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婚姻(64)

直到凌寒柏已经离开了屋子，展鸿宇才逐渐察觉到自己过于波动的情绪，怀孕的后期，生殖腔传来的疼痛不仅折磨着他的肉体，也折磨着他的精神。
凌寒柏越是温柔地对待自己，展鸿宇越是感到不安，与这位压迫自己同胞的副总指挥相爱让他背负上了深深的罪恶感。

“展先生，我可以进来了吗？”站在门口的是LINK，今天是他负责值守照顾展鸿宇，在看到凌寒柏离开房间之后，他立即将早已准备好的早餐拿了上来。
展鸿宇浑浑噩噩地看了一眼这个并不起眼的监护者，他点点头，放松着身体靠到了床头。
LINK拿来床上餐桌替展鸿宇摆放好，然后将一杯牛奶，一份煎蛋以及一份草莓土司送到了展鸿宇的面前。
“这是您的早餐。”LINK微笑道。
展鸿宇还没有完全从刚才和凌寒柏的对话中回过神来，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看得出来，将军大人现在非常地在意您。”一向言语不多的LINK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他试着和展鸿宇聊聊天。
凌寒柏曾当众将自己房间之前用于监视展鸿宇的监控设备都关停掉，现在，他们要做什么说什么也不用那么拘束。
展鸿宇冷冷地看了眼LINK，他并不觉得被凌寒柏在意是一件值得自己骄傲的事情。
“将军大人也非常信任您。”可是LINK却没有闭嘴的意思，他继续说道，“他没有再禁锢您，而是毫无戒备地在您身边睡下。或许他认定您不会再反抗他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展鸿宇满腔的愤懑正好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地方，他冷冷打量起了今天这个话明显多了一些的监护者。
LINK的眉微微往上一挑，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戏谑，但是很快，这个男人就收敛起了戏谑的神色。
“当然了，展先生。只要能取得平权胜利，那么无论要我们牺牲什么都有意义，对吧？自由与平等终将降临。”LINK正色道。
展鸿宇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没有怀疑过LINK的身份，这个冷漠执行着强制保护法令的监护者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傅云深的自我牺牲是有意义的，他知道方其正狠辣的手段，平权革命不会那么容易成功，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这场革命彻底失败。
他拖延时间，不仅是为了保存平权军的实力，也是为了让展鸿宇这样的坚定革命者能顺利潜伏下来。
当然坚定的革命者里除了涉及自身利益的OMEGA之外，也有不满方其正暴政对OMEGA怀有同情的ALPHA和BETA。
陈少廷和LINK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抱歉，我现在才与你联络，展先生。自从傅先生被捕之后，我们一直想要救他，可惜方其正那老狐狸非常谨慎，他现在基本已经不再使用监护者对傅先生进行看护。而我们一开始也并不知道你会落到凌寒柏的手里。”LINK似乎比展鸿宇知道得更多，他看了眼紧闭的门，今天是他负责照顾展鸿宇，一般情况下，其他监护者不会轻易介入，这样的事情LINK反复确认了几个月之后，才终于决定向展鸿宇坦白自己的身份。
“我的任务仅仅是窃取程振手中所掌握的军事机密，以及在必要的时候杀了他。现在，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呢？凌寒柏的戒心比程振强得多，而且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展鸿宇面露苦笑，他所接受的任务风险极大，一开始他就有了事败被处死的心理准备，然而上天怜悯，直到程振死也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你是平权党？！他居然没有对你采取任何行动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LINK丝毫不知道展鸿宇告知了凌寒柏自己是平权党的秘密，他联想到之前展鸿宇的遭遇，愈发难以猜透凌寒柏的打算。
看着展鸿宇那鼓胀的肚子，LINK忽然明白了，凌寒柏或许是真地爱着展鸿宇，不管是出于父亲的身份，还是爱人的身份，他都不再忍心伤害对方。
“好吧，先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我来到凌寒柏家，当然也是带着任务目的而来的。”LINK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他没有在我面前吐露过任何军事机密。而且在这里，我也没有多少自由。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我能做出太多有效行动。”展鸿宇为难地摇起了头，他无法满足LINK的要求，对方居然要他尽量获取凌寒柏手中所掌握的军事机密。
这一点的确很难，凌寒柏的警戒心比程振高了太多，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不允许展鸿宇在没有禁锢的情况下躺在床上。
LINK皱了皱眉，获取军事机密当然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任务，但是不是所有的任务都能轻易完成的，很快，他向展鸿宇提出了第二个建议：“现在第一军团的指挥权回归到了凌寒柏的手上，不得不说，对方是个优秀的指挥官。他的加入，对前方的战局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当年您从程振处窃取的布防图帮了联军不少忙，如今，您或许还得帮帮忙。”
“我这个样子还能帮到大家什么呢？”展鸿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身材从未如此臃肿过，而生殖腔的疼痛也让他丧失了基本的行动力。
LINK目光如炬地盯着展鸿宇，这个男人的神色异常坚定。
“展先生，您有想过说服他投诚吗？”
“他今早才向我强调他是一名军人，军人的天性就是服从。”展鸿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比其他人更了解凌寒柏的固执，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未动过想要说服凌寒柏叛投到平权军这边的想法。更何况对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太多平权军的鲜血，他就算想叛投过来，恐怕最后也不会被见容于世。
这种欺骗人的话，展鸿宇终究无法说出口。
LINK说道：“那看样子我们得杀了他。就像杀死程振那样。”
“不，我现在不能对他动手。我怀着他的孩子，我死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让这个无辜的孩子为我陪葬。”展鸿宇是无法对凌寒柏动手的，实际上，他之前说的那番话，也纯粹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他怎么可能像杀死程振那样杀死自己少年时代就一直爱着的人，哪怕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走到尽头，可是那份真挚的感情与回忆却并未从他的心中消失。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的确都有自己的难处。
LINK对展鸿宇的话表示理解，但是他却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凌寒柏要是能被暗杀，肯定要比当初程振的死对现在的局势有更大的影响。
“不，不需要你动手。由我来。一旦你生下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凌寒柏的合法继承人，而你也可以顺利获得孩子的监护权，不必再被送回特别监狱。不过我需要你帮忙化解凌寒柏的戒心，这样我才能顺利动手。到时候，这个罪名让我一个人承担即可。”
和展鸿宇一样，LINK在潜伏之初就已经有了牺牲性命的打算，他之所以如此帮助OMEGA，和陈少廷的原因一样。
他所爱的人也是一名牺牲在镇压平权革命过程中的OMEGA，为了所爱之人的理想，他愿意牺牲自己，与对方相聚于天堂。
展鸿宇的生殖腔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疼痛影响着他的思维，让他情绪也变得极易波动。
“杀了他真的有用吗？”展鸿宇喃喃自语。
“这不仅仅是杀了他是否有用的问题。要彻底推翻方其正的独裁，我们必须从内到外瓦解他们的邪恶势力。到时候他要是发现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也死于平权军的暗杀，这样的冲击对这个已经出现裂痕的独裁政府可想而知，而且此举也能打乱他们的战略布局。同样，敌军大将突然暴毙对振奋平权联军的军心也大有好处！”LINK表现出了和他平时完全不同的一面，他慷慨激昂地劝说着展鸿宇接受自己的建议，而他也相信，平权革命的胜利终将到来。
耳边虽然还是LINK的声音，可展鸿宇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凌寒柏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画面让他感到一阵头晕。
展鸿宇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片刻的沉默之后，讷讷地回应了LINK：“好吧。如果到时候我能帮上你，我会尽力的。”

