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莱神话]堕天(32)
为我,路西菲尔殿下向整个天堂宣布您无罪;您如今的生活依旧是我为您带来的,您为什么后悔生了我呢?”
“因为你让我利用,”贝斯注视着他与他极像的绿色眼睛,轻声道,“是为了现在利用我啊。”
拉斐尔的眉毛撇下了。“您说得可真难听。”他唱歌般地说,“这不是您的期望吗?不是您一直这样教育我的吗?”他仰起脸,眼里甚
至有泪水在涌动,仿佛他真的为父亲的误解而痛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贝斯笑了。
“我后悔这样培养你。但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样培养你。”
“现在你要做什么呢,拉斐尔?我想想……他啊,”他抬手指着拉斐尔身后僵硬的天使,“是我从五千年前就开始使用的实验品。那时
世界多美好啊,我们治愈天使垄断了天堂的绝大多数资源,无论是谁送到我们面前,只要我们说没救了就可以扣下他做实验……多美好的日
子啊,没有人敢惹我们,我们就是天堂的巅峰……所以我知道之后一定是下坡路,我早就在为我自己做准备。所有的实验都是你叶莱叔叔完
成的。我只是在外面指导——可没有插手哦,你不能推到我身上呢。”
“父亲,”拉斐尔笑得眉眼弯弯,“我就是要推到叶莱叔叔身上的。至于您——您有您的去处。”
他的手抬起,手中分明一枚火焰魔法的刻痕。他把它放在自己父亲的心口,张开了隔音魔法。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面前是一具扭曲焦黑的人形,它在颤抖着,尚未死去。
“……父亲啊,我不会成为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从巅峰跌落呢?既然预料到了,为什么不做更多的准备呢?”
“我会站在这天堂的顶端……永远,永远。”
天国历10341年,天国历史上最大的反勾结肃正拉开了序幕。事情的最初,是炽天使拉斐尔的父亲贝斯发现其好友叶莱进行惨无人道的
活体实验,动用禁忌魔法强行改造天使,拼了重伤使叶莱身死。经抢救,贝斯转危为安,但一直深度昏迷。
从执行者到受益人,这起实验案件快速地惊动了整个天堂。而它的巅峰,则在发觉炽天使拉结尔参与实验研究之时——结合之前拉结尔
私自将智慧之书授予人类,神作出判决,炽天使拉结尔,死刑。
那是唯一一位被神判处死刑的天使。
拉结尔死刑执行后不久,贝斯宣布身死。
这次事件从军部的暗线到学院的教授、甚至表面上的市井人民都有所涉及,当然,最终它归结向了地狱,仇恨被牵引到路西法身上,天
堂给出了最终的结论:受路西法诱|惑之天使,心志不坚,信仰不纯,做出拜祭恶魔之举,全体流放。
流放的天使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成功堕天,更多的会归于死亡。
他们死后无法在伊甸园重生。
“拉斐尔!”米迦勒关紧了门,结界在他们周围张开,他盯着那双平静的绿眼睛,“你做了什么——不,你告诉我,拉结尔真的参与了
吗?!”
“殿下,”拉斐尔淡然地回答,“是否真的参与,我怎么会知道?案件是耶利米尔和沙利叶共同负责的,即使您问亚纳尔大人,也比问
我好吧?”
“……你真的没有参与吗?”
“您在说什么啊,五千年前我还不到一百岁,怎么可能参与进去?”
“我说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实验的?你真的认为拉结尔参与了吗?你父亲死了——你为什么不伤心呢?”
