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10)
何一笑正烦着,一听这些更烦躁,眼风扫来,静谧假象成了空。
“像如何?不像又如何?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人,我与你说了又能如何!”
一串话下来,江逐水听得目瞪口呆。隐忧横亘在心,他道:“可……”
还是没说下去。他莫名觉得这事重要,叫他不自觉忧心,但忧心之外,还有微不可见的小小欣喜。
他不懂这喜从何而来,在知道自己与父亲容貌极为相似之后,整个人就像踩在软乎乎的云朵上,但并不是愉快,他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去,那时没人能救他。
想到师父待他这般好,只是因为自己生了张与父亲相同的脸,他心里便起了团火。
何一笑自己有个疯子的名号,却告诫他,要克制情绪。江逐水将这话当做金科玉律,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必是端庄持重,从容镇定。
上一回对方重伤却仍安慰他,叫他第一次真正痛快哭了次,现在他又尝到了什么叫怒。怒是毒火,藏在心里煎熬的是自己,即便放出,也早已腐蚀五脏六腑,回不了头了。
最可怕的是,他不想回头。
江逐水的眼眸如雨过后的空山,清澄旷远,不见丝毫阴霾,叫人猜不着他在想些什么。
他许久没有说话,何一笑怕他多想,为表安抚,起身摸了摸对方发顶。
江逐水身体有些僵硬。
何一笑愕然,想起对方不喜这种接触,方才竟将这点忘了。
忙又收手。
他身量极高,徒弟与他仿佛,摸头的动作做起来并不太合适,但奇妙地,何一笑方才竟未觉得不妥。
江逐水眼中神光皎皎,忽然拉住他正要收回的手。
孰料何一笑似受了极大震动,身体一颤,猛地挣脱了他。
17、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话。
何一笑明白自己方才反应过大,但也无可补救。
倒是江逐水看出他无措,垂眸想了一想,去摘手上周乐圣送的手套。
何一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好不做声看着。
江逐水收好了手套,笑道:“徒儿只是想与师父亲近些。”
听到亲近二字时,何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雪白脸上忽起了晕红,眼神闪烁。
但他理智尚存:“胡闹!你明知——”
“师父。”江逐水喊道。
胸膛中心跳沉沉,他知道自己不喜与人肌肤接触,会发生什么都不可知。但此时此刻,却是想与对方亲近些的渴望占据上风,心一横,就去碰对方的手。
指尖方点到对方皮肤时,何一笑反手抓住了他的。
不知怎地,江逐水觉得脸上有些烫,没有半分预想中的恶感。他唇角微扬,笑了一下,握紧对方手掌,再不肯松。
对方的手原本是干燥且冰冷的,此时他却清晰感受到丝丝的温热,与手心里的潮意。
江逐水想,师父在紧张吗?怀揣这种好奇,他对上何一笑的眼睛。
孔雀绿的眼眸于此刻看去,竟有种诡秘的色彩,像阶前的一缕苔痕。目光下移,又落在对方唇上,唇色因身体原因少些颜色,可他却是见过其艳丽模样的。
他盯着那两片唇瓣,思绪迟缓了,一股热气自脏腑升至喉管,一路烧灼而出,欲要冲破他的口舌。
“……逐水?”何一笑觉得徒弟似乎有些不对头。
江逐水只瞧见师父薄唇张张合合,不自禁踏前一步。
何一笑因他突然的近身跌坐在榻上,顺势扶住徒弟手臂:“你不舒服?”
江逐水懵懂地摇了摇头,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贸然,既被拦下便没继续下去,跪在师父膝边,全然孺慕地仰脸看向对方。
何一笑呼吸窒住了。
他弯下腰,小心地摸了摸对方的脸,手下那人闭着眼,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对方肌肤细致,擦过手心之时,像捉住了一只扑扇翅膀的蝴蝶,他几乎不敢妄动,直至徒弟带了点呻吟味道地喊了一声:“师父……”
何一笑抽回手,道:“你今日怎么了?”
