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37)

　　地球已经回不去，但雪兰立即带她前往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她的一部分海马体异常活跃，医生推断说她的记忆会在近期逐渐恢复。
　　后来每过一些时日，莉莉似乎都能想起些什么。从说想看大海沙滩，到路过其他大学看着身穿白袍实验服的学生静立发懵，莉莉的变化与日俱增。雪兰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脆弱的身体上发生过的残酷过往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莉莉有时会忽然拿着画笔静住，那一刻雪兰会觉得不忍，偶尔甚至生出不切实际的杂念，但他知道这一切不可避免，这些过往的记忆是对晏南来说极具价值的信息，关乎着他最后的血亲。而如今，更是关乎着人类联邦的稳定。
　　“……”雪兰深深闭上了眼，“你说得对。”
　　晏南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他的后颈，挽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下，“担心的话，就去多陪陪她，但我也需要你。”他轻抵着雪兰的鼻梁，近距离望进他的眼睛，轻声低语，“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等我回来，陪我一起洗澡，可以吗，兰兰？”
　　雪兰没有回答他，微抬下颌，亲在了他唇上。


第34章 FP96星上的选择
　　赛格灵能学院是一艘银白色的巨型星舰，缓缓漂浮在阿卡巴星系中，像一个白色的幽灵。
　　该学院创立已有十余年，创立者是一位SPC。据说她幼时因强大的灵能造成了许多悲剧，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发生，因而创立学院，致力于保护引导年幼却潜能强大的灵能者。该学院常年低调避世，不惹纷争，这回却不知为何遭到了斯派克的袭击。
　　求救信号是学院目前的管理者发出的，说带着一批学生，正在抵御攻击。因信号不稳，对方说得很是仓促，只告知了他们所在的大致位置，具体情况只有进入了学院才能知晓。
　　抵达后，晏南带着三名队员乘坐穿梭器登录营救。雪兰有心了解营救过程，可晏南一如既往地不喜开摄像。
　　传输屏上一片漆黑，仪表声轻微作响的驾驶室中，偶尔会传来晏南简短的命令——
　　“Ci，扫描前方中心礼堂……塌陷了过不去，重新规划路线……火鹰准备爆破……不行，你带他撤退，Ci跟着我……”
　　发生了什么并不可见，但这些话的内容却已足够造成糟糕的联想，更遑论每一句的背景音中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激烈的射击声和碎裂的杂音，更是加剧了心焦。
　　雪兰绷着脸站在那里，除了担忧毫无办法。
　　通讯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默，之后传来了一名兵士的声音，呼叫穿梭器接他们。回到独角兽号，走下的是提前因伤撤退的两名队员，而不是晏南。
　　再后来，便是更久的了无音讯。
　　安德森不知何时上了舰桥，出现在了沉默已久的雪兰身旁。他温声安慰道：“您不用担心，晏南长官的个人能力极为出众，这种程度对他来说不过是开胃菜，没开摄像只是因为没必要。”
　　雪兰看向安德森，安德森便笑了下，说出了一则流传在军旅中的奇闻，“他曾在一次卧底任务中被毒贩伏击，身上只有一把机械手枪。所有人都认为他回不来了，结果他用那把手枪杀出重围，将毒贩老巢完全清剿了。”
　　“后来在FP96星的事您应该也知道，媒体大肆报道，晏南长官的事迹已人尽皆知。这次独角兽号招募队员，共招募八人，报名的却有近两百人。最后成形的队伍中有两名少校，三名上尉，三名中尉，而长官只是中尉军衔——会出现这种罕见情况，是因为兵士们对他的仰慕超过了军衔代表的意义。”安德森有力地点了下头，目光看向灵能学院的方向，行了个军礼，“我也同样，能够追随长官，是我的荣幸。”
　　安德森说的事雪兰一概不知，晏南很少说自己在军中发生的事，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经历的绝境被尽数藏下，他只给雪兰展露了归来时的荣耀。
