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96)
老夫人叹气道:“康儿确实也该抓紧了,他虽是庶子,但他父亲好歹是一朝之相,怀荫怎么说?你们可有相中的人家?若是有好的,我老太婆就卖卖这张老脸替你们亲自去说。”
康姨娘见老夫人恢复了往日亲近之相,连忙笑起来,亲热道:“姨母,其实圣上的四公主性格娴静懂事,又善琴棋书画,听说很早就学了持家的本事,相爷也说不错,去年康儿进宫参加皇后娘娘的春茶宴,皇后娘娘也对康儿赞赏有加,只是苦于四公主居于深宫之内,不似皇子一般容易亲近,康儿又不在圣上面前走动,只怕贸贸然去提亲,会被圣上拒绝,姨母您是一品诰命,与皇太后也说得上话,不如您想想法子。”
老夫人看着她喜笑颜开的脸,愤愤道:“我看你们是被浆糊糊了脑!亏得你们异想天开!康儿拿什么去尚公主?简直胡闹!”
康姨娘眉头拧成一团,纳闷道:“容儿都能尚皇子,我们不过是尚公主罢了,为何不行?从前容儿也不过是四品,沾了二皇子的光才当上院史,康儿如今也有五品,样貌品行更是不在容儿之下,他能尚得,我们为何尚不得?”
老夫人敛起怒气,淡淡道:“康儿是庶子。”
康姨娘愣了愣,忽然嚎啕大哭道,“若非我不争气,当不了相爷正室,康儿又岂会跟着我受苦,如今还要因为庶子的身份错失一段良缘!”
老夫人咬着牙,拿佛串砸了康姨娘的脸,咬牙对侍女道:“把夫人叫来。”
侍女颔首应是。
“尚公主一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不过你放心,康儿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孙子,我一定替他相最好的人家。”
第78章
陈夫人愁眉苦脸了好几日,庄子上的收成下来了,加上公账里本来的一千多两,拢共能有五千多两,再加上沈容给的五千,母亲给的二千,手上本该有一万二千多两松动银子,可她也不曾想,成个亲会花费如此多银两,府里上下都新制了衣裳,连月来的茶水钱,烛火钱都不老少,府里的赏银倒是发的不多,但内务府与典司院的赏银却给出去不少,如今才五月,手上就只剩下了五千两,若是无事,这点银子还能度日,可再不久,老夫人又要过七十大寿,陈夫人真是欲哭无泪,每日都在为银子发愁。
正在忧心那一两三钱的银子,老夫人遣人叫她过去。
陈夫人去时康姨娘已经离开,侍女正在给老夫人捶腿,她拢着眼小睡了片刻,等陈夫人进来,侍女才轻轻推了推她。
陈夫人迟疑道:“不如等老夫人睡醒我再过来。”
老夫人晃了晃神,坐直身体道:“是我叫她喊醒我。”侍女拿了腰垫过来塞在她身后,又去沏了两杯热茶过来。
老夫人满脸慈爱,关切地问了许多问题,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陈夫人温温笑着一一答了,半晌才端了茶慢慢喝了几口。
老夫人突然道:“那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府里的奴才太不像话了,大喜的日子里口无遮拦,也难怪容儿夫人要发落他,可曾狠狠打了。”
陈夫人面色扭捏,那奴才是沈康的人,打是打了,却也不过是轻轻打了几下,说到底她在府里没什么话语权,压根比不过康姨娘说话有分量。
陈夫人眼神苦涩道:“回母亲,安亲王发了话,自然是要打的。”
老夫人面色沉了沉,眼神晦暗道:“你是当家主母,有些事情,你要扛起来,如今安儿进了门,在外头他是亲王,在家里他就是容儿的夫人,你与怀荫的儿媳妇,你不可一味将他当成贵人主子来对待,你诸事畏畏缩缩,他又与咱们疏远,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相府家门不睦?”