江逐水也不太明白。
兴许是因为夜夜抱着对方的狐裘,怀念从前与对方亲密依偎的时光。兴许是因为突然得知了一些意外之事,不安的情绪涌了上来。
但想与对方更亲近些的心,清晰而了然。
江逐水想起阿萝与洛阳君的样子,心中一动,抱住师父的腿,将头枕在对方膝上。
膝盖很硬,算不得舒适,但鼻下的气息却是熟悉的,令他极沉醉。
何一笑放松下来,低声笑道:“多大的人了,竟还与我撒娇。”
江逐水闭上眼,唇边噙着浅浅的笑:“……在师父心中,徒儿怕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吧。”
常言师徒如父子,于做父亲的而言,子女永远都是怀中的孩童,何一笑理当如此。但他看着对方身心信赖,毫无防备的面孔,却道:“我宁可你还是当年那个孩子。”
江逐水有些意外,侧脸看向对方:“徒儿长大了,才能帮上师父。”
徒弟也许是无心的,但从何一笑的角度看来,他枕的位置未免高了些。脸上还有被衣上褶皱压出的红痕,唇角微翘,每一下呼吸都似、似——
江逐水正享受此时安谧的相处,不想何一笑猝然起身。
他摔在地上,双手撑地,满腹不解。
何一笑居高临下望着脚下的弟子。
江逐水抬头看去时,还能看见对方脸上未褪的晕红,然而很快就消散了。眼帘微阖,挡住了眸中大半神色,只微微泄露出一点绿意,像早春的草色,与平常似乎有些不同,江逐水视线所及时,仿佛一颗露水坠在细长的叶片上,心尖发颤。
脑中似有灵光闪现,他直觉那是个极重要的线索,不自觉望进眼眸深处,探求背后真意。
但对方眼底只剩一片冰寒。
江逐水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别人,自己却未亲身领教过。此时在这种目光下,只觉冷意自脚下攀升,冻住他的手足,冻住他的喉舌。
——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自方才身体有过接触的部分,熟悉的、令人腻烦的恶感也翻了上来。
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江逐水不明白,为何在那么短的时间,事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没等他想明白,何一笑开了口,他说——
你该走了。
江逐水爬起来,低着头,没有说话,更没有去看对方神情。
走出去的时候,背后有种被人窥探的不自在。那只可能是师父,江逐水知晓这一事实,然而更加看不懂对方。
何一笑分明是愿意亲近他的,怎会如此大反应地推开自己?又为何是那么一副冰冷态度?
这些疑惑无人能为他解答,江逐水将之收起放在心间,细细琢磨。
走至半路,他停了下来,收起面上的沉思之色。
苍松覆雪,鸟雀噤声,只有风,穿过松林。雪地松软,上头什么印迹也没有。
他目光落在十步开外的一棵树上,道:“出来。”
18、
没有动静。
“阿萝,”江逐水叹了一声,“我知道是你。”
树后晃出张俏生生的面孔,少女一身绿衣,似深林中乘豹而来的山鬼,头上戴了一对暖耳。她本是小脸盘,如此一来,脸蛋真就只剩了巴掌大,年龄也显得更小了。
江逐水没有向洛阳君询问过阿萝的身份,也不知她年岁几何,只是凭借直觉,认为对方与母亲萼绿华应当有某种关联。视线触及那两团白色的毛茸茸时,他油然而生柔软情愫,像是见着了母亲。
她们容貌上没有相似之处,但给人的感觉却极微妙。当然,眼前这位,比江逐水记忆里那位,要可亲许多。
他朝对方招手:“过来,”又问,“你是怎么找来的?”
