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莱神话]堕天(34)
界的亲情友情爱情也能随手抛开的真·无情者至强。
所以米迦勒无论情场还是官场,注定失意。
鉴于天堂没有赌场,商场又在加百列手里牢牢抓着,他只能在战场得意。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的传说里米迦勒永远是骁勇善战的天使——
他们不知道他背地里的心酸。
而战场上永远还有一个天使,那就是乌列。这位执掌神罚的天使所过之处雷声轰鸣,闪电扫掠过的地方也正是火焰燃烧的地方。
然而他们的第一次配合战委实称不上理想,这要归功于米迦勒那脑补过度以至于可能不如脚趾甲的头部,他总是觉得打雷一定会伴随下
雨,以至于雷往哪走他就不往哪走,两个人活像在各打各,战场上一时出现胶着,一边是谁都不想当出头鸟的王级恶魔,一边是范围攻击
AOE伤害的两个天使,恶魔军夹在中间无比尴尬,最终巴尔狠狠吐了口吐沫,“走,萨麦尔你跟我去把上边那个怪物弄下来!玛门你带人把
米迦勒看住——玛门?”
“我说,”玛门盯着拉斐尔,“反正一会耶利米尔肯定会赶过来,不如集中战力弄死一个。”
“……”巴尔,“你忘了上次那丫弄起来多大的风了?打米迦勒也不该打他吧?”
“他是治愈天使。弄死他就等于断了天堂后备的一半。”玛门抬手在空中一挥,刀刃随着暗元素的翻涌成形,“米迦勒下去了还有亚纳
尔,不如撸拉斐尔!”
地狱快速形成统一意见,唯一一个目前没出手的天使成为作战目标,不死鸟菲尼克斯引开乌列的注意,其他几个拎着各自的武器就往火
环里冲,拉斐尔毕竟没有和这么多的敌人打过,一时之间只能向上逃躲,这就正中了恶魔的下怀,十几个束缚魔法噼里啪啦就砸在他身上,
玛门一刀横砍过去,撕裂的伤口泛着金属的色泽,标志着它们无法被魔法治愈——
所以说,地狱就是作死。
继用爹点炸了亚纳尔之后,他们又用拉斐尔点炸了米迦勒。
一片鬼哭狼嚎中,米迦勒抢过玛门的刀就把他拍了出去,玩什么魔法,近战才是法师的浪漫。
因此耶利米尔赶到时,就见一片雷霆万钧中,米迦勒拿着一个疑似避雷针的东西追着玛门拍,拉斐尔在一边费力地躲闪着其他几个恶魔
的攻击,地面上一群恶魔因为他们的攻击余波窜来窜去,整个场景分外尴尬。
而此时,恶魔的君主正在天堂第八层亚纳尔的宫殿,和天使军的前总指挥看云。
我托着下巴,手搭在自己腹部,那是亚纳尔之前刺透的地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把我带到这里?要么想拿去坑恶魔一波,要么……
要么,这计划里根本没有哈尼雅的位置,完全是亚纳尔的计划通。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我感受着体内那细微的能量波动,亚纳尔愣是瞒过了哈尼雅把它塞过来,并且即使没有元素感知,从能量密度来看
,我也能猜到这东西百分之九十九是亚纳尔的魂核——翻译一下,亚纳尔把自己的心脏分了出来,塞到我身上。这样一来即使他自己受了再
严重的伤,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挂。
换个角度再翻译一下,只要我想,我随时能弄死他。
“我说,你们。”哈尼雅在陪着我们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云之后终于开口,“都不考虑回战场吗?”
“我们出现在战场几乎相当于宣告路——陛下失利,对现在的地狱形势没好处。”亚纳尔的用词还是那么讲究,说什么失利,直接说战
败就行,“陛下回去的话,天堂就废了吧。”
“其实现在天堂也差不多废了,”我淡定道,“到现在也只有米迦勒、拉斐尔和耶利米尔死守着传送阵吧?巴尔他们也不急——虽然他
们更喜欢正面攻克敌人,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目标从内部瓦解呢。”
“……拉结尔那件事,您插手了吗?”
