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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魂(12)

作者:永远的无声 时间:2018-01-30 15:37 标签:虐恋情深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布衣生活

  自始自终,邬小公子连吭都没吭一声,睡的和死猪一般,一动不动。
  活该。
  茶水都被你喝完了,香膏还是后来才发现的,能不疼吗。
  待他将邬修筠放回床上后,又替他盖了被子,掖了掖被角,确定睡熟之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看着外面各外明亮的残月,印风只觉得刺眼无比,于是用手遮了遮眼睛。
  他们是什么关系?
  龙阳之好。
  这样一来,倒是坐实了。
  突然面前出现一团黑色阴影遮住了月光,印风放下手臂,便看见裘十三站在那里,似笑非笑、表情玩味的看着他。
  此人样貌不算好看,也算不得难看,放在人群之中便如滴水入流,由于太过平凡普通而难以引起注意,完全没有一般武功高手的气势。
  “今晚过得如何?”
  这是裘十三第一次向他主动搭话。
  “……尚可。”
  “只是尚可?”
  “……”
  “做我们这行的,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要看得清自己的位置,有些界限是绝对不能碰的。”裘十三面无表情的说道:“主子就是主子,为臣者为君冲锋陷阵,需要的是忠义。可如果混入了其他的感情,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和我们不同,但在这儿的时候,你就只是春水。否则,你也活不下去了。”
  印风没有答话。
  “所以就算有了别的东西,也要知道分寸,不要自以为是,否则免不了要自取灭亡。”裘十三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发出冰冷的笑声:“作为同僚,我能提醒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印风:“……”
  他是知道分寸的。
  自始至终,他只是邬修筠手里的一把刀,邬修筠想让他做什么他便要做什么。就算邬修筠想跟这把刀龙阳了,那也是他的事,不是自己的事情。
  对邬修筠那样的人,就算交付了真心,也会被他糟蹋的。
  “我知道了。”印风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的。”
  说起来虽然容易,但无法说到做到的人,或许不差他一个。


第22章 逆水行舟(一)
  为活捉蔡辉,印春水可是耗了不少心力。
  此事能成,有五成功劳都要算在安子仪送来的情报上。而剩下的功劳里,四成要算在小孩儿头上,最后不到一成算在印春水以三百七十张符箓所设法阵上。
  ……所以他费尽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印春水不免望天怀疑人生。
  “如果没有春水的法阵隔绝气息,我们不就要被其他的坏人给发现了?”夏沥安慰道。
  听言印春水的双眼这才亮了几分。
  小孩儿一招手,一层迷蒙的雾气环绕几人周围:“我也会。”
  印春水:“……”
  有什么了不起的,要给他个一百年的寿命,到时候跟小孩儿比上一番,鹿死谁手还……恐怕还是他输。
  低落过后,印春水又迅速的恢复过来,开始打起了心中的小算盘。蔡辉失踪之后,他背后之人定会察觉,恐怕要把整座城池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几人给找出来。如果找不到人,安子仪和安家便可能会被对方怀疑,印道长更可能有性命之虞,因而他们行事要快,而且要非常小心才是。
  至于如何行事……他已经有了些想法。
  所以待蔡辉昏昏沉沉醒转之后,发现自己被扒了身上的袍子,换了身破旧的粗布麻衣,衣衫不整的被绑在椅子上。他刚想挣扎两下,却见那只将他抓来的厉鬼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无情无感,看得竟让蔡辉一瞬间有些心悸。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进入翎王墓的时候,有那位大人在,破阵破障都轮不到他来做,所以没有真正见识过里面厉鬼的厉害。如今真正面对着面的时候,他才感受到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可不是杀一两个人那么简单的怨念,这煞气可与坑杀万民也所差不多了。
  莫非安大人元气大伤才击退的那只厉鬼……就是他?
  “你是翎王!你是翎王!”想到此处,蔡辉瞳孔一缩,慌不择言地喊了出来:“那小贼果然带走了翎王宝剑!”
