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丧尸都不行[末世](83)
人类从与生俱来就惧怕死亡,但是也同时在走向死亡,无人能够逃离死亡的魔爪。
漫天的星光在天空中闪耀,入园的道路早就已经关闭。
御井堂来过这里一次,此时全凭记忆。他跌跌撞撞一路走了上来,体内的喧嚣到了极点,他已经听不清声音,也看不清眼前的路,麻木地向前迈动着双脚,只是靠着最基本的本能,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理解了为什么丧尸被人们叫做行尸走肉。
母亲的墓近在眼前,仅仅只是望上一眼,就能够给他最大的慰藉。
黑暗之中,御井堂却忽然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头,周围的墓碑后,无数的枪口对准着他,他就这么走入了包围圈。
御井堂茫然无措,但是他连逃走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在向前跪倒的那一瞬,有人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教官,你又要丢下我了吗?”邹浪的声音他耳边响起。
冷冰冰的,不留一句话,一张字条,犹如在医院离开他时一样。
“你醒醒吧!”御井堂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努力站直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御井堂已经死了。我只是一只丧尸而已。”
他想不通为什么到如今,邹浪还是要缠着他不放,他还能给他什么呢?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的尊严,已经被人类的世界所抛弃,他在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对待。
“我不想,不想被他们关在研究院里,不想就这么拖累你一辈子……”御井堂本来以为,成为了丧尸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可是此时,他的眼角却十分酸涩。
邹浪看着他微微侧了头,“我不在意你是不是丧尸。自从认识你,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你是我最敬爱的教官,你救过很多的人,也是你救了这座城市,就算是你想要逃走,一直忍到现在,也没有咬一个人。你现在只是生病了,就算外表变了,身体变了,你还是你。”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行泪水终于从御井堂的眼角滑落。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呢,还有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朋友。”邹浪伸出手擦掉他眼角的泪水。
周围的灯忽然亮了,对着他的枪口收了起来,御井堂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曾经都是他的战友。
御井堂有片刻失神,邹浪再度上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他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在墓园中,两个人紧紧相拥,这是人类与丧尸的拥抱,是情人间的拥抱,似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
御井堂已经忍耐到了极致,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为红色,低咳了两声,嘴角溢出鲜血,此时被邹浪抱在怀里,他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撕开他的衣服,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
邹浪护住了他,冲着一旁的人做了个别开枪的手势,然后他抱着御井堂,轻轻抚着他蹲下身来,柔声道:“没事了,饿坏了吧,结束了。”在过去的长久时间,其实是御井堂在为他做很多事情,但是从御井堂半丧尸化起,他就必须为这段感情付出更多。他必须更强大,更坚定,才能够拉起他的手。
御井堂用牙齿撕咬,温热的血液顺着喉咙流下,止住了身体里的绞痛,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血肉,贪婪地吸着那些血液。
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趴在邹浪的肩头。
经过了那场噩梦,他忽然失去了自己的位置。
他想要逃,想要离开,逃到最后却发现他原来只是想要躲开自己。
这一次,他没有与丧尸搏斗,他是在与自己搏斗。
这却是他所有战役里最艰辛的一场,最后的结果他没有胜但是也没有输。
这一切已经成了事实,他必须去接受这一切,去学着适应这一切。从今天起,他必须用丧尸的身份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下去,他注定是一个异类,但是他并不孤独。
一旁的邹放看了一眼,叹气对站在一旁的方亚舟道:“把人先暂时关回去吧,我这边的人回头会下封口令,会处理市民的损失,往上面的报告也会写得圆滑一些,减少他的罪责。只是我估计,他在研究院呆不久了。”
事实已经证明,研究院根本困不住他。
黑暗中,方亚舟也有些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这一次逃跑事件之后,关于御井堂的后续将会很难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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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多,御井堂和邹浪坐到了回研究院的车上。
整个逃亡的过程历时十二个小时,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车里,御井堂依然很狼狈,他的身上披了邹浪的外衣,被邹浪用手揽着,他还是很冷,过低的体温似乎怎么都捂不热。
邹浪看着他肩膀上的暗红,那里的血液已经干涸,他有点心疼地去解御井堂的扣子,“让我看看你的伤。”
御井堂道:“已经不碍事了。”
邹浪看了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丧尸的强大恢复力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功效,不用手术缝合,就已经在自动愈合之中。