“你连我通过谁插手都知道了吧?”
“为什么要他死?”
“因为历史上他真的死了啊。”我真心实意地回答,“别说得好像你没插手一样。诬陷他的证据根本就不够,还不是你滥用职权。”
“真正滥用职权的明明是神吧。”哈尼雅懒洋洋地插嘴,“拉斐尔想他死,你想他死,神也想他死——还真惨,可能就米迦勒不想谋杀
他,就连他自己都想自己死。”
拉结尔毕竟是秘境之天使,他知道的秘密与这宇宙本身连在一起。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死亡,也许他比我们更清楚有谁在这件事上插
手。
“你怎么不叫爹了?”我挑眉看他。
“娘。”他叫得特别顺溜。
亚纳尔按住了自己的嘴。他费力地眨了眨眼,明显正在努力从三观受到的冲击里缓过来,接着他望向天花板,梦游一般喃喃道:“对,
没问题。”
“对,”哈尼雅拍拍他的肩,“没问题。”
我默默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做什么啊娘?”
“去把耶利米尔和贝希摩斯凑一对,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好好相处。”
“你就这么担心我嫁不出去啊?”
“亚纳尔!”
“在、唉?”亚纳尔以军人的素质弹了起来,随即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而我在门口阴恻恻地说,“交给你个任务,接下来这三天不要让
这家伙下床!”
“你是让他把我当你日?”哈尼雅闲闲扔过来一句,亚纳尔的脸登时通红。我顿了顿,没忍住,一拳锤在门上,好在人类的躯体实在弄
不出什么破坏力,“你的脸皮和谁学的?!”
“天生不要脸啊。”哈尼雅理直气壮,“身为魔王和神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被这样的凡俗之物触怒?我理当凌驾三界——不是么,父亲
?”
他这一句父亲叫得我登时就没脾气,哈尼雅略带高傲地直起身,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优雅的弧线,“无需凡俗之礼,生即为造物之穷
极;无需庸赘之言,行则成三界之规则——我在这个世界扮演的是您的位置啊,路西法殿下。”
我瞪着他。
“你对我的称呼能统一一点吗?”
“特定的语言环境下使用特定的称呼也是一种礼节啊,娘。”
我不和他生气,气不过。因此我转头就走,宁可去天使军总部逛一圈。那里我本来也不怎么熟悉,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变化,除了多了
一只梅丹佐。
亚纳尔按着太阳穴跟在我身边,无奈地叹着气。在整个天堂忙着应对战争时,我们两个在天使军总部乱转,梅丹佐被安置在大厅,灵魂
缩成一个边缘模糊的球体,明显没有人想过路西法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以至于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显得更像是为什么东西呈上的祭品
。我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在我的印象中这里一直是这样,除了偶尔的巡逻士兵没有任何人会在这条路上行走,或者说亚纳尔
存在过的地方都有这样明显的安静。
其实亚纳尔本身就很安静。除了在我面前。
“我可能要暂时离开这个世界,亚纳尔,不过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他小声说,因为他落后我半步,我看不到他的脸,“地狱……不,等您回来时,天堂也会迎接您的。”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我会很高兴见到您能真正平等地站在神面前。”
“别等我了,你等不到的。”
“我并没有等您哦。我答应过耶利米尔,有天使能取代我成为魔法攻击的主力时,就随他喜欢了。”
地面映出我们的倒影,黑色和白色。
周围回荡的是我们的脚步声,或者只有我的,因为他几乎每一步都随着我踏在一起,并且他的脚步非常轻。
像是要把他的声音融进我的声音里。
我发现无论我说什么,我都是在伤害他。我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可或许那也是对他的残忍。
“殿下。”
“嗯?”
“您知道神为什么不在意普通天使的生死吗?”
