这些裂缝,我的心脏就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
说起来奇怪的一件事,之前我曾经为了救人主动下过一次冰缝,可那时候就偏偏没有这样受压迫的感觉。反而是自己在攀登这些裂缝时,会感觉到它们带来的巨大压力。
手套下虎口的神经剧烈跳动了两下,我紧紧盯着那冰裂缝,就像牢牢盯着一个仇人,直到手脚并用离开了那一段坡面,仍然把它牢固地记在脑海里,就好像它也在窥视着我。
呼出的气体已经将面罩糊成了一团白色的迷雾,迷雾里湿淋淋的二氧化碳又挂在嘴边,带来冰冷的触感。我忍住不让自己去舔舐那些水汽,让它们冰冷的挂在嘴角,提醒我现在的海拔和气温。
滕吉又在身后拽了一下绳索,提醒我们附近还藏有暗缝,有时候我感觉这些冰裂缝就像是一道道地雷,当你的冰镐砸下去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敲中的是一块结实的冰面,还是一触即碎的薄薄冰层。
这是一场赌博。
我脑海中忍不住有些走神地想,而每一个踏上路线的登山者,都是一个赌徒。
“糖浆……”
“何棠江!”
耳边突然被人大喊了一声,我这才注意到,我们已经抵达了一片较为宽阔的营地,也是登顶前最后一个前进营地,C4。
“你竟然在发呆?”
齐名摘下氧气面罩冲我吼。
“攀登的时候你竟然发呆!”
“我没有发呆。”我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只是……走了一会神。”
齐名问:“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嗯,发呆的时候人会站着不动,但是走神的时候,意识虽然开了会小差,但是肢体仍然贯彻着大脑的命令——所以我才没有因为那一小会的走神,而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滕吉这时候也走了上来。
“这里氧气已经很稀少了,戴上你的氧气罩,齐。”他先是提醒了一下齐名,然后看向我,“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吗?”
滕吉笑了一下。
“是因为知道我在后面垫底,才给了你可以开小差的信心吗?你真是信任我。”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连忙摇头,吸了几口氧气,控制住自己的心率,“我当然信任你,其实我刚才也不觉得自己走神,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脑海里闪过了一些别的思绪。”
“比如?”
我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前进营地,刚够挤下我们这支十人的登顶队伍。我们会在这里休息一整个下午和一个夜晚,明天一早出发登顶。
而我刚才在想的,就是这件事。
滕吉似乎看穿了我的情绪。
“你在想象自己登顶的那一刻吗,似乎有些为时过早了。”
“不。”我说,“我想的是我坠落的那一刻。”
滕吉和齐名两个人都向我看来。
“没想到你这么悲观。”齐名说。
滕吉也说:“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吗?”
我很难跟他们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可我知道要是不清楚表述出来,滕吉明天是不会允许我去登顶的。我努力思考了一下,才说:
“我在想,自己没有那么好运。”
出生不过三年,老爸便因为答应朋友的要求而命丧山巅。老妈独自抚养我长大,小时候真的很难熬,她还一度抱着我想去跳楼。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却在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遇到了地铁事故。说真的,全国一年,不,一百年内可能都只发生一次的重大地下交通事故,竟然让我遇到了!这运气只能说是太不好了吧!
最不好运的是,最后我竟然爱上了和我死鬼老爸一样的爱好——登山。而我未来的搭档,还在一次攀登中失去自己的一只小腿。
“——就是这样。我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在走坏运气,成功登顶珠峰这样的好事似乎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想……”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想如果这次能够成功登顶,是不是就能扭转一切?”
隔着深色的雪镜,我好像又看到齐名挑了下眉。
“怎么说,就是人也不可能一直走霉运把。总会有一个节点是你命中注定的转折点,从这一次以后就会开始走好运了。”我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的转折点,就是这次登顶珠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