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中的主人(157)
踩在后背上的双脚偶尔因为他往前倾靠近画布而更加用力,偶尔又因为他往后仰对比色块的相似度而减弱。
他明显感觉他的脚垫变得更抖了。
“别乱动,总裁先生,你影响到我画画了。”
赫越一次次重复这个称呼,将地位和处境的反差深刻地印进阿尼斯的脑海里。
“对……对不起……”
阿尼斯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弹相当艰难,他的双膝会因为赫越踩在他后背突然增加或者减少的力量磨得很疼,贴在地面上的脸颊也会因此左右磨蹭。
这并不只是弥补失误,摁在地上的不只是脸而已,更是一点一点瓦解掉的尊严。
疼痛让时间被拖得很长很长,赫越在画布上落下了一个一个肉眼看不出区别的色块,他脚下的总裁大人将脸上和手心的汗水弄脏了刚刚清洁干净的地板。
对于阿尼斯而言,体力的消耗不容小觑,未知尽头的漫长折磨抽丝剥茧般瓦解他的从容和淡定。
【阿尼斯,73%。】
赫越刚听见系统的报数,脚下的阿尼斯就撑不住地往旁边的倒,直接撞上了画架的木腿。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晃中的画架,避免了画架被掀翻的风险。
他早就画完了,但是想多欣赏一下在他的脚下哆嗦的总裁大人,便没有说结束。
总裁阿尼斯总是会在瓦解作为上位者的从容时,突然蹦一下攻略值。
赫越捕捉到这个规律,若有所思。
悬空的双腿前后晃了晃,在地面上留下些移动的残影。
戏谑的声音充满了调笑的意味,他开口道:“阿尼斯总裁经常做在办公室,是不是缺乏锻炼,体力不太行啊?”
阿尼斯半躺在地上,最后一颗纽扣的衬衫一丝不苟地系到最后一颗,已经被汗水打湿成另外一种颜色。
“抱歉……我会,更加注意的。”
事实上,赫越的嘲讽只是想让总裁先生难堪罢了。以这种卑躬屈膝的姿势接受折磨,还能撑这么久的虫,已经是身体强健、体力绝佳的程度。
但是,阿尼斯知道自己不能和雄主争辩,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听从。
“雄主画完了吗……我还能继续。”
“托你的福,正好画完。”
赫越正好从桌子上跳下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被跪在地上的阿尼斯捧住脚踝拦住。
“雄主,地上脏。”
被之前来干活的工作雌虫清洁得快要反光的木地板,现在满是阿尼斯的脸贴在地上时留下的汗渍。
赫越有很多种善良的方案,比如让阿尼斯从鞋柜里给他拿拖鞋,或者让他将自己抱到别的地方去。
狡黠的目光衬着恶劣的微笑,他低睨地面上的污渍和总裁先生身上那套昂贵的西装。
“那就擦干净,”赫越单指挑起阿尼斯的下巴,交叠着坐在桌子上,“总裁大人想用舌头,还是用自己这件珍贵的定制西装?”