那天的对话之后，LINK就没有再和展鸿宇聊起过任何关于平权军的事情，他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派，继续充当那个时而嬉皮笑脸，时而尖酸刻薄却总是恪尽职守的监护者。
凌寒柏越来越忙了，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平权军胜利，所以他正竭尽自己的全力指挥着属下的军团夺回政府军的失地。
他和范明旭所率的第三军团进行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合作，在半年的时间里，一口气夺回了三分之一被平权联军所占领的省份。
另一方面，凌寒柏作为镇反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却并没有如同在战场上那样进行血腥的屠戮。
虽然方其正要求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平权军同情者，可是他还是认为过于扩大打击面对于他们的统治来说并无益处。
展娉婷的名字几次都出现在调查文件上，最后他不得不下令再次将对方软禁起来，他不能让这个对总督的统治充满了恨意的女人再胡作非为。
凌寒柏甚至开始怀疑，是否因为林昊的死才导致展娉婷那丫头不惜背叛自己所服务的政府而转投向平权党。
但是实际上，林昊并没有死，他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自干预了对林昊的处决。
凌寒柏以研究院需要一具S+级OMEGA遗体的作为医学研究对象为由，派出心腹将被注入毒液后奄奄一息的林昊直接带走。
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让人为林昊注射了解毒剂，可是因为中毒时间过长，林昊并没能醒过来，当然也没有死去。
这个让他一度憎恶乃至有些畏惧的帝国军事学院近战教官最终成为了一名植物人，至今仍被安置在研究中心的地下室里，作为凌寒柏所杜撰出的绝密项目试验道具被小心翼翼地看护着。
凌寒柏没法将一个活死人样的林昊交还给展娉婷，当然，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出于某种目的从刑场带走了本该死亡的犯人。
他只能期待有朝一日林昊能从活死人的状态恢复过来，那样，他也算给了展鸿宇一个交待。


现在已经是冬季一月份，展鸿宇的产期就在月底。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万物静谧，孕育着春的生机，而凌寒柏也在开始期待自己孩子的出生。
但是有一些变化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这位冷漠俊美的上将大人似乎比以往更加忧郁了，他那双耀眼的金眸也随之变得黯淡。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凌寒柏召来了准备为展鸿宇进行剖腹产的医生，他必须确定万无一失，不管是孩子，还是展鸿宇，他都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医生恭敬地回答道：“放心吧，将军大人，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到时候可能会用到适合展先生的血液。”
“嗯。”凌寒柏双手交叠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桌子，而不是面前的医生。
凌寒柏这样过于冰冷的态度一时让医生难道为难，他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满意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