“前不久,我父亲受伤时;我不知道,我不希望,但我害怕事实如此。至于最后一点——殿下,我很伤心,那是我父亲,那是我在这个
世界上唯一灵魂相连的存在——又或者拉结尔死了您以为我不伤心吗?我伤心有用吗?一定要把泪水挂在脸上才叫伤心吗?!我伤心……可
是更重要的是天堂。”
他从米迦勒身边走过去,捏住他的手腕,把他强行从门把手上拉开,“我伤心。我很伤心,我恨不得替他们去死——那又怎样呢?我这
样没用的东西苟延残喘……他们却离这个需要他们的世界而去。”
他把额头抵在门上,泪水顺着睫毛簌簌落下,打在地面的瓷砖上,“如果我知道——如果我能——为什么我是治愈天使,却救不了自己
的父亲?为什么我是拉结尔的朋友,却没有注意他的行为?如果我——”
他吸了口气,拉开门,独自离开了米迦勒的结界。
先把时间拨回我这边,地狱这场擂台赛的决赛——八个灰头土脸的人加一个瑟瑟发抖的别西卜和一个一脸淡定的雷米尔,这就是决赛的
全部选手。我看看明显被莉莉丝坑了的玛门,再看看似乎遭遇围殴脸上全是自己的血的巴尔,最后转向窝在一边的贝利亚,打心底里地叹了
口气。
很明显,决赛到最后变成了天使找天使的,恶魔找恶魔的。他们的思维极为统一:就算不是自己,至少冠军不是天使/恶魔的!
所以说,调和内部矛盾任重而道远。
“……所以,”巴尔,“为什么那个毛小子会得冠军?”
“因为他的感知力比你们强啊。”我眼睛都不眨地扯谎。我说强就强,不强也强。
巴尔的脸和他脸上的血一样绿。
“明天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这么强。”我懒洋洋地对他招手,让他到我身边来,“对天使得冠军这么不满,那又为什么要承认我呢?”
“你也算天使?”巴尔毫不迟疑地接我老底,“从天堂有天使开始在地狱陪我们浪了五千年的天使?你从根子里就是个恶魔!”
“看看他吧。”我抬手揉了揉身边萨麦尔的头发,“他是天使么?还是恶魔呢?”
明显被萨麦尔揍过的巴尔脸更绿了。
“……他是天使里的恶魔,您老是伪装成天使的恶魔。”
“那就给我记好了。我说你们所有人,给我记好了——堕、天、使、是、恶、魔。”
这是天堂一直以来被当做常识的东西,也是无数堕天使无法承认的东西。他们为了我而堕天,他们不承认自己是自己看轻的东西;恶魔
也同样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为了他们那浸透骨髓的纯洁与依旧不曾动摇的信仰。
“想清楚,天堂不再承认我们,我们也抛弃了天堂。看着这里——这是我们用天国换来的领土,这是我们用鲜血收割的战场,这是堕天
使与恶魔共同战斗过的十八层地狱——这是我们未来的家。在这里我们宣告反叛与独立,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称臣!”
我的视线扫过他们的脸。
“恶魔是同伴。无论长相、无论出身、无论是否具有你们眼中的美德。这是他们生来便看到的世界,这是你们在天堂享受着有组织的锻
炼时他们厮杀的土地。如果你认为不够好,那就帮助他们;如果你认为你可以接受,那就容纳他们。这是他们的家乡,我们不是征服者,是
需要入乡随俗的旅人。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为了生存付出的努力,都不比你们为了信仰付出的努力少。”
“你们之中没有谁比谁高贵,天使不是沦落至此,恶魔也不是被迫臣服。我希望你们通婚。”
最后这七个字点炸了对面至少六个人,会预言的瓦沙克满脸死寂,雷米尔和别西卜快速地离开了战场,剩下的人一片乱叫,一个我都听
不清。于是我幽幽地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安静下来,“这就是我要你们对你们的辖区传达的话语。你们十个人,别西卜作为地狱的宰相统筹
政||治,玛门则统筹经济。再除雷米尔和贝利亚之外的六个人分管一到十六层地狱的土地,贝利亚,你维持堕天使间的联络,统帅他们之中
的战士。雷米尔……你要捡起老本行。”
教育。
这是维持统治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只有三观弄统一了,所有新一代都坚信堕天使只是恶魔中的一种了,地狱才能和平而非核平。
……虽然在地狱这种不可能把小恶魔集合到一处的地方,教育这两个字翻译过来就是洗脑。
巴尔明显也想到了,但恶魔从来没什么节操,他一点都不介意对其他恶魔进行洗脑,所以他利利索索和其他人商量了自己的地盘去配合
雷米尔洗脑了。倒是玛门一脸茫然,看着其他人的背影问我:“就这么简单?”
“你还想做什么?”
“不是……我说我就这么成了领主?”
