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说他弱不禁风(174)
那是化为云烟的花瓣,粉色云烟还在,依旧能恢复成花瓣,而这云烟迅速扩散,转眼间就将他二人包围。
许千阑来不及想到底怎么回事,眼见那云烟涌过来,慌忙将江暮搂住,以自己身躯护住他。
云烟倏然涌过来,霎时将天色染成粉色,又席卷而下。
许千阑闭着眼,只管紧紧搂住怀中人。
汹涌而来的云烟触碰到他的身躯,浮荡了一下,忽地,消散了色彩,化为寻常轻烟。
两人都是一愣,许千阑睁开眼,可是不敢放怀中人,他只让那些云烟全都落在他身上,而触碰到他的,都渐渐淡去了颜色。
他再一次欣喜。
很快,周边的云烟全然变淡,四周再没一丝粉色,那漫天花瓣消散,他还是不敢放松,搂紧江暮,直直盯着四方。
不知盯了多久,确定所有的「离思」都没了,才大松了口气,含笑与怀中人对望:“是不是消失了?”
江暮点点头,眼中湿润,几分激动都化为颤抖的声音:“消失了。”
“真的吗,是彻底消失了吗,不会再从哪儿出现,不会再侵扰你了,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听到那些喧嚣之声?”
“嗯,彻底消失了,不会侵扰我,也从人间离开了。”江暮眼眸中几许微光,缓缓看向清朗人间,声音依旧轻轻柔柔,“我现在很清净,很安宁,我能好好地听着清风拂过绿叶的声音,清泉流过山林的声音,林中有清脆的鸟叫,树叶在沙沙作响,泉水在哗啦啦流淌,我再也不会听到那些绝望与悲伤之声了。”
“那压住神格时候的惧寒怕热,肠胃不好,是不是也不会再有?”许千阑又问。
“不会,那些症状在神格恢复后就已经好了,不会再有,我现在很好。”
“太好了,太好了。”许千阑又滚落几行热泪。
江暮将他揽入怀中,轻吻他的额头:“谢谢你。”
许千阑思量须臾,抬起头看他:“不是我的功劳,是每一番过往,造就的此时结果。”
他回想在虚境之中所见:“我本为魔,却入仙门,是仙门清正之气让邪气纯澈,又经觉醒,我能够掌控魔道之力,才能够将花瓣引入虚境,花瓣侵入了我的神思,是因为我与你结过连心契,但是他们又出去了,因你我连心契后来解开了,可是这些花瓣在我神思里游荡一圈,竟让我冲破魔道之力的极限,可以召唤天地魔气,我能将所有的天地魔气召唤过来,是因为我们打败了戍望,强大的天地魔气消散了花瓣,再之后……”
他想了想,他以为花瓣彻底灭掉了,出来后又遇粉色云烟,然而那些云烟在碰到他后又都消失了。
“这是因为我之前决定与仙门相离,天地魔气还愿留在我身上须臾。”那时候,修界众人只道邪神降灾,而他选择离开仙门,追着江暮而去,若没那时选择,此时他踏出虚境,魔气就离开,那么那些云烟他们根本挡不住。
天地魔气此时是已然离开了,可就是它多留的那瞬息,让他的爱人摆脱了万年之苦。而他与仙门相离,只因,他愿不顾一切地追随着他的爱人。
这些过往历程,这些分与合,悲与欢,少了任何一样,今日都消散不了这些「离思」。
来路虽多艰,但皆为此时福瑞。
离别之思散去,有情人终得安然携手。
那扰乱平衡的一道情绪从江暮的本源侵入,而已被推出,本源被破坏,那长欢镇的水与碑,不会再与他有关,不会再有人能从其中取到他的本源之水,也不会再能打扰到他,那里已然彻底和他脱离了关联。
江暮缓闭眼,倾听清风与泉鸣,听那鸟语,远处携来花香。
也有衣袂随风簌簌而动之声,剑在风里微微铮鸣,君若时带微明宗一众弟子们御剑而来,微明宗之前不愿参与制服邪神,退出了,今日赶来,是君若时听说那些人又用了信念力来引邪神,想来阻止。
不过他们到来后,见二位压根不需要他们帮忙,只好于云下叩首,其他人窸窸窣窣聚过来,将那人间灵气幻化的光点与庙宇中信念力反射出的真相与他们简单讲述了一下,来人又惊又敬,再度叩首。
江暮闭着眼继续听那万物合鸣的悠扬曲调,忽觉一道光闪过,他蹙蹙眉,睁开眼。
那是一道金色光芒,浩荡肃然,让人不禁敬畏,只觉见此光芒,丝毫不敢有亵渎心思。
那光芒在江暮头上环绕,将他整个人拢在一片肃穆又和煦的金色里。
众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只能仰望他。
江暮将那片金光如一片薄纱般拉到面前,微眯着眼睛看,弯起嘴角,眼中满是不屑:“正神之位。”
他身边的人不明白,疑惑道:“什么?”