  这时小孩儿才动了动眼皮。
  “闭嘴,真吵。”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蔡辉的嘴巴突然不听使唤地合了起来,差点让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说谁是小贼?”小孩儿的语气不善:“尔等才是大逆不道之人,连本王的东西都敢觊觎,此罪当死。”
  屋内安静无比,可气氛却如针尖麦芒一般紧张,夹缝之中过多的空气臌胀起来,仿佛随时便要炸裂开来。
  直到房门被打开后,才由外至内推开了一道平静的涟漪。印春水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饭菜,见蔡辉醒了,不怀好意地朝他笑了笑,颇有些话本儿里经常出现的大恶人的那般风采。
  蔡辉:……小人得志。
  印春水先将饭菜放到了一旁较远的桌面上,接着开口说道:“这位道爷,你睡了这么久,连早午饭都错过了,这一天下来水米未进,是不是觉得有点饿了?”说着还把饭菜的热气朝他那儿扇了扇。
  蔡辉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龌蹉小人,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都落到了我手里,还这么不怕死,道爷还真是威风的很啊。”印春水嘴上挂着假笑,眼神却不自觉的朝小孩儿腰间的宝剑瞥了过去。
  自蔡辉醒来之后到现在,他看都不曾看一眼小孩儿腰间的宝剑,如此一来证实了他们的确不知道钱老爷所拿走的那把剑是怎么一副模样。二来通过他的口中所言,印春水也终于能够确定小孩儿的身份。
  翎王。
  生性残暴、高愈九尺、臂如巨木、目如铜铃、紫面黑须、狞恶可怖的翎王。
  这看起来也不像啊。
  “敢问道爷名讳,这没个姓字的真不方便,若是你哪日不幸死了,也得让龌蹉小人的我给你立个碑不是?”
  蔡辉的名字,是安子仪告诉他的。
  若是暴露了这一点,安子仪的处境恐怕要比现在还要更凶险上万分。所以即便是要装模作样,自己也要伪装的像些才行。
  蔡辉冷哼一声,总算是服了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互通了姓字,那我与蔡先生便算是朋友了。”印春水一副异常真诚的模样:“蔡先生一直以来不遗余力地追杀我,可是怕我将那翎王剑带到崇辅城去,若是被上面的那位见了,官盗的事情败露,你背后的那位也就自身难保了?”
  看蔡辉的脸色,印春水暗道之前他们合计的那些猜测竟然都是对的。
  自然这并非归功于他们才智过人。
  安子仪啊安子仪……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勾当你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如今又身处什么位置。
  “你都知道了?原来你是安家的人?从钱府带走宝剑也是早有预谋?”
  蔡辉似乎猛然醒悟了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印春水暗道不妙,自己虽然已经小心谨慎,但似乎还是露了不少破绽出来。
  虽然看他怀疑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头啊。
  “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蔡辉冷冷的说道:“抓住我一个,就想威胁到大人?你们做梦!”
  “原来蔡先生背后还有人啊,那人是谁?”
  “哼,装模作样。”
  “看蔡先生也是个硬骨头,不受点苦是不会说的了。”印春水笑了笑,然后取了他那布阵剩下的引雷符来,一张一张的贴在了蔡辉身上。
  冷静,冷静,绝不能心慈手软。
  蔡辉的猜测其实是说不通的,如果他印春水是安家的人,取走钱府宝剑是早有预谋,那当日又怎会毫无防备的候在道观里等人来抓呢。只是这个遗漏总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而是要让蔡辉想明白才行。
  安子仪曾经提起过,蔡辉背后之人和安家有些渊源,甚至曾经是安家的人。他只要不断逼问蔡辉此人的身份,就算他再过愚蠢,方才的怀疑应当也会减少几分。
  否则若是让他认定了安家与此事有关,等他回去之后……回去之后……
  为何要让他活着回去呢?
