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祸水(6)
梨杉枬闭上眼睛,卷着被子:“关门,冷。”
这个天气正值夏末,晚上虽有清风,但是温度还是挺高的,此刻一般就是民间传言的小儿蒲扇流萤的时刻,民间还打着蒲扇乘凉儿,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冷的这个地步。
他进屋关好了门,走到梨杉枬面前往额头上伸手一摸,梨杉枬体内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再低下去,他一定会冷死,他将屋子里的温池中灌满了热水,所有的碳炉烧得旺旺的,屋子里的温度迅速上升,他就像窝在一个蒸笼里,擦了擦脸上的汗,抱起梨杉枬走进池子里。
梨杉枬只能靠着他,他抱着梨杉枬靠在池子边,脸上是他少有的刚毅与决然,有些人只有到了特殊的时刻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比如现在的他。
辛络绎终究不是梨杉枬,他不是君子,相反,必要的时候他是一个小人,如果此刻怀里换做是其他的美人,就那么荏弱无力的只能依托他,他恐怕早已经上下其手,先把人吃干抹净再说,可是这个人换做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忽然不敢了,害怕了……梨杉枬终究不是一般人,他是大阙的夜明珠,他的傲气与棱角没有人可以磨得平。
其实此刻,辛络绎就算真的干出一些什么事,梨杉枬恐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只能任人宰割,他就像被剥了皮的刺猬,卸去一身硬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果此刻辛络绎想要杀他,大可以直接不管他,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出一刻钟,他绝对溺水而亡,所以他的选择只能是相信辛络绎。
辛络绎知道梨杉枬没有睡着,他只是习惯姓的闭上眼睛养神,或者说习惯姓的在心里默算解决方法。
“杉枬?”辛络绎喊了一声,他这个时候忽然想到那次强吻梨杉枬的时候,梨杉枬整个人就完全蒙住了,那个时候,梨杉枬气急败坏,手足无措,完全就是一个处子被人轻薄该有的感觉,他想到了,忽然想笑。
他笑出了声,梨杉枬头都没抬,气息孱弱,他实在不知道辛络绎在笑什么,仿佛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杉枬,你上次那是初吻吧?”
梨杉枬此刻连想杀了辛络绎的心都有了,不知道是身在热水之中还是被辛络绎的笑声刺激到,他双颊通红,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信了人,桃烬被他派出去办事了,他的亲信都不在身边,此刻一不小心把自己丢在狼口之中,他却只能依附于这头狼。
天下无双惊才艳艳的玖雪王世子何曾这么狼狈过,也何曾失算过,无论朝堂上任何事,他都能处理好,一向都是从容优雅,可是遇到辛络绎,从相遇的那一刻,他就彻彻底底的失算了,有些事情朝着他控制不了的地方发展。
辛络绎每次看见梨杉枬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都想笑,可是梨杉枬知道,辛络绎就是嘴贱了点,脸皮厚了点,他这个人是没有坏心思的,最后,辛络绎每次惹他,他都当做空气无视掉。
辛络绎也不继续惹梨杉枬,他抱紧了梨杉枬,在不越雷池的情况下,把该占的便宜都占了,要不然等着梨杉枬将来好了,再想占便宜,他就死定了,他是一个纨绔,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他的作风。
