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63)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
“因为我更怕你会离开我。”
过去的记忆不打招呼地浮现而出,再迅速褪去色彩。
雪兰一开口声音便哑得像在哭,“这两年多,我对你够好吧,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除了一开始,也没有真正强迫过你,也许这些在你看来都只让你恶心,但我做那些事时都是真心的,你可以看不上,但从情理上说,你多少也亏欠我,我不求其他,只想用这些换弗瑞一条命。只要你答应,我就再不出现在你眼前。”
他别过脸,快速蹭了下眼睛,之后转回来继续道:“如果你不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和艾琳娜过得上安生日子。虽然我做不了太多,但纠缠不休的小事也足够将人逼疯,你不想这样吧?”
“……”晏南眉心蹙了起来。
看见他的神色,雪兰越发觉得希望渺茫。他垂下眼,眼泪直坠而下,砸在了深暗的草丛中。
风冷星稀,这个夜晚静极了,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很久的沉默后,雪兰抬起了头,用那张带着血痕、挂满了眼泪的脸对着晏南,看着他的眼睛,给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提议——
“用我换他好吗?”
“如果你哪天看到了我的死讯,就放了他,行不行?”
“......”
晏南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先前没表现出任何一点轻生的想法,一转眼却又好似走投无路,说出了放弃生命的话。不久前还敢直接发疯似的撞上来,尖牙利齿地刺激他,可一转眼又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说一个“求”字,却字字都在求他。
晏南眉心深锁,攥住了雪兰手腕,将人拽到了身前。掐起雪兰下巴尖,他紧视着雪兰,双瞳深处火光烈烈,“不行,你死了他照样得死。”
眼泪顺着雪兰的脸颊滑下,寻着他手指,滚落进了他指缝中,似炭火一般,烫得惊人。
“你在说谎,”雪兰用那双雾蒙的宵色眼瞳看着他,一边簌簌掉泪,一边好似看透了他一般笃定,“你会放了他,不然你之前就不会放了我。”
哭成这样,逻辑却清晰,指认着他的漏洞,“你要是真要绝对的公平,就不会把我从审查院放出来,我也得像你一样去坐牢,坐五年才够,不是吗?”
“......”晏南掐紧了他的下颌,却也无言以对。
为什么要放过他,因为心软了?因为一丝不明不白的愧疚?
他说不出个究竟,只希望这人离他越远越好,别再来用各种方式折磨他的神经,可对方就是非要不断纠缠着他,说些令他无法置若罔闻的话。
“你放他出来,就算他发现我死了怀疑你,没了议员身份,他也报复不了你。除了死,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只要我能做,我都会做。”
掐在下颌的手被雪兰扯下,像是越发有了信心,他冷静地分析利弊,把死随意挂在口边,理性得像在解题。
字里行间都是为他着想的意思,看似没有任何进攻性,可实际上却是掐着他喉咙在威胁他。
晏南愈发勒紧了他的手腕,仿佛恨不得直接将其拧断了。层叠的军服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里面那颗心跳得一片混乱。
除了答应说留弗瑞一命,他似乎别无出路。可答应了,这人也不用死。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别说翻案了,他的生活一定会被对方搅得天翻地覆。
“......”
怎么会被逼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
不知过去多久,晏南深重地出了口气,压着想杀人的焦躁,对雪兰道:“我回去想想,你能为我做什么。在那之前,你到我指定的地方住着,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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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南: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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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南跟罗浮达成了一笔交易,罗浮不继续刺杀他,他则不提交视频,放过罗浮。
罗浮同意他跟艾琳娜的婚事,是相当于人质一样,把艾琳娜的安危交到了他手里,以示诚意。
至于晏南,实际是想通过罗浮找更多证据,视频证据并不充分,只能重新开启调查,但不足够翻案。
第55章 晏南的上校副官
晏南先一步离开了,而雪兰仍留在原地,靠着树干、微垂着头,正在沉默地擦拭眼泪。不是不想出去解决机祸纠纷,只是仍未整理好情绪。
面对晏南比想象中困难,他也没有自己以为的强韧,最后还是在对方面前怨诉掉泪,颜面所剩无几,但值得庆幸的是,好歹将弗瑞的命保住了。
雪兰心中五味杂陈,很轻地叹了口气,准备出去面对剩下事宜,刚站直身子便听见了草叶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走了过来。
心头动了下,不该有的一丝希望悄然而生,又在看到来人时骤然熄去。
理智已清楚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可情感却没能立刻转过弯——这一刻的可悲感令雪兰难以承受。
真相已摊在眼前,血腥赤裸得灼目。留恋一个欺骗者、一个暴徒、一个利用他的复仇者,是对他自尊和骄傲的践踏。他能为了父亲忍辱负重,但不能接受自己心存幻想,那点不该有的祈望会毁了他,也会毁了他好不容易跟晏南说通的交易。他需要一颗清醒的大脑,来等待时机。
不会有下次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正要出来,你们已经叫保险了吗?”雪兰微别着脸,躲在黑夜的阴影中,不太想让陌生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叫过了,警察也来了。”对方道。
雪兰“哦”了声,垂着头就要从军士身旁避让而过。这里黑得难以辨物,对方却准确地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雪兰静了下,问道:“晏南让你来的?”
“没有,帮助平民是军人的义务。”军士回答得很快,声音平稳,听不出是否在撒谎。
雪兰挣开了对方的手,“我不需要,去帮助别的平民吧,军士先生。”
态度不善地拒绝了对方后,他转身就走,边走边叫了租赁飞行器和保险公司。走出树林,雪兰发现道路上除了发生事故的两架飞行器,还停了几架赶来处理事故的飞行器。他一出来便有警察走上前来,将他带去一旁进行问询。
没一会,提着医药箱的军士从树林中走出,上了一辆军用备用飞行器。雪兰意识到什么,目光追随过去,见那辆飞行器低调地启动腾空,轻巧越过撞在一起的两辆事故飞行器,穿过纷扰,平顺地驶入了园区内。
“雪兰。”警察在沉声唤他名字。
“抱歉,警官先生。”雪兰收回视线,勉力集中精神回答警察的问题。
深夜的风越发寂冷,他无意识地蹙着眉,一问一答地过程中,额顶的伤疼得突突直跳。当一切结束,这里只剩下他和租赁飞行器时,他跪倒在草坪上,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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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森白的灯光下,雪兰疲乏地闭着眼,听着医生说脑震荡的注意事项。其他的雪兰都不在意,他只关心一件事。
“所以能喝酒吗?”雪兰掀起眼皮问道。
“不行,”医生很是严肃,“酒精能够刺激、引起脑血管的改变,从而导致症状加重。这两周要完全的避免饮酒。除了不能饮酒以外……”
雪兰忍着叹息的冲动,坐在那听完了医生的建议。起身要走时,医生又问道:“你开飞行器来的?”
“是。”
“找亲友来接一下,脑震荡时驾驶风险过大。”
静了两秒,雪兰弯唇道:“医生,看来你不看新闻啊。”在医生顿住的目光下,雪兰垂首道了歉,“没什么,新闻是假的,不看就对了,”他的笑容带着倦意,“这个世界谎言纷飞,连身边人也会骗你,媒体又知道什么。”
他起身告辞,“不用担心,我走回去。”
“……”
失意是人之常态,医生见了太多,心中从无波动,但这一回,他却莫名无法置之不理,回过神来已出声叫住了对方,“等一下,我马上下班,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