  印春水的脑海里莫名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看着失去防御的红袍后,在雷电中不断挣扎扭曲、惨叫着的道人,印春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
  将蔡辉捉来,他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无论计划是否成功,蔡辉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印春水的双手无端的颤动起来,他不自觉的伸手向前,正想再有动作的时候,却忽然被人给抓住了。他回过神来,发现竟然是小孩儿伸手拦住了他。
  “如果你真的想问什么话,我可以把他的魂魄抽出来,那时他就成了有问必答的傀儡。”
  小孩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平静的开口说着话,似乎要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什么来。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给了印春水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心中这些厉害计较早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自己的恐慌、茫然、算计都被如炬的目光照亮,无从遁形。
  不要怕,不要怕啊。
  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才行。
  印春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扯出一脸笑来,说道:“不用,他活着可比死了有用。我若是想告御状,对质的时候要是有个证人在,可信度不是更高吗,毕竟你和夏沥都是厉鬼,我不能带着厉鬼上殿吧。”
  “你想要去崇辅城?”小孩儿下意识的皱眉:“那里很远,要走很久。”
  “留在麓城也不是办法,衙门都把控在对方手里,再等下去只能僵持不下。即便有安家在,可他们本家便在崇辅城。那里输赢都难辨,何况麓城这样鞭长莫及的地方。还不如放手一搏,反而是条出路。”印春水说道:“而且如果我们离开,兵分两路,反倒是分散了暗中的敌人。”
  这些说得倒是还算有道理。
  可印风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不如说越是看着印春水的笑脸,越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上一辈子看不懂邬修筠,这一次本以为会有些改变,却依旧是重蹈覆辙。
  “此事可不能告诉安子仪,以他的个性定要跟着我一起才会放心,这样反倒增加了不少麻烦。”印春水叹了口气,又道:“还要托你关照这位爷,等他醒过来之后,继续问他身后之人的身份。”
  即便修道者,毕竟也是凡人之身,哪里受得了接连的雷电加身。那蔡辉早已昏厥了过去,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他就那么重要吗?”
  “嗯?你说谁?”
  “安子仪。”
  印春水一愣,上下左右看了看小孩儿的那张脸,最后得出了个让他自己都不免惊讶的结论。
  怎么闻到了醋味儿呢。
  还是百年的、本应该与他无关的老陈醋。
  “他当然很重要。”印春水答道:“他是我兄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铁到可以结拜同生同死的那种。”
  “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男人。”
  小孩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别总是用看邬修筠的眼光看着我,上辈子是断袖也就罢了,总不能这辈子、再下辈子都是吧。”想想印春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上辈子栽个跟头也就罢了,总不能这辈子、在下辈子也都栽跟头,总得长长记性不是。”
  印风:“……”
  这人可能是只记吃不记打的。
  “轮回要是那么简单的过程,那岂不是同样一群人反反复复活在这世上?好人就是那些,坏人就是另外那些,遇上了只能看运气?要是天道那么简单,我等修道之人也不用花上一辈子来参悟轮回众生了罢。”
  印风听后沉默不语。
  前尘种种,已经逐渐在他的记忆之中复苏,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伸出无数黑色的触角,参入他思绪的每一个角落,让他越发痛苦不堪。只是即便他能清楚记得,梦中的另外一人却能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好不轻松。
  他要是来追仇的就好了。
  一刀杀了干净。
  见印风的状态有些不对,印春水暗道不妙,打着哈哈就糊弄了过去,然后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出屋内。即客栈之后,安子仪又将他安置在了间荒僻小院内,方圆半里内没有别的房舍,倒是让他行事方便不少。待他一出门,便看到夏沥坐在小院的一角正在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见印春水来了,就想撞破了他什么秘密一般,顿时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春……春水,蔡辉有说些什么吗?”
