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28)

　　莉莉目光在他那只格外好看的手上顿了下，将手交了上去。
　　雪兰将她接下飞行器后，收回手指向了远处一栋砖红色的上世纪风格的建筑，“那里是艺术系，你自己能过去吗，还是需要我陪你？”
　　莉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他，静静道：“你方便陪我吗？”
　　雪兰那么说只是出于礼貌，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要他陪。
　　今天他是头一回跟莉莉单独相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虽然称不上有多尴尬，但气氛明显也并不能算作融洽。
　　自从那天莉莉在晏南那里吃了瘪，她似乎就对他们二人，或者也许只是对雪兰，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敌意。
　　昨日雪兰和晏南在楼下沙发上放松聊天，晏南时不时喂他吃草莓，他咬一口尖部，晏南再将剩下的部分吃了。
　　一碗草莓吃去一半时，他忽有所感，抬头看向二楼顶空的栏杆，抓着了一名偷窥者——莉莉正抓着扶手静默注视着他们，脸上没有表情。
　　对上他的视线，莉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晏南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时，莉莉已经离开了。雪兰并未告知晏南这一插曲，只说以为看到人，眼花了。
　　他不介意莉莉无礼的举动，也多少猜测到了对方的想法——批判他和晏南的关系，反对他们在一起，也许还不自知地喜欢晏南。
　　因此，当莉莉提出要他陪时，他的确是有几分意外的。
　　“你有事情吗？”莉莉等了会，出声问了句。
　　“没，走吧。”雪兰这回很快给出了回答。
　　又是一路无话，雪兰将莉莉送至了艺术系的院楼门口，“进去报道吧，结束了给我发简讯，我接你去吃饭。”
　　莉莉的目光顺着艺术宽敞明亮的玻璃门向上看去，仰起头，一路看去了这栋砖红色建筑的塔式尖端。
　　她静静看了会，转向了比她高出大半头的雪兰。
　　雪兰正微微垂头看着她，脸上没有不耐烦，但也没有热情，看起来就像没有心情起伏，只是在等她说话。
　　她视线下移，之后抬起手，揪住了雪兰西服袖边的一片布角。力道不大，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拉扯感。
　　雪兰垂眸看了眼她的手，静了下，将插在西裤口袋中的手拿了出来，带着她的手抬高了一截，问道：“做什么？”
　　“你能不能陪我进去？”莉莉声音有点低，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不自知地恳求他答应。
　　雪兰一生中遇到的人不少，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莉莉这样的——直接又单纯，明明讨厌他，却又莫名像在依赖他，令他都不知该如何理解。
　　“……”他放下手，应道，“好吧。”
　　“谢谢。”
　　抓着他袖口的力道消失了，他听见莉莉又低又轻的声音，令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胆怯的太空仓鼠。
　　“走吧。”他率先迈开脚步，踏上了楼梯。
　　校园里人来人往，学生们的说话声不绝于耳，身后不断有人越过她走上楼梯。每个人都步伐有力，目的明确，或在跟同伴讲话，或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没有人注意她。
　　莉莉有些恍惚。
　　也许是因为失忆，这个世界的陌生感令她难以承受，醒来后她常觉得孤独。在医院时，或后来被晏南训过回到自己的大房间时，她一个人坐在那，周围静极了，再大的房间都好像变得很小，挤压着她，仿佛重回了那个她住了很久的培养罐中。
　　她在呼吸，还活着，却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可现在，在这里，她却不觉得孤独，因为前面有个人在等她。不是随便的人，是晏南喜欢的人，一个令人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的人。