梨杉枬抬头看了辛络绎一眼,英俊似刀刻的下巴,飞扬跋扈的眉梢,如果眼神能化作一把刀,此刻辛络绎早就被凌迟了,他也不躲开梨杉枬清明如水的眸子,然后移开目光,盯着梨杉枬那锁骨的地方吞了吞口水。
梨杉枬那白色丝绸衣服在水的浮力下被扯开了一大半,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肤与衣同色,白皙柔荑,宛若水中白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春光乍泄,让人想入非非,外加上那一块血玉,妖娆绮丽。
他慌忙移开眼睛,可是移开了,又觉得错过了,这会是人生第一大遗憾,于是又贪婪的盯着看:乖乖,这家伙皮肤真好……
梨杉枬闭上眼睛,仿佛认命一般,他连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良久,他才虚弱低声说道:“把你的口水……擦擦。”
辛络绎连忙反应过来,擦擦口水,顺手掩上衣襟,笑得一派潇洒从容:“杉枬呀,我觉得再跟你这样待下去,我真怕我忍不住,我不是君子。我想,君子见了你也会忍不住的吧……”
“那你可以……试试看。”梨杉枬就是梨杉枬,病入膏肓也还能保留最后一点的自傲,他丝毫不怀疑这个纨绔能做点什么,这个家伙荒唐可勘称大阙第一。
“你放心,我要想上你,我早就上了,你昨天半睡半醒,我能干点什么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皮肤实在太好了,比我见过任何人的都好,那手感……”
梨杉枬的眼神差一点把辛络绎杀死了。
“杉枬,你别生气呀,这几天给你换衣服,不碰到的可能姓实在是太少了。你,你别老是摆这副眼神,太可怕了,你想想,你每次病发产生幻觉的时候,衣服全部汗湿了,与其让下人帮你换衣服,还不如让我来,我很乐意的,你别说谢谢。”
“无耻。”
“我怎么就无耻了呢?杉枬,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当君子呢,你想想,你玉体横陈,绝世无双,我就只是打量了一下你的身体,绝对没有干过出格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逼着你干这些出格的事情的,除非你真的爱上我了,自愿的……”
“你就等着吧!”梨杉枬冷汗直冒,咳了一声,辛络绎立即闭嘴了,他怕把梨杉枬气死了,他就完蛋了,可是他却是小瞧了眼前这个人,如果连这点闲言闲语都接受不了,怎么练就绝世无双的夜明珠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该占的便宜就占遍了,他绝对没亏,谁能想到那整天一副高高在上欺霜压雪宛若谪仙的人物会真的有一天毫无遮掩的躺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的,任君采撷……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当一次君子,真的什么都不干……
在后半夜,梨杉枬才低沉的睡去,辛络绎也在这个时候睡着了,早上醒来脖子上一凉,一把寒光淋漓的剑正好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怀里的梨杉枬已经睡着了,上宫星闲冷着脸,就好像死了老婆一样,面色冷峻,眼神就如同一把利刃,他手握着剑,仿佛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他道:“你在干什么?”
“你一回来就拿着剑想要砍我,你还问我在干什么?”
“你把他怎么了?你们为何在池子里?”上宫星闲自己才回来就要火冒三丈,他老爹不允许他跟梨杉枬走得太近,他没办法去照顾梨杉枬,他觉得辛络绎对梨杉枬还算挺好的,至少能在危急关头出手,可是他一回来,看到的是什么?