阿尼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他现在腰酸背痛,匍匐到地上得再受一回身体上的苦。至于身上的这件名贵的西装……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对于他而言就不是问题。
西装的手袖被拎起来,阿尼斯跪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将汗渍全部擦干净。绸缎的高级布料蒙上汗渍,颜色变得更深一些。
越是奢靡的衣服越金贵,这套西装价值不菲,定做的尺寸打上阿尼斯的标签,现在变成了擦布,将地板上肮脏的污渍擦干净。
用来擦地板的何止西装和金钱而已?堂堂上市集团的总裁跪在赫越面前擦地板,本身就具有十足的羞辱性。
驯服的爽感不过于此,矜贵的上位者陨落屈膝,做着卑微到尘埃里的事。
地面重新变得清洁光亮,顶光的光圈都能清晰地倒映在表面。
“已经很干净了,雄主。”把西装衣袖当地面抹布的阿尼斯毫无怨言,淡淡地回应时没有任何不满。
当然,也没有暴露出任何其他情绪。
“起来吧,看看我调出的颜色。”
阿尼斯点头,扶着桌子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腿早就没有什么知觉,站起来时全靠手臂的力气。
画板上的画布等比复刻了艾琳德的颜色专利集,每一个色块都没有肉眼可见的区别,就算并排着贴在一起,都一模一样。
“拿去检测,我有信心。”
赫越随手了一下一片狼籍的桌面,张望着寻找自己的拖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很随意,经常懒得穿鞋在房间里乱跑。好在屋内气温舒适,地面也就只有一点凉而已。
“我的拖鞋找不到了,新的拖鞋在鞋柜里。”
“我去给雄主拿。”
阿尼斯刚离开桌边一点距离,就被赫越抓住了手腕。他回头,如愿看见赫越眼眸中调/戏的目光。
他心爱的雄主向他张开了手。
“我的意思是,抱我。”
心情就这样被赫越随意拿捏,如过山车一般一瞬冲进云霄,又突然间跌入谷底。没有谁能够猜出他下一步的诡计,又对完全意料之外的命令无法抗拒。
阿尼斯往回走了一步,一手搂住赫越的腰,另一只手护住他的一只腿,让他完全挂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紧贴的拥抱是一颗巴掌之后的糖,比直接拿到这颗糖还要让阿尼斯感觉香甜。至于那个巴掌疼不疼,有多疼,他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驯服内心的方法,比赫越直接虐到他身上的伤痕,还要刻骨铭心。
阿尼斯把他轻轻放在沙发上,还是去拿了拖鞋。
他习以为常地单膝跪在赫越面前,淡定到完全没有在意这个行为是不是符合自己的身份。唯一的变化就是他的膝盖已经不敢重负,这一跪下去,疼得他暗暗咬牙。
但他也没有喊疼。
到头来,不管是一个作为奖励的拥抱,还是作为服饰主人的仆从跪着给赫越穿鞋,或者是屈辱地用贵价的西装擦地板,阿尼斯都做了一个遍。
阿尼斯的手捧住赫越的脚踝,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微烫的电子跟踪器上。他的手指将歪掉的电子检测器拨正,将拖鞋套在赫越的脚上。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致,温柔又虔诚。
“下次见面,雄主还想要什么吗?”
“维恩和克纳什最近怎么样?”赫越随口问道。
阿尼斯温柔眷恋的目光覆上一层薄霜,身体不着痕迹地前后晃了一下。
“他们,好得很。”
赫越没有听出咬牙切齿的意思,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这群警官真的只把我当作重刑犯吗?他们都不让和我结节的雌虫来探望我。”
听到“结节”二字的阿尼斯捏紧了拳。
“雄主别担心他们了,他们俩不会有事的。”
“我不担心他们,他们担心我吗?”
阿尼斯对上赫越疑问的目光,心里酸得揪成一团。他落寞地看着地面发呆,出声问道:“雄主就算待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房间,也会想着其他虫吗?”
赫越闻到了空气里酸酸的味道。他没有赶走这份不安,反而添油加醋地说道:“我问问我的家雌近况而已。”
阿尼斯头顶的数字闪了闪。
他面带标准的微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来探望您,都只有我才有能力、有资格来见您。”
抿唇的笑意是肆意滋长的占有,试图将内心的不安赶走、霸占雄主的欲念。
“就算他们是您的家雌,也只有我能来见您。他们进不来,是他们无能。”
危险的占有欲病态地占据他的内心,想要将深爱的雄主彻底藏起来。他的目光黯淡无光,失神片刻时失焦的瞳孔瞧着阴险恐怖,是他藏得好好的,一点没有暴露出来的恶虫本色。
赫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最擅长将对方推进深渊,却在对方失重下坠时,施予一根绳子。
一根救命的绳子。
一根腐烂的绳子。
赫越靠在沙发上,拖长的语调浮夸而不真实:“好好好……总裁大人最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