“因为看多了?就像我也——”
“因为他是神。造物站得再高,也要在他脚下一步;造物飞得再远,也飞不出他随手规划的世界。他不需要在意这世界里的任何东西,
因为即使世界陨灭,对他而言也不过再费点力气造一个罢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亚纳尔低着头,因为我的动作撞在我胸前;然后他就维持着那个动作,缓慢地说下去。
“请不要在意我的情感。神是不需要回应造物的情感的。伤害我或是伤害其他人都无所谓——您赐予生,您亦赐予死;您是阿尔法(开
端)与欧米伽(终结),您喜欢什么便把它推上高台,您厌恶什么便把它掷入火池;请不要在意这个世界的所谓正义与亏欠,您的话就是法
治,只要您希望,谎言可以被推崇,自私可以成为美德,阴沟里的老鼠可以被万众跪拜——您是万物的尺度。”
“……听起来真是唯心的说法啊。”*
亚纳尔抬起头,他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唯心,但一如既往地,他没有问我——或者说在一个确认有上帝存在的地方谈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尴
尬了,他退了一步,我们也就恢复到相距一步的状态。
“现在好像没什么人呢,”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其实再往上走应该还是会有驻留人员的。要去那边么?”
“没有那种必要。被人看到的话,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吧。”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回去看看梅丹佐吧。”
天使坐在台上,垂着头,目光飘忽不定。
这是哪……?
记不得,只隐约有人间的记忆,再向前是一片模糊,他觉得自己来过这里,却又实在无法想起。
他只知道那个引领他来这里的人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跌跌撞撞地从台上跳下,走向门口,光洒在他的躯体上,肌肤泛着健康的金色。
那种温暖的东西,是光啊。
他隐约记得的,在他的生命中他曾一次次寻找这种东西,他似乎曾在一个非常冰冷的地方徘徊,一次次仰望天空、长久地注视太阳直到
视线模糊;他是那样爱着那遥远的光芒。
他从有意识时就被告知,他属于黑暗,属于神不注视的世界,属于阴影与拼杀;但他总是想要靠近那传说中幸福的国度。
如今他站在这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使记不得,他也知道这是他拼尽全力获得的礼物。
翅膀在他身后展开,流光凝聚,六翼璀璨,那光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他亚麻色的长发被光照为浅金,湖绿的眸子里映了晴朗的天空
。
他是恶魔。
但他信仰神。
他的心向着天堂,即使每一次靠近都会被那些天生是天使的存在排斥。
“那是神光吗?”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银发的天使有着一只红色的眼睛,在那个天使身边,一个乍一看平凡无奇的人站在那里,黑色短发,白衬
衣,黑裤子,简直可以扔到第三天当做普通人的教科书。
但他全身发冷,光在他周围颤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的元素都温和地包裹着那个人,那感觉就像那人是所有元素的主宰。
“怎么了?”我迎着他的目光,有点不自在地皱起眉,“我长得很奇怪么?这样看着人未免太失礼了吧?”
梅丹佐绿色的眼里满是惊愕。
接着他单膝跪下,新生的躯体完全展示在我眼前,“神。”
第四十六章
梅丹佐这个人让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诗,只有经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炼出创造出天堂的力量。
从地狱转到天堂再到人间再转回地狱,然后成为那个传说中的梅丹佐,身负圣光,有小耶和华之称,甚至有人说引领摩西的是他而非神
。
他就那样展开羽翼,从天堂顶端滑向下方,地狱的极致之暗化为无边无际的光明,他就带着那光前行,整个战场因为他的出现寂静无声
。
然后恶魔集体卧了个大槽。
上帝你还要不要脸,伊甸园转生就算了,上边那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落雷怪出来就算了,这一会圣光都出来了?过分了,绝地求生都没
有这么开挂的!
圣光所过之处暗元素尽皆隐没,帛曳被迫收回了他的魔法,阴云从空中散去,阳光普照大地,照亮了恶魔们绿的绿黑的黑分外精彩的脸
。
然后他们就看着那个背着圣光的家伙往米迦勒那边凑过去,歪脸蹭了蹭红毛天使的肩膀,。
米迦勒一头雾水,梅丹佐却咬了咬他的耳垂,小声道:“你是把我带上来的天使吧?”
“你是那个人类?!”
“现在是天使了。”梅丹佐从他身边离开,一抬眼,玛门紫着一张脸,声音都发哆嗦,“哥?!”
