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16)
只是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谢秉川的房门拉开一条缝,没一会儿轻轻扣上。
近几天外边小道上,总是有许多不同丧葬队路过的声音。
地质探险被村民卡着,不给上山,谢秉川向上级上报,没提起雪松柏症,只提起近日天气恶劣,不宜上山,申请探测工程延缓。
联安局很快回信,言简意赅,资源战迫在眉睫,要他们将这处重要枢纽尽快查清,他们好派开发队过来。
没了例行公事,谢秉川终日待在家,倒给余温言不少计划的时间。
上回的“针对谢秉川的超咸超辣饭菜计划”没有成功,余温言转移了目标。
谢秉川常常生病,他知道。
过没几天,就是谢秉川的易感期,alpha的易感期总是很容易敏感、易怒、躁动不安。
若在谢秉川易感期来临前,先生了病,加上抑制剂缺失,就算谢秉川有铜墙铁壁也抵不住,到时候他就拿着抑制剂和离婚协议书威胁他。
要么离婚,要么丧偶。
易感期随至,余温言提前收走家里所有alpha适用抑制剂,趁谢秉川洗澡关了热水阀,又在他出来前关了地暖,却眼睁睁看着谢秉川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身上散着冷气,脸上却丝毫不见冷,似乎习以为常。
难道谢秉川不怕冷?
谢秉川路过他时,垂眸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余温言不信邪,打算再试。
晚上,他趁谢秉川睡着,偷偷溜到后院,打开连通谢秉川房间和院子的窗户,外面很应景地下起了雪。
隔天早上他溜到院子外,躲到树干后方,准备看谢秉川出糗。
谢秉川起床,面庞绯红,又跌回床里,不多时,呼呼睡了过去。
余温言一愣。
谢秉川就这么睡了?
他终止录像,搬来椅子摆在树下,拿来一纸离婚协议书和一箱alpha专用抑制剂摆着,翘着二郎腿,就看谢秉川什么时候打算起床。
等了近半小时,谢秉川似乎有了动静,余温言举起手机,打开手机准备录像。
谢秉川起身,当着好整以暇准备看好戏的他的面,从床头柜掏出抑制剂打入腺体。
余温言:“……”
他忘了,alpha的室内怎么会少放抑制剂。
计划失败,余温言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个,收起折叠椅准备回屋子,却发现alpha的行动有些奇怪。
打完抑制剂的alpha似乎依旧有些迷糊,窝在床上给脸轻轻扇风,待脸上红晕消散不少,又从衣柜掏出一整套外出的衣服穿上,再掏出一个常用黑色斜挎包,又拿出羽绒服,掏出棉花,往斜挎包里塞满,再拉上拉链,背包看起来鼓鼓的。
什么东西?
棉花?
羽绒服里掏出来的?
余温言本来打算今天给他全掏走的,敢情谢秉川真的一点也不怕冷。
他开始心疼起之前给谢秉川买的那些羽绒服了。
“浪费我的钱。”余温言嘀咕。
谢秉川出门前了衣服,迈出门后,他的脚步便沉稳起来了。
绕过半个屋子,谢秉川走到他曾经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见里头没反应,又转头走向厨房掀锅,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余温言一整个早上都守着等着看谢秉川出糗呢。
他就看着谢秉川毫不拖泥带水地,简单煮了一顿早餐,而后背上背包,“嘭”一声,开关门十分利落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易感期从不待在家里。
但谢秉川什么都没带。
余温言揉了揉眼睛,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就算要出远门,谢秉川他什么都没带,包里只有一大团棉花,一大团棉花能干什么?卖了换钱?
余温言拿出手机,准备给江无漾打电话,问谢秉川是不是去了隔壁。
余光骤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绕过院子的墙,眼瞎一般略过他,直直往里走。
江无漾在电话里“喂”了半天,余温言眼神跟随着那个人影,微张着嘴巴,没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就这么看着谢秉川翻过窗,回了房间,将棉花掏出来,塞回羽绒服里,换掉身上的衣服,坐回桌前。
余温言:?
第12章 12.“拙劣的模仿者”
余温言站在窗前连着眨了好几回眼睛,确定他没有看错。谢秉川当着他的面,背着一个只装了棉花的空包出门,然后绕过大半个院子,从窗户翻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之前呢?
之前,谢秉川当着他的面,在易感期时期出门的时候呢,也会这样绕大半圈回房间吗?
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误会他出了门。
他都已经不敲门,不去打扰他了,谢秉川到底还要什么。
亦或者,里面有着他不知道的、需要瞒着他的事情。
会有可能有吗。会是什么。
房间内的人似乎被他不曾移开的视线吸引,轻轻扭头朝他望来,当即如梦初醒,从方才的迷茫中抽离。
余温言还站着,一动不动。
就这么看着谢秉川脸色骤变,起身拉开衣柜掏出件衣服,翻越窗户,很快离他近了,拿衣服盖到他头上,带着他往里走。
行至客厅,没等余温言反应,谢秉川松开他,冷冷道:“若你打算靠伤害自己来达成离婚的目的,我劝你放弃。”
“迟早的事,我自然用不着伤害我自己。”余温言淡然。
谢秉川眉心轻蹙,没说什么,折回房间拿来药膏递给他。
药膏?余温言后知后觉,身体已有好几处都泛起了火辣辣的疼,还有暖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滑落。
啊。他忘记在天彻底亮前走回能遮挡亮光的屋子里了。
余温言将视线从谢秉川身上抽离,神情依旧淡淡,他想低头看看此刻情况,却发现脖子正巧裂了缝,渗着血,他难以低头。
“动不了吗。”谢秉川说,声音沉的、低的,一反常态。
余温言没答应,试图抬手接过药膏,只听得一阵“撕拉”,刚刚在裂开边缘徘徊的手终还是没抵住,裂了一道口子。
他身上穿的衣服尽数被血液染红,看起来应该挺触目惊心的,要不然谢秉川呼吸怎么会沉重成那样。
“喂,别愣着了,我动不了,不帮我补,你可就又丧偶了。”余温言耷拉着脸,到最后还得求他。
丧偶是离婚的方式之一,哪方丧,哪方被丧对他来说其实无所谓,都能达到他想达到的目标。
只不过,四舍五入,他活了快三十载,却自分化起便被他自己困于狭窄的屋子里,出不了门,遗憾颇多。
屋子其实也并不狭窄,谢秉川在买房方面从没亏待他,他住的房子总是周边最宽敞、最大的。
是他足不出户,觉得狭窄。
信息素幻觉严重起来后,出门小磕小碰总会抑制不住,还遭人闲话,他便把自己关在了那宽敞又狭窄的屋子里,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把他的世界缩小到仅仅几百平范围。
重活一次,终于摆脱了困扰他许久的毒信息素,他只想好好看看世界,却不曾想,身体各处还没连接好,他又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血还在流。他早已适应身体、适应了疼痛,比不上先前万分之一,若不是行动受限,余温言甚至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但谢秉川反应有些过度了。
药膏从谢秉川手中掉落,砸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谢秉川的手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瞳孔微震,睁大扫视他身上、渗透衣服的血液。
“喂。”他又喊。
谢秉川还是没反应。
他记得谢秉川并不晕血。
“喂!”他再喊了声,声音带了些许怒气。
谢秉川终于有了反应,他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张口用力喘着气。
饶是余温言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谢秉川此刻正应激。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却杂乱无章,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却困于这狭窄的方圆之地,无处可散。
“你的信息素很乱,怎么了?”余温言试图温和语气安抚他,但丝毫不起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