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不在树篱外 上(205)
位面稳定数据在频繁波动,从形成的波形图特征来看,应该还有新的精灵圈在不断出现。
事情都是这几天之内发生的。于是,互助会出动了大量人员,不停赶往有可能出现新精灵圈的地点。
其中有几组人去的地方近,已经回报了情况:在探查新精灵圈位置的时候,他们还直接遇到了跨越位面的精灵。有些精灵茫然而温和,也有些略显暴躁,总体来说,它们的行为模式还算比较正常,符合野外纯粹精灵的种种特征。
现在的问题并不是“精灵出现了”,而是精灵太多了。
昨天前天都先不算,就说今天一天之内……安娜已经统计到了十五起疑似普通人目击精灵的事件。
现在互联网发达,安娜搞了个程序,可以爬取并分析地方新闻和网络发言,实时统计出疑似事件,提供给互助会,让他们决定是否要去调查,还可以筛选事件特征,初步排除一些明显是误解的内容。
虽然“十五起”未必都是真的,但还要考虑到:也许有的人遭遇了精灵,但没有上网发言,比如儿童或老年人;也有的人比较钝感,不会第一时间讲述经历;甚至还会有小概率的极端情况,如果当事人遇难了,其遭遇就无法及时曝光,除非等到出现社会新闻。
就在今天下午,还有个居住在博尔山地区的农民给树篱村打来了电话。三年前她的孩子差点被精灵偷走,树篱村的人帮她换回了孩子,驱走了精灵。她说,今天又在野外见到可能是精灵的东西了,不是当年的那个,但行为特征基本差不多,而且好像不止一个。
从前,如果一个月里有十五起事件,就可以算得上是异常忙碌了。
而现在一天就可能有十五起……就算其中只有五起,或者只有三起是真的,也会造成严重人手不足。
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卡戎和贝洛还重伤入院了。
每个人都嗅得出空气中不详的气息。
但现在万事应接不暇,大家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焦虑和恐惧。
第122章 自我诊断
听完安娜的讲述,阿波罗迅速整理情绪。
央求安娜的时候,他承诺过一定会保持冷静,保证周一正常去上学,不给大人们找麻烦。他得说到做到。
他问卡戎住的医院在哪,明天是周六,他想去探望。
安娜跟他说了在尼撒,但建议他不要去。卡戎已经清醒了,她特意交代过不要让阿波罗知道,就跟他说妈妈长期外出了,毕竟以前她也经常很久不回家。
而且树篱村大家都忙,没人能开车送阿波罗。如果阿波罗自己坐公交再换火车,路上消耗的时间就太长了。等见到卡戎,卡戎的情绪可能更不好。
现在去见她并不是好主意。还不如等她完成第一次手术,然后她会转到伊夫市这边的医院来,那时距离就近了,阿波罗可以随时去探视。
阿波罗想了想,安娜说的很有道理。他点头同意了。
他了解卡戎。妈妈是个爱逞强的人,她外出做事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回家后永远面带笑容……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痛苦的一面。
她的“逞强”和一般人还不太一样。有的人故作坚强是因为不好意思求助,其实内心在渴望关爱……但卡戎不一样,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的心态更类似野生动物。头狼不愿对亲族表现出脆弱,狮子不希望被人发现身有病痛。
如果强行打破她的坚强形象,她感受到的可能不是关怀,而是屈辱和焦虑。
即使对方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甚至,她对越亲近的人越是如此,对不那么熟的人可能反而好一点。
快十二点了,阿波罗辞别安娜,慢慢溜达着回家。
走到一处花丛中的丁字路口,他停住了脚步。
如果从这里拐上坡道,就能一路走到村落的最高处——红李子家祖先留下的石头大宅。
阿波罗驻足远望着山顶。大宅里没有灯光,夜色中的建筑没有体积感,像一道巨大却单薄的影子。
登上山丘的路就在眼前。如果走进大宅,走进那里的精灵圈去完成易物仪式……阿波罗就可以成为互助会正式成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飞奔到妈妈和派利文身边去。
但现在上山也没用。今天不是圣诞之后、新年之前的日子,大宅里的精灵圈没有开启。
回家之后,阿波罗默默吃完了派利文做的所有油腻食物。
然后他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可能会难以自控胡思乱想,可能会哭……结果竟然没有。
到了凌晨,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八点多,手机发出了几次滴滴声。不是电话,是聊天App的提示音,声音比较细小,没能叫醒阿波罗。
中午,他突然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感到难以置信,昨天他那么心神不宁,结果竟然顺利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他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抓起手机,一看之下,原本眯着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App里收到了好几条新消息。发件人是卢卡。
卢卡醒了。不是之前那种呆滞的“醒”,而是真正意义上恢复了神志。
其实他醒来好几天了,但之前他还要做很多检查,身体还是很虚弱,后来他恢复得越来越快,状态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好。现在他已经能自理了,再过几天就出院。
拿到手机后,卢卡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小贵宾”发来的大量消息,光是看就看了很久。
卢卡发来了一些自己的近况,没有提以前发生的事。
阿波罗完全理解,那些事能不聊还是不聊的好,又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阿波罗回了消息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卢卡再次发来回复。
就这样,两个人终于重新建立起联系,可以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了。
从昨天到现在,阿波罗一直沉浸在惶惶不安的氛围里。这时候,卢卡的信息就像一阵清风。
它不是强风,无法吹散所有的焦虑;但它可以吹走一些浑浊,带来新鲜的空气。
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贝洛终于离开重症监护室,住进了普通病房。
他要求马上出院,医生不同意。他们见过很多这种患者,劝不动他,那就劝家属。
贝洛没有直系亲属,给他交钱、拿主意、安排治疗的“家属”是狄瓦娜。她和贝洛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和贝洛昔日的监护人是亲戚,于是她或多或少可以算个家属。
狄瓦娜很少来医院,来了也只去见卡戎,完全躲着贝洛。
尤里和瓦丽娅倒是天天来看贝洛,但他俩什么主意也拿不了,什么都一问三不知,贝洛根本没法和他们商量出院的事。
要自行出院也不太行……现在天已经冷了,贝洛没有衣服,没有鞋,没有钱,没有手机,也没有手杖。
他常用的手杖并没有丢,据说是狄瓦娜拿走了。现在他用的是一根医院里的拐杖。
贝洛见不到狄瓦娜,就让尤里去帮他要。第二天下午,尤里回来了,他说实在见不到狄瓦娜,打电话也不接。
贝洛怀疑这些人是共谋好的,故意不让他出院。
“你不能出院是医生说的,不是我们共谋,”尤里拿来一大塑料袋零食,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得再观察两天。吃点这个吗?”
贝洛看了一眼,是手指饼干。“不吃,”他说,“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必要住了,我原本又没病,只是一时失血过多而已,现在没事了。”
尤里说:“说得倒轻巧,好像只是低血糖似的,不是的,那时候你都没有自主呼吸了,都要器官衰竭了唉,”他说着,又掏出一盒糖,“吃这个吗?”
贝洛看了一眼,柠檬味润喉糖。他说:“不吃。卡戎比我严重,她短时间恢复不了,而我已经完全没事了。”
尤里又递给他冰川薄荷味的糖。贝洛不吃。
“卡戎确实得继续住院,”尤里叹了口气,“听索尔说,她要恢复如初恐怕很难……但是刚被送来的时候她的生命体征比你平稳,她不会随时死掉,而你差点就死了。吃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