阿萝从树后走出来,到了他跟前,少女仰起脸,下巴尖尖:“他们许我上来的。”
清泠泠的嗓音,同冰棱子似的,单听声音,绝想不到对方呆板神气。这是江逐水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初时还怀疑过对方是哑的或是傻的。
他山之人入不得主峰,若身份可靠,还是能上来的。
阿萝长得虽好,到底带了点痴愚,山中人不放心洛阳君,却肯放她上来。况且,主峰上有他与师父坐镇,本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问:“你来做什么?”
阿萝抬头看他,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仍少了光亮,一板一眼回道:“兄长说,他明日想去扫墓。”
江逐水注意在别处:“你唤洛阳君兄长?”
阿萝眨了眨眼,转身就要跑,却被拉住手臂。
江逐水没有使大力,只是确保她挣不脱,温声道:“你不想说不打紧,若要多逛会儿也可以,但不能再往上边走,”他绕到对方身前,“师父一旦动手,我也救不下你。懂吗?”
阿萝低下头,盯着他的手瞧,秀发下露出一点雪白的脖颈,和毛茸茸的护耳放在一起,像朵经不起一点风的小花。
但她没有做声。
江逐水暗里皱眉,怕自己吓着了人,正要说话,忽听她道:“山上有花好看吗?”
她首次主动问话,江逐水颇惊喜。细思觉得这句话语调轻快,与她之前表现不符,疑心别有所指,斟酌想了一番。
若是别的季节,倒有好看的,现在唯剩优钵罗花。他为稳妥,问:“你想看什么?”
阿萝道:“白色的那种,好香好香。”
说到好香时,她扬起脸,双眼骤然亮了,仿佛当真闻见了异香。
世上花的种类数不胜数,对方形容的也不清楚,江逐水判断不出她说的具体是什么,正思索间,人游鱼似地从他手里挣了出去,头也不回跑了。
真追是能追上的,但江逐水站在原处,眼见对方身形隐没在林间,一步没动。
他对阿萝很是好奇。她年纪看来比齐秀主大不了多少,不太可能是洛阳君的妹妹。说痴不痴,说聪明也看不出聪明,但方才的两句话里,似乎藏了秘密。
之前被阿萝打岔,江逐水将心思从何一笑身上抽了出来,这会儿得了空,自然又转了回去。
回到卧房,他仍没想明白对方态度转变的原因。直至看见床上的狐裘,江逐水终于意识到了关窍。
他记住了何一笑当时神情的每一分变化,包括最微处的细节,而现在,他终于看懂对方眼中藏着的是什么。
是欲。
江逐水见过这种眼色,不是在回沧临的途中,而是在更久之前,久到他险先忘了。
他自小便是何一笑带大的,诸事不假人手,那年初次梦遗,醒后不知其故,将此事告知了师父。他以为,师父是他最亲密的人,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在他心里,这不过是件略有些奇怪的小事。
何一笑听后,愣了一愣,问道:“你今年应当十八了吧。”
江逐水点头。
何一笑道:“……也对。”
江逐水后来才知道,狱法山功法有炼精化气的功效,使得他这方面几乎全无常识。
但当时的他自然是不懂的,只问:“是徒儿身体有什么异样?”
对方笑道:“不妨事的,”顿了顿,又道,“你若不想如此,只需每隔一段时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少年时的江逐水不通情欲,但直觉地,仍有些羞赧,只因对方是他崇慕的师父,心有疑惑也不敢多问。
何一笑何等人物,怎会不知他所想,招他过去,道:“我只帮你这一回。”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得,醒神时已经坐在了床上,而师父单膝跪在他身前。
江逐水吓得要站起,又被对方按下。
何一笑道:“别急。”
江逐水一点不急,只觉得有点不安,这不安似乎来源于师父,又似乎不是。
何一笑本要褪他下裳,却被羞耻难耐的徒弟阻住,只将手伸了进去。
情动之时,江逐水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对方肩窝里,微微颤抖。
他懵懵懂懂,不好说得了多少快感,事后也记不太得这事。只知最后自己经受不住,整个扑进对方怀里,师父笑了一声,反抱住他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