陈夫人局促道:“请母亲指教。”
老夫人满意她的顺从,笑笑道:“他初来乍到,又不与咱们住在一道,自然显得不亲近,这样吧,你多叫他们过来吃饭,与他热络些,寻常也办些茶宴花宴,叫上些亲朋好友,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亲近了。”
陈夫人迟疑着说:“母亲,我姑且试试吧。”
“什么试试!拿出你的本事来!”老夫人恨其不争道,“你持家有道,人人都夸你,安儿毕竟不曾受过赤子教养,也未必知道如何持家,你多教他些本事,别总是唯唯诺诺的!”
陈夫人心中叹气,面上却真切应了。
*** ***
今日本要去郊外踏青,赵念安特意起了大早,却不想相府一早派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想念孙儿,叫沈容与夫人若是无事就去相府坐坐。
他们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去请安,老夫人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若是再装傻听不懂,也未免太刻意。赵念安也不想落一个不贤不孝的名头,只好换了衣裳,与沈容去了相府。
两人先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老夫人见他们来,模样高兴坏了,遣着侍女们忙前忙后伺候,端的是一副慈善和蔼的模样。
从前她对沈容一直是淡淡的,谈不上多亲近,也不曾苛责,后来十年里,沈容去了侯府暂住,她与沈容更是生疏了许多。
许多事情沈容不曾与赵念安细说,赵念安也不知老夫人为人,见她模样慈祥,便也多了几分亲近,吃着侍女端来的点心,听她说沈容儿时趣事,说他活泼可爱,又说他古灵精怪。
沈容在旁听了半晌,大多都是他三四岁前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但听多了总觉得像是杜撰的,什么儿时睡觉总要祖母哄,为了一块马蹄糕哭了半宿,从小爱娇俏,总缠着祖母做新衣裳,他自小虽调皮,却从不娇气黏人,相反很有气性,这些撒娇耍赖的事情,听来都像是沈康儿时为人。
三人说笑了半晌,老夫人道:“你父亲与兄长还未回府,我叫人在院里摆了一桌,咱们也吃个团圆饭。”
沈容牵起赵念安的手,含笑道:“孙儿近来得意忘形,不常回来吃饭,叫祖母见笑了。”
“这是什么傻话,你们新婚燕尔,自然亲热,那才叫好呢。”老夫人笑了笑,打了个哈欠道,“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后花园里新置了些花卉,你们去赏赏,我也打个盹,一会儿开饭我再叫人过去唤你们。”
沈容道:“如此也好,说了一下午话,祖母也累了,先歇歇,我们四处走走。”
两人出了小院,身后只跟着兆喜一人,沈容看着眼前小径,一时间晃了神,母亲的畅忧阁如今由陈夫人居住,竹园又有方小姨娘碍眼,后花园的池塘他也不想见,偌大的相府竟无他立足之处。
赵念安未觉他神情有异,兀自顺着石阶小径向前走,半晌豁然转身,抿嘴一笑道:“啊,我知道了。”
沈容迎了上去,笑问:“知道什么?”
赵念安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咯。”
沈容拍拍他的脑袋:“瞎说什么。”
赵念安笑:“你根本不爱吃马蹄糕的嘛,你喜欢吃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我平日里都仔细看着呢。”
沈容道:“人总是会变的,兴许我儿时爱吃,如今不爱了。”
赵念安随口道:“或许是吧,我们去哪儿?”
沈容心不在焉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一些苦笑,赵念安突然眼睛一闪,拉着沈容疾步往前,速速越过石阶,靠近高低起伏的假山旁,屈腰走进石洞内。
逼仄狭窄的假山洞只能容两人抱膝而坐,赵念安抱着膝盖笑眯眯道:“反正你哪儿也不想去,咱们就在这里躲躲吧。”
沈容打发了兆喜去别处,才对赵念安道:“原以为你不谙世事,却不想我的心事你都能明白。”
赵念安笑而不语,许久才说:“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躲在假山后面看书,我去尚书院找你,你离我躲得远远的,都不肯挨着我坐。”
沈容笑:“春日里你穿得单薄,天气又寒,我叫你小心着凉,你偏不听,硬生生挨了半个时辰,结果次日就病了。”
赵念安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侧着脸看沈容,眼里含着羞赧的笑意,声音软糯道:“我后来再想,许是那日病中,你来哄我,我便喜欢上了你,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我发怒恼了火,还眼巴巴过来哄,好似心疼我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