我斜眼看着他,“你还好意思?你从我这拿了多少个刻痕才赢的?”
玛门吐了吐舌头,蹭到我身边,“爹~”
他一这么叫我就被迫想起了哈尼雅,顿时心如止水。萨麦尔按着他的脑袋把他从我身边推开,“那么,我要做什么呢,殿下?”
“管着他。”我对玛门点点头,“你负责他,我管别西卜。”
“……陛下,如果您真的不考虑反过来的话,我不保证我不会杀了他。我的原罪是‘暴怒’啊?”
“如果他惹你到那个程度,”我一边揉着他的脑袋一边回答,“想怎么杀就怎么杀,随便杀。”
玛门当时就发出了类似于鸟的怪异叫声,因为我按着他的下巴。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
“不不不你就是想杀了我吧——”
“怎么会呢,如果你收敛一点,”萨麦尔温和地笑着,“我也只是个仁慈的、正在学会去爱人的监狱长——”
玛门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萨麦尔大人……”
“真的,我从不使用严苛的刑罚。”萨麦尔安抚别西卜,“被用了严苛刑罚的人没有机会说出来罢了。”
我没管萨麦尔和玛门,自顾自拎走了别西卜。别西卜在我身边缩成一只金团子,我把他拎直,“我很可怕?”
“……您还在天堂的时候就很可怕、不是,我不是说……”别西卜哭丧着脸放弃了解释,“只是我很害怕您。”
“为什么怕我?”
“因为您、就像知道我们会成为什么……您给我的感觉是,我的生命从最开始就已经划定了结局那样、就是很害怕……”
“划定了中间,”我看向他,“但绝不是结局。”
“……地狱的原罪,终生与天堂作对,被唾骂到尘埃里的魔鬼,散播死亡与瘟疫的欺诈者……我不会让这种东西成为你们的结局——除
非你们自己愿意。”
第四十三章(一百九十评加更)
北京。
“醒了吗?”女人的声音,懒洋洋的,说不出的疲惫。
医院光洁的地面足以映出护士的身影,她打着哈欠从病房里离开,同时回应对方,“没有……哪有那么多动不动就醒了的。你今天又夜
班啊?”
“我有什么办法啊,还不是他们调班——唉?现在可不是探视时间,这位先生——”
护士抱紧了怀中的病历本。
走廊里好像忽然安静下来。
从那里走来的似乎是一位老先生,可她记不住他的模样;他和她擦身而过,低沉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去吧,你检
查过病人,该回去了。”
她怔怔点了点头,沿着走廊似乎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老人推开病房的门。
躺在那里的是一个青年的身体,毫无特色的面容和短发,由营养液维持着生命的躯体只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老人坐到他身边,揉了揉那
黑色的头发。
“等您醒了可没有这个福利了。”他低声笑着,瞳孔里闪烁着怀念的光,“路西法是我的学生——这事回天堂说能把米迦勒的下巴吓掉
了。算了,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唉,第一次嫌天堂的消息灵通啊。”
“您睡了十天了。请早一点醒过来,我那位尊贵的朋友还在等您呢。”
天堂的肃清事件给地狱带来了巨大压力。恶魔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结党营私在天使眼里也是错的一种——恶魔表示这就很尴尬,他们从
来是能群殴不单挑,结党营私才是首选,和天堂的价值观发生了严重冲突。
我没管他们,继续教别西卜心理学。别西卜最近有学傻了的趋势,整个人有点呆呆的,就好像每天都在被刷新世界观。我拍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我们要实战了。”
他绝望地看着我。
“我们要去打天堂了。”
以诺身死,米迦勒接他升天。这原本是听上去非常美好的事情,对地狱而言也确实很美好,因为这意味着天堂大门必须打开,而且米迦
勒身边有个巨型累赘。
虽然我很怀疑当过恶魔去过天堂又跑去当人类的梅丹佐的灵魂即使是人类的灵魂形态也不会多好对付,但对地狱而言这确实是一次练手