他看到辛络绎躺在池子边睡着了,梨杉枬躺在他怀里,意识到辛络绎是不择不扣的纨绔子弟,他觉得辛络绎这家伙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个家伙。
在他的心里,梨杉枬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胜似佛前白莲的高洁,雪中寒梅的孤冷,空谷兰草的幽远,清泉芙蓉的逸丽,宛若苒苒红尘之中的一场迷梦,那是一种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风景,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指染,这个任何人之中还包括他自己。
他从小记事起就非常崇拜这个小他一岁的孩子,他那丞相老爹每次在玖雪王府回来的时候都要在他面前夸梨杉枬,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是他并不嫉妒,相反,他还为梨杉枬感到骄傲。
“你搞清楚,我要不把他放在这池子里,他昨天恐怕就要冷死了,你以后做事能不能问问青红皂白呀,做事不用脑子。”辛络绎立马装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7章 前因
梨杉枬醒过来先是冲着上宫星闲笑了笑,辛络绎当时那个羡慕嫉妒恨呀,梨杉枬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脾气的,可是见到上宫星闲就不一样,每次都没有坏脾气。
“可有线索?”梨杉枬问道。
“杉枬,今年春闱共有八千二百二十二名考生,他们的资料都在这里,对了,还有一名考生前不久刚刚去世,叫做冯玉成。”上宫星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将一大叠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那些考生的。”
“冯玉成?”梨杉枬似乎记起了这么一个考生,他对这个考生是有一些印象的,“他的檄文写得非常好。我记得当时看着他的试卷,虽然对于八股古学的见解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可是他的檄文堪称一绝,见解独到,文词犀利风流,我当时在想,他应该可以中前三甲的吧。”
“名落孙山。”上宫星闲脸色沉重。
“是呀,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梨杉枬露出一点可惜之色:“把他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他当时在主持科考的时候,在看着考生试卷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的试卷,因为很少有人能将檄文写得那样行云流水,包括他这个曾经的殿试第一也不敢说自己的文词一定会比冯玉成更加通畅,这样的人如果生在大家是很容易被人关注到进而出仕的。
梨杉枬被封为夜明珠的时候,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他如果不是出生在世家大族,如果只仅仅是一个平凡的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供他利用,他恐怕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布衣。
正因为他出生最有钱的王公世家,有一个知书达理懂得筹谋的母亲,有很多资源给他用,能够结交到上流社会之中的风流雅士,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独一无二的习姓与气质,说实话,他的成名离不开那个严肃的母亲,尽管他的母亲从□□他用功,逼着他以非凡的速度成长,但是他的母亲也为他打点好了一切,所以他以一个神话般的速度存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完美的出生,他只能随着一般的考生一样从乡试考起,考到殿试恐怕早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而他越过了所有,七岁当堂殿试第一。从小有人传言他是神童,这些难道就跟出生没有一点点的关系吗?而且他被顺理成章的选为太子伴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相信他是神童,就连那学宫里的太傅大人也这样认为,这种认知是在潜意识里面出来的,这些跟他的出生,母亲的打点,众人奉承绝对少不了关系的。
所以,跟那个名落孙山到了现在葬入尘土的冯玉成相比,他实在是幸运得多。
“冯玉成,今年二十五岁,家里是幽州落魄的氏族,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今年科举名落孙山之后回到家里昏昏沉沉的度了一个多月,前不久,建元十五年四月初一暴病于家中。”
“等一下。”辛络绎打断上宫星闲:“你刚刚说什么时候暴病家中的?”
“建元十五年四月初一。”上宫星闲道。
“建元十五年三月春闱,四月冯玉成死亡,太医院说杉枬身上带有两三个月的曼陀罗,你说巧不巧,还有……这名考生,本来有才,但是却名落孙山。杉枬近几日夜夜恶梦缠身,之前偶尔也产生过这样的幻觉。你不觉得很有蹊跷吗?”
“你是说这名考生报复当日主持科举的大人?但是你别忘了,他只是一名考生,只是一个落魄的氏族,他拿什么去报复当朝的几位大人?他没有这个能力,而且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上宫星闲刚刚说到一半就住嘴了,确实很有蹊跷,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能做的好像不太多,但是一个死人能做的又实在是太多。
五个人同一时间,同样的病症,前后发病每次都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同样的看见鬼,也同样的会因为各种意外而趋向死亡,这些,绝对不可能是人为的,如果人为做不到,那么就是非人为的……
对,死人……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上宫星闲不能去想象,一个死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去报复,如果是真的死人这样做的,那么这一切该有多么的可怕。
“怎么可能是真的,为什么他死后不来报复,非要等到两三个月之后再来报复?”辛络绎道:“这世间哪儿有鬼?既然是鬼,他为什么不知道是谁害了他?反而找不相干的人?如果不是死人,谁能在同一时间让五个人同时得病,同时发病,且不说这五个人都是显赫的达官贵人,光这五个人的行踪都集中不到一起去吧。而且同时看见那种不存在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