　　安德森夸赞晏南的强大，但雪兰听起来却只觉得心惊肉跳。在雪兰眼里，晏南不是铜头铁臂，他有S级的灵能辅助，因而比普通军人手段更多，却也是个血肉之躯的人。
　　雪兰心情复杂，他一面渴望晏南攀向顶点，一面心疼他要走过的荆棘。他担忧着想象中的危局，担心晏南不会永远创造神话，担心胜利女神会在某日忽然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就像那次逃狱，他潜心规划数日，从头至尾没有出错，最终却败给了运气。
　　担忧如雪球，越滚越大。雪兰直直站着，手心却已被汗水浸湿。
　　理清头绪之前，晏南已成功完成了任务。得知晏南回归，雪兰迅速便要赶往底层甲板，刚走至电梯口，便见晏南跟一位极具风格的女人并肩走了出来。
　　那女子一头短发，上身穿着极短的紧身皮衣，下沿仅遮住了胸部，两条细窄的皮带箍住紧致有力的腰线，向下收入至紧身短裤中，再下便是带着铆钉的长靴。
　　在雪兰发怔的目光下，晏南介绍道：“这位是灰烬，赛格灵能学院的老师。她曾是斯派克一所研究机构的实验品，这次斯派克袭击的目的就是回收她。她和四名灵能学习者会跟我们同行一段时间，之后作为助力参与到针对斯派克的行动中。”
　　灰烬没有搭理舰桥上看向她的目光，只对晏南说：“我房间在哪，你什么时候过来？”
　　雪兰看向晏南，但晏南没有看他，也没有在此刻向他解释，而是回复灰烬道：“Ci会带你过去，半小时后方便吗。”
　　“好，我等你。”灰烬应下后，跟着Ci走了。
　　晏南走过去握了下雪兰的手，吩咐众人去作战会议室集合，总结商讨下一步行动。雪兰看向晏南，可还未来得及跟他说话，他便又走了。
　　雪兰在舰桥上静默地站了几分钟，生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他是个很有主见，也很能安排自己生活的人，很少会陷入被动。但是此刻，软弱感将他笼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等待选择的祈怜者。
　　不想沉湎在其中，他没有继续等下去，回到了顶层甲板，去找了莉莉。
　　进门时莉莉仍在熟睡，连姿势都没变过。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雪兰表情松缓了些，在床头的地面上坐下了。
　　安静看着莉莉时，雪兰想了很多。
　　只要继续在星舰上生活，这种局势便会持续下去，他可以试着容忍退让，但他并不是善于包容、耐心极好的人，过不了多久，和晏南的感情势必会出现问题。想要改变现状，破局的方法也简单，却是他从没想过要做的事。
　　“……”
　　虽然不曾想过，但他不一定做不到。
　　正想着，虚掩着的门被轻敲了下，雪兰回过头去，对上了晏南静静看他的目光。
　　晏南已换下了军制U7战斗服，却没有如他喜好穿上西装或军方舰队制服，只是换作了军队训练时穿的黑色训练服——短袖配工装军裤、系口军靴，是雪兰从未见过的装扮。像是刚洗过澡，他头发微散，带着潮气，散发着在人前不同的舒懒感。
　　“出来，宝贝。”他用口型跟雪兰说。
　　雪兰没有拒绝，起身出去了。他将门重新合拢，没有惊扰到莉莉。晏南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一路上他没有作声，晏南也没有开口。进入私密的舱室后，晏南将他压在门上，捏起他的下巴，垂首亲在了他唇上。
　　“吃醋了吗，兰兰？”晏南眼中带着点笑意，声音温柔而低缓。
　　雪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别开眼问：“所以你去做什么了。”
　　“去让我的灵能合理化。”晏南解释了句，抬高他的下颌，逼他看回自己，“S级的灵能很罕见，每一名被检测发现的灵能者都会被记录在案，我需要她帮我检测登记，再做出从她处培训学习的行为，这样以后才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
　　这个意料外的答案令雪兰很快想通了一些事。静了下，他揪住了晏南腹前的短袖衣料，不咸不淡道：“这样，那你完全可以早点说，在舰桥晾着我，你故意的？”
　　晏南眼中笑意加深，看他片刻后，垂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