的好机会。内部矛盾日益凸显时该怎么办?向外转移,只要有共同的敌人,什么事都能先放下。
所以地狱暗中集结兵力,开始谋划怼天堂。目标只到第二天,对不明真相的恶魔而言已经足够给天堂侮辱,对天堂而言实在是不当回事
,根本没有什么普通民众会受伤。
别西卜基本被我押到了前线,他连握剑手都发抖,整个人像个活靶子。我直接把他扔到一群横行霸道的恶魔龙中间,“能回来就回来,
回不来没你也一样。”
然后我很有(非)心(常)计(怂)地暗中隐身去保护他了。
帛曳制造了大范围的黑暗,我们就在这黑暗中冲上天堂,从天堂的大门长驱直入,知道恶魔到底有多喜欢突然袭击的天堂防御森严,可
惜巴尔一浪浪一路,见人杀人见堡拆堡,和玛门一样在前线徘徊,逮谁剁谁。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路血花飞驰,按下先弄死他们的欲||
望,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看起来特别想冲过去抱住随便哪个天使的别西卜身上。
玛门手里是一叠铜钱一样的东西。他就从天空将那些东西抛落,又看着它们回到他手里;它们穿过的地方留下无法治愈的伤痕,那是他
身为贪婪之原罪得到的权能,无论是钱还是血,都是玛门贪求的东西。
在恶魔扫过第一天、逼近第二天时,一道火光硬生生从黑暗中烧出一条路来。米迦勒挡在传送阵前,翻卷的火焰像很久以前一样包围在
传送阵周围,他怀里躺着一个虚幻的影子,那影子正从周围汇集元素来凝出身形。
“恶魔——”
“大人,”几乎是同时,帛曳降到我身边,“有个恶魔求见。他说他有对付亚纳尔的办法。”
“……他要什么?”
“他请求送他去前线,保证他的安全。”
“你能做到吗?”
“没问题。”
“去吧。”对付米迦勒的办法多得是,对付身经百战的亚纳尔的可确实少见。我也不信他真的能杀了亚纳尔,本来我们就不是以杀死任
何一个炽天使为目的来到这里的。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他的办法,因此我分了一点注意力,隔着几百米,暗元素向我传递着它们看到的一切。
亚纳尔来得非常快。他和耶利米尔几乎同时赶到,耶利米尔暂时接过了梅丹佐的灵魂,消失在传送阵里。恶魔军虎视眈眈,只等一个命
令就冲上去包围他们——可惜谁都知道真正的巅峰战役是不需要杂鱼的,他们冲上去也是送死。巴尔对他们比了个中指,“来啊,怎么,还
非要等人齐了再开打?”
米迦勒在他自己的火圈后面色凝重,亚纳尔倒是很淡定,一个冰锥对着巴尔扔了过去,“怎么,你就非要多对一才能赢?”
“上!”巴尔不和亚纳尔比嘴皮子,他和玛门直接破开了火焰,冲向米迦勒。萨麦尔和亚纳尔对在一起,我寻找着那个被帛曳保护的恶
魔:他们在靠近火焰,在这片战场上他们显得极为渺小,那个恶魔穿着肥大的斗篷,看起来足能塞两个人。他们一点点靠近,接着,那恶魔
大叫一声,“亚纳尔!”
亚纳尔不会犯被转移注意力的错误,他只是很快地瞥了一眼,但那一眼就让他一瞬间定住了。
那恶魔掀开了斗篷,确实是两个人,他怀里抱着另一个昏迷的恶魔,那恶魔银色的长发在战场上舞动,如同被风掀起的招魂幡。
即使没有看到正脸,我也明白那是谁了。
那是亚纳尔的父亲。
萨麦尔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风旋转着切进亚纳尔体内,天使那带有独特气味的血洒落在空中,“唔——”亚纳尔振动着翅膀,但风
切割了它;冰在他周围形成护甲,但萨麦尔快速地削着它的表面,米迦勒咬牙挡着玛门的攻击,无法顾及亚纳尔那边;萨麦尔的风再次向下
压——
“滚开……”
跳跃旋转的风中,亚纳尔闭合了那只蓝色的眼睛,唯有魔族的血瞳散发着骇人的光。
萨麦尔从他身边弹开了。几乎就是下一瞬,风反向旋转起来,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亚纳尔的咆哮在战场上空回旋,那像是深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