“天地气运的提示,我有了正神之位,正神,福泽人间,备受敬仰。”
“那……”
“可是,成为正神,就要受天地法则的约束。”
“所以……”
“所以……”江暮将那金光一抛,“我才不要,我就是邪神,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了我。”
许千阑笑起来,眼中晶晶亮。
“不过,这正神之光抛给人间,就是百代福瑞,要不……”他想了一下,手指一点,那金光落到正叩首的君若时面前,“你们岑宗主待我不薄,他又为护千阑而丧身,我一直未曾感激与悼念,此物就赠你微明宗吧,从前你们师祖道我能为仙门带来福瑞,那是假的,这个是真的,也算你们师祖没有妄言。”
君若时抬头,恭敬捧起那片金光,激动又敬佩:“多谢上神,多谢师……多谢仙尊。”
微明宗一众弟子齐齐叩首:“多谢上神,多谢仙尊。”
其他宗门未有此福泽,只能艳羡又羞愧地看着微明宗。
所有人皆叩拜,而那位上神身体还没全然恢复,慵懒地半躺在云上,耳边没有嘈杂喧嚣,他的眼中也不再有厌倦,但他看着这些人,依旧没有什么欢喜之色。
人间的兴衰存亡,他从此不会再管,那些善与恶,悲与欢,都再与他无关。
他淡淡地看世人,无悲无喜。
只在看着身边人时,他眼中有了光彩。
“暮暮,你要去哪里?”许千阑柔声问他。
“你呢?”他回问。
“我跟着你啊,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那……”江暮想了想,“我在水天之幕几千年了,人间沧海桑田早已不是旧模样,之前与你一同奔走过些地方,却都没能细看,如今,我不知道去哪儿。”
许千阑忍不住笑起来:“哪里都可以去,咱们有无数个千年把人间看遍,这样吧,你身体需修养修养,咱们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好啊。”
“嗯,让我想想,得有一点人间烟火,太冷清岂不是和你水天之幕一样,但也不能太热闹,人多了吵闹,咱们找个依山傍水的安宁小城,买一处宅子,离人群远一些,但能望见街市,想要什么转眼就去买了。”
“好啊。”
“宅子不能太大,大了空旷,当然太小也不行,咱们要有睡觉的,品茶的,储剑的等等房间。”
“好啊。”江暮含笑看他。
许千阑拍拍衣服:“那行,咱们……走吧?”
“嗯。”
云下众人听得此话,也见他们起身,纷纷再叩首,有不舍挽留,也有恭送,纷纷扰扰嘈嘈杂杂,而这二人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也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的回应。
一片火焰闪过,许千阑化为一只虎,四脚踏火,黄白相间的毛柔滑如水随风而动,他前腿微弯,向面前人:“上来,我载你。”
江暮搓着手:“不好吧?”
许千阑看他手上动作,暗笑着拉长音调:“我愿意载你,我喜欢载你,走吧。”
江暮便躺在他背上,老虎乘风而起,将这一众叩拜的人甩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