“教官,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邹浪问他。
“有十天了。”御井堂低头答道,最初只是记起一些只言片语,到后面,一个一个的点连成了线,一条一条线又汇聚成了面,他全部想了起来,也最终恢复了神志,但是他谁也没有说。
那十天里,他经过了仔细考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人生。
他像是一只落入了网中的蝴蝶,在奋力挣扎,哪怕被划破了羽翼。
可是他现在发现他已经别无选择,除了勇敢面对,无路可退。
心疼完了,邹浪还是觉得很气,他用手指掰过御井堂的脸道:“事不过三,我告诉你,不能再有下次了你知道吗?你要是再敢跑,这次我就把你栓起来!而且你真傻啊,下次再跑,你带上我啊,我好歹还是个移动血袋呢。”
听到这里,坐在前排的方亚舟重重地咳了一声。
御井堂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着训,他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如果有下次,他好好考虑一下。
教训完了,邹浪把御井堂拉过来,轻轻亲了亲他冰冷的额头。
车在摇晃着,御井堂都不知道自己跑出去了这么远,在邹浪的怀抱里,他昏昏沉沉即将睡去。
他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捅过这么大的篓子。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人类,终将对这只异类进行宣判。
第102章 最终裁决
关于本次事件的紧急会议于隔日后在B市的议事厅举行。
到场的一共有十余人,分别有分管国内有关安全的相关人员,救援队的几位负责人,以及几位国会的议员。
邹睿也作为军方代表参加了会议。他在官职上明显比其他与会的人员高了一级。
会议的主持是安委会的苏会长,一位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到了邹睿他几分惊讶,上面只是说这次会有军方高层代表参加,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高层直接高到了一个军区的司令。
邹放作为御井堂生前所在部队的直属领导,也被要求参加会议。与会前半个小时,他才知道邹睿会来,到了现场见到邹睿,两个人一个坐在桌首,一个坐在桌尾,如陌生人般轻轻一点头。
会议所在的议事厅铺了厚厚的地毯,在议事厅的中央是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人的椭圆形桌子,在天花板上,悬挂了一个巨型的水晶吊灯。众人入场时,在桌面上早就放好了各种文字的相关资料以及茶水纸笔,到了上午九点,会议准时开始。
苏会长起身道:“大家桌子上的报告是本次事件的基本经过,以及丧尸行为研究专家所写的评定分析,大家可以了解一下。”
邹放低头摘下自己的军帽放在一旁,用手指翻看了一下所谓的评估报告,里面的分析有点一边倒,是在用各种数据评定这次的事件有多么危险。
邹放心里有些不快,早知道需要扯这种东西,他就把方亚舟拉来了,这不就是本着科学的精神胡说八道吗?
方亚舟就算是闭着眼睛,也绝对写得比这个精彩纷呈晦涩难懂,而且内容绝对不会有失偏颇。
接下来苏会长放了几处监控录像,简述了事件经过,最后总结道:“本次事件回顾至此。下面,我们将对本次事件进行自由讨论,讨论的重点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个半丧尸化的人类。”
其中年岁最长,负责救援队的领导开口:“说是人类,其实就是丧尸,而且是高级丧尸,有智慧,可以混入人类的丧尸,这样的情况极其危险。我个人的意见,应该对此事严惩。”
这样的论调马上引来了另一位救援队高层的支持:“一只有智慧的S级以上的丧尸,冲入市区,打伤了工作人员和救援队的人员,必须进行惩戒。而且他一旦发生异动,可能会威胁民众的生命,也可以暗杀任何的高层,把他处死也不为过。”
一位女议员提议,“处死太过残忍,我觉得,他不能再生活在人类的安全区了,是否可以把他驱逐出人类的社会,让他自生自灭?”所谓驱逐,其实是对于流放的一个好听的说法。
另一位议员道:“作为珍贵的试验体,应该把他继续关在研究院内,但是目前研究院的安防显然已经不适合了,是否能够加强安防,或者是进行转移?”
一时间,议论纷纷。
邹放在那里拧着眉头听着,终于忍不住,起身开口道:“这个人在三个月前曾经差点为国捐躯,如果他当时死了,是不是解决了你们的难题,一位烈士,好过于一个危险度极高的丧尸?”
他在这些人的脸上,这些人的声音里,感知到了恶意,这种恶意来自于恐惧,来源于排除异类。
“这个人是我们K师的……”邹放刚又说了半句,忽然被邹睿打断:“我认为他们说得没有错,他的确是不适合生活在人类集中的地域了。”
“司令……”邹放对邹睿打断自己的话有点诧异,但还是坐了下来,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笔,紧紧握在手中。
邹睿继续道:“一只丧尸从研究院逃出,冲入了市区,打伤了检疫人员与救援队的人员,必须受到惩罚。”
其他的几位官员对此面面相觑,似乎对父子的争执喜闻乐见。甚至他们在心中想着,邹放果然是太年轻了,这种时候,怎么能意气用事?自然要把保护人类自身安全放在第一要位。
现场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说的话中,都是刀光剑影。
邹睿的目光看向在场的众人,话锋忽然一转,“但是,我并不同意你们的做法。”
“你们口中的这只丧尸,生前叫做御井堂,我见过他一面,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而且比绝大多数的人还要优秀。他曾经救过你们的生命,救过这个城市。你们光论述了他的过,有没有人考虑过他的功呢?他为了拯救千万的生命,死在你们每个人眼前,发生过这样的惨剧,身为防卫安全的领导,难道你们不应该自责?不应该感到羞愧和耻辱?你们可以想象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儿子,如果是他们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就用囚禁,流放,处死来解决问题?”邹睿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话中的内容却是十分严肃。
几位议员以及安防工作人员的脸上显现出一点尴尬,苏会长也摸了摸鼻子,会议室里一时无声。
邹睿继续道:“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还有人类的意识,而我们把他当一个丧尸来决定他的自由与他的生死,所以他逃离了研究院。你们现在视他为异类,视他为洪水猛兽,一个一个想尽办法把他驱逐出人类的社会,难道那样你们就更加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