  印春水摇了摇头:“没有,他晕过去了,阿风看着他呢,醒过来再说。”
  “可是……”夏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闷在了心里,没能说出口。
  说来也奇怪,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小孩儿也让人觉得好相处了不少,可夏沥对他的恐惧却没有削减半分,只要一见他就要躲到其他地方去,也不知两人上辈子究竟有什么仇。
  该不会当真是男宠罢?
  夏国后裔,国仇家恨,相爱却要相杀……倒是话本里极好的故事。
  印春水甚至已经脑补出“凶残可怖”的印风攻破夏国后霸占“小绵羊”夏沥的凄婉爱情故事。
  “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杀了我的家人,我恨你!”
  “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你这个小妖精,你叫吧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然后夏沥被摁在床上酱酱酿酿。
  这时候怎就没有人出来英雄救美呢。
  邬修筠可以出来参一脚,但他不是和小孩儿有一腿吗,出场哪里是来当英雄的,这分明是要捉奸砸场子的。
  印春水摇了摇头,总算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扔了出去。
  “我打算出发去皇都崇辅城告御状,一路上会很凶险,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当然!”夏沥想都没想,忙不迭地点着头:“若能帮上你什么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这几日修养魂魄,感觉怎么样?”
  “外面要比墓道里好许多,我的魂魄已经稳定下来了。”
  “那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夏沥听言一愣。
  印春水继续问道:“你放才一副放空的模样,可是记起了生前事?”
  夏沥略带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我虽然恢复了一些记忆,可总是断断续续的,拼凑不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春水,你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执念越深,厉鬼越是强大,可作为代价会失去与执念有关的全部记忆。若是厉鬼逐渐恢复记忆,那就代表他的执念在逐渐解开。若是什么都记起来了,那就代表着厉鬼即将魂飞魄散。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夏沥才会半喜半忧。
  “没关系,你是生魂,又没吞噬过别的厉鬼,魂魄纯净,又怎么会消散呢。”印春水对他安慰道:“之所以失去记忆,恐怕是因为魂魄不稳,而未必是因为你有执念。若是真有执念的厉鬼,根本不会觉得消散是件值得担忧的事情,反倒会觉得解脱。”
  要知道欲念缠心,那也是很苦的。
  这也是印道长曾经说过的话。
  印道长还说,他们只是凡人,即便通了人鬼两界,也无法真正理解厉鬼在想些什么。凡人能做的就只是用法术消灾解难、化解恩怨,可是执念的根本,却是解不开的。
  夏沥认真地听着印春水所说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你。”印春水抿了抿嘴唇,然后问道:“你的记忆中可有……邬修筠这个人?”
  邬修筠,邬修筠。
  这人虽然死了,可似乎又曾经留下过不得了的痕迹。他问过了安子仪好几次,可对方的答案也每次都一样,史册只记有邬家,不曾记有邬修筠此人。邬家随国破而散,那么即便当真有邬修筠这个人,也应该在那时的兵荒马乱中死了。
  但能在翎王记忆里留下浓重色彩的人,又怎么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呢。
  而夏沥听过这个名字后,先是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印春水为何会提起这样一个人来,有些犹疑地开口道:“你说的莫非是……邬国舅?”
  呦,看起来身份真是不低。
  “你认识他吗?”“不错,邬家为士族大家,与王室极为亲近,我也见过他许多次……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来?”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和翎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啊?”
  比如能引得一代帝王回魂到下辈子来找他算账的这种□□。
  夏沥并未理解他的意思,听言连忙摇了摇头,困惑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邬国舅为国为民,在夏国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得皇兄信任,又怎么会和翎王勾结呢?夏国失守之后,邬国舅一家都被翎王圈禁,他本人更是久病无医,最终病死床头……若是邬国舅投敌背弃国家,他又怎么会变成那样的下场?”
  久病无医,病死床头。
  听到这四个字后,印春水愣了愣。
  似乎那两个人曾经的关系,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啊。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再好不过。
  那如果真是这样,小孩儿来找他追什么债呢?莫不是翎王上辈子心爱的女人被邬修筠抢了,气不过所以死后也要来找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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