“啊呀,好像记得……啊,你是玛门?”梅丹佐把手背在身后,十指交扣,“你还真是不适合天堂啊。”
“你一个恶魔为什么总想着上天堂啊!”玛门空着手有些怪异地比划,他的剑还在米迦勒手里,“醒醒你在玩什么!”
“身为造物跪拜主之荣光也有问题么?”梅丹佐皱起眉,像玛门极为不可理喻般反问,“靠近天堂是我们的本能——不然你们是来做什
么的呢?”
“……”玛门,“我们来坑天使,坑完就走。”
梅丹佐的话是完全正确的。靠近神是造物最基础的本能,他们仰望神、跪拜神、崇敬神,想要依偎在神座边,想要接近他们的起源。
但对地狱而言,这从最开始就是tan90°,不存在的。
说起这个,恶魔个个一把辛酸泪。你知道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是什么感受吗?更别说精神需求了。没有神的注视简直就像孩
子离开了母亲,那叫一个漂泊无依。因此恶魔对天使的羡慕嫉妒恨从来不是没有理由的,那就像一母同胞的孩子受到截然相反的对待,作为
哥哥的恶魔们只能暗地里咬手帕,孩子不好难道不是你的教育问题么摔!
于是面对着梅丹佐这个经过不懈努力连圣光都能背到背上的典型范例,恶魔们沉默了,然后,炸了。
才不要妥协呢神就是有问题我们绝不讨好他口胡!
靠当天使讨好他来靠近他简直就和讨好领主然后借势欺人一样连恶魔的道德都不允许口胡!
梅丹佐才不管他们的心情,对着上方的乌列招了招手,然后冲失去地利的恶魔露出了暗搓搓的黑色微笑。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后来玛门回到地狱时满脸恍惚,连他的剑都没带回来,整个人处于梦游的边缘,见到我哇地一声就哭了,直往我怀
里凑,“才不会有这种事!那是我哥哥对吧?他才不会真的成为天使呢……对吧?”
“玛门,”我真心实意地回答,“他想成为天使已经很久了。”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他真的能做到啊。”玛门趴在我膝盖上,委屈地小声回答,“我以为他迟早会被发现其实是个恶魔,然后就会被赶
下来,然后就不会再、开玩笑吧……”
“……要是真的被发现了他会死的。”
“才不会呢!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啊,绝对是被发现就会跑啦,然后、”
“然后你还能嘲笑他一顿吗,小朋友?啊……不请自来没关系吧,陛下?”
“没什么关系。你还不满一千岁时候我就没办法设想你彬彬有礼的样子,梅菲斯特。”
和梅丹佐可能投胎投反了、现在还不是恶魔的梅菲斯特靠在门口,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从天堂一路下到地狱最深层、又是怎么在
这庞大的潘地曼尼南中找到我的所在的。他对我招了招手,欢快地眯起眼,“那么,在这该说夜安还是早安?算了就当我问过安了,嘛,我
可以来投靠吗?”
“……投靠?”
“啊,不欢迎我吗?”梅菲斯特困扰地皱起眉,他的每个动作都显得极为浮夸,但并不惹人生厌,“我想想……嗯,我还是有很大的利
用价值的嘛,比如您要是没心情,我可以坐坐恶魔的王位……啊不,我说笑的。”他迎着玛门的暗元素利刃耸耸肩,“万一,万一嘛。”
“没有那个万一。”我按下玛门的刀,“这个位置,本来就打算给你。”
玛门和梅菲斯特同时懵住了。看起来提出这件事的梅菲斯特受到的冲击更大一点,他指着自己,那样子有点可笑,“我?哈……?那您
做什么?”
“你做傲慢的原罪,地狱的王,统筹他们的行动;我来做神就可以了。”
梅菲斯特一瞬间两眼发亮,一只眼三个字:够厉害,我喜欢。
玛门吸了一口气。他把手里的暗元素握得咯吱咯吱直响,梅菲斯特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点点头,“您的意思其实就是,您不在的话,
我要做您的替身吧?毕竟傲慢这种罪,我还不够格呢,堂而皇之地说要成为神的您才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