　　雪兰见她不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唤道：“莉莉，不走吗。”
　　“来了。”莉莉攥了下拳，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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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道的流程很是简单，主要是填信息。莉莉填错时雪兰便点一下纸面，纠正她的错误。没有不耐，也没有不虞，口吻淡淡，言简意赅。
　　莉莉默默在他的指导下填完信息，再次低声道了谢。
　　雪兰依然没应声，直起身子，“走吧，去书店。”
　　美术与设计系发了一张清单，学生需自行购置书本和绘画材料。在书店选颜料时，雪兰看着莉莉在颜料面前久久站着不动，最后只拿了一板，六种颜色，都是一小管，只能用几回。
　　“……”
　　在莉莉往购物框里放时，雪兰抬手抓住了颜料盒的另一端，看着她道：“不用给我省钱。我不怕花钱，但我怕麻烦。你这次买不够，我不会陪你再来买一次。”
　　莉莉静了下，松开手将颜料盒交了出去。雪兰放回原处，叫住了一旁的一位同样在选颜料的美术生，询问了他几句，之后按照他的建议选了半框颜料。
　　雪兰将半满的购物框从莉莉手中接了过去，冲着一直看着他走神的莉莉命令道：“抓紧时间，去挑画笔。”
　　莉莉“嗯”了声，转身去了。
　　买好所需材料，已经临近中午。走出书店后，雪兰道：“在你们食堂吃吧。我回飞行器上放东西，你先过去。”
　　莉莉静了下，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购物袋，“我来拿，我们一起去。”
　　雪兰抬了下手，避让了她的动作。
　　“算了，直接去食堂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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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雪兰和莉莉回飞行器放了东西。雪兰仍是没能走掉，陪莉莉去班里开新生报道会。雪兰走进班级时，原本喧闹的班级静了下，之后迅速变得更为热闹。聚作小堆的新生们已悄然议论起这位相貌出众的新来者。
　　在后排寻了一处坐下后，很快前排的人便转过来跟他们搭话，是一名穿着打扮新潮、妆容精致的女生。
　　自我介绍后，女生问他们叫什么。
　　雪兰道：“我是雪兰，她是莉莉。我不是这个班的，陪她来的。”
　　女生愣了下，“这么好，男朋友？”
　　莉莉看向了雪兰，雪兰道：“不是，她是我妹妹。”
　　那女生顿时眼睛亮起，抬手点了下终端，落落大方地要雪兰的联络方式，“雪兰哥哥，方便给一下电话吗？”
　　在雪兰拒绝之前，莉莉先一步抓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攥着他的手指，莉莉直视着那女生道：“不方便。”
　　雪兰是有些意外的，但他没有抽手，也没有作声，只是偏头看向了莉莉。
　　留意到了他的视线，莉莉却没有回头，依然一脸严肃地对着那个女生，认真道：“他不是我哥，我没有哥哥。”
　　“……”那女生明显是困惑了，不确定地看向了雪兰。
　　雪兰点了头，对那女生道：“抱歉，我有正在交往的人，她是我对象的妹妹。”
　　如此一切就说清了，女生也略微尴尬地要转过去了，可莉莉却又反驳道：“不是。”
　　雪兰看回她脸上，静了两秒道：“那是什么。”
　　莉莉沉默了好一会，放开了他的手，看着桌面道：“……你是雪兰。”
　　雪兰看着莉莉的卷发从耳后掉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不知怎么的，他又想到了他那只仓鼠，他一走近便躲进它的小房子中，只怯怯露出一个鼻头。
　　“……”
　　雪兰将目光从她头发上收回，“好吧，那我应该有还是没有交往对象？”
　　莉莉脸藏在头发里，低低道：“没有。”
　　雪兰“嗯”了声，“那晏南呢？”
　　莉莉又道：“也没有。”
　　雪兰轻笑了声。
　　他看了眼教室前方的壁钟，时间距离开会还有两分钟，来得及逗一把仓鼠，教教她成年人的事。
　　手肘撑在桌上，他倾身靠近她。隔着那玫瑰花色的长发，他慵懒地垂着眼，叹息般唤了声“莉莉”。挑起对方的一缕发丝，他低声暧语道：“太贪心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