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72)
沈容挑了挑眉,从善如流道:“谢父亲养育之恩,孩儿与念安一定会好好孝顺父亲。”
沈相甩袖离去,陈夫人站在原地无措道:“这办婚事我还是头一遭,容儿,这如何是好,是不是得先准备聘礼?”
沈容道:“圣上赐婚,婚礼由典司院与内务府协办,母亲不必操劳,晚些自有宫里派嬷嬷来操持。”
陈夫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那聘礼?”
沈容含笑道:“聘礼自然是要出的,等祖母回来后再商议吧。”
陈夫人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家里还得有老夫人坐镇才行。”
侯府上下喜翻了天,沛国公亦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就差没叫北远侯一声亲家,万常宁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与沈容的红光满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夫人在家里等了没多久,没等到宫里来的嬷嬷,却把老夫人等回来了。
大钟寺距此不过六七日路程,老夫人收到信后立刻动身回皇城,彼时沈容正在竹园小憩,兆喜急匆匆来报,沉着脸道:“那个人回来了。”
沈容面色一沉,冷笑道:“罗大石罗管事终于是回来了。”
兆喜红着眼道:“当年分明是他将少爷推进河里,想杀死少爷,他计谋不成,转眼却成了救命恩人,还被提拔当了管事。老夫人前年去大钟寺礼佛,将他带了去,如今他也回来了,少爷决不能放过他!”
沈容平静了心绪才道:“稍安勿躁,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兆喜拍了拍脑袋:“瞧我,少爷婚事要紧。”
沈容道:“我去给祖母请安,你遣人去侯府通报一声,请我舅父来商量聘礼的事情,我与他说好了,他知道怎么做。”
兆喜应是,立刻从后门溜了出去。
沈容换了身衣服,端着温温吞吞的样子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一回来,各院的姨娘少爷小姐们都去请安,沈容是最后一个到的。
沈相厉目道:“你如今当了圣上儿婿,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了,你瞧瞧,这里还有谁没到!”
沈容苦着脸道:“儿子住在竹园,住得远,故此才来晚了,父亲恕罪。”
“你万般皆是!”
沈相还要再骂,远处帘帐里传来老夫人幽幽的声音:“好了,都别吵了,容儿过来吧。”
沈容撩起帘子,闻着那清幽的檀香味,缓缓走进里屋。
老夫人斜倚在长榻里,微微合着眼,手里盘着一串佛珠。
沈容悄悄看了四周,不见罗大石,他虽记不清罗大石的长相,但罗大石年纪应在三十岁左右,尚且年轻。
老夫人身材微胖,温温坐着确实有些慈态,但沈容却深刻见识过她的为人,她分明偏爱自己的外甥女康姨娘,却又嫌她身份卑微,只许沈怀荫纳她为妾,其后又促成了与侯府的姻缘,将他母亲万氏娶过门之后,她又三番五次偏帮康姨娘,弄得她母亲在这相府毫无立足之地。
罗大石本是府里护院,在沈容落水后,他一跃成了管事,去了老夫人身边伺候,自此一直跟随老夫人左右。
沈相走上前亲热着说:“母亲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明日我等再来向母亲请安。”
老夫人抿着嘴,半晌才道:“我只不过去了大钟寺不到两年,你被圣上罚俸一年,老相爷在时,为官几十载,从来不曾被圣上如此重罚,你真是丢了老相爷的颜面!”
沈相跪了下去,诚恳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过失,惹恼了圣上龙颜。”
沈康连忙跪着说道:“祖母明鉴,父亲无错,乃是当日朝中事务繁忙,若是祖母要怪,怪康儿吧!”
老夫人看着他道:“你起来吧,你如今也已为官,不要动不动就跪我这个老婆子。”
康姨娘抱住沈康肩膀,含泪道:“姨母,康儿跪您天经地义,哪需要什么由,无论他官职当的多大,都该跪您。”
老夫人没什么反应,却是沈相突然大喊一声道:“沈容!还不跪下!”
沈容撩起袍子正欲跪下,老夫人却道:“容儿不必跪,容儿高中探花,又当了大官,如今还尚了皇子,比你们争气。”
沈容心里一突,这十年里,他与祖母不常见,何时转了性了?难不成念经礼佛当真能修心养性?
沈容仍是撩了袍子跪了下去,言辞恳切道:“多年未见,孙儿自当给祖母磕个头。”
康姨娘连忙把沈莲按过来跪下去,沈莲与老夫人相处不深,两年未见都快不记得府里还有这个人了,她哪里肯跪,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老夫人沉着脸道:“孩子们年幼,带下去歇息吧。”
康姨娘面色难堪,陈夫人连忙拉着沈禾过来,叫她给老夫人行礼,沈禾看看老夫人,乖巧跪了下去。
老夫人微微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也去休息吧。”
陈夫人心里得意了些,叫嬷嬷把小姐们带下去。
恰此时,仆从来报,侯府来人了。
沈相死死皱着眉,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
老夫人淡淡道:“茶厅摆茶,姨娘们各自回房,沈康也回去,其他人随我去茶厅会客。”
第59章
北远侯许久没进这相府大门,进了茶厅后,半点不安分,左手盘着玉球,右手东摸摸西摸摸,嘴里叨叨着说:“这屋子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修一修,这帘子当抹布都嫌它埋汰,这怎么办亲事?岂不叫人看笑话吗?”
侯夫人抿了抿嘴,瞪着他道:“侯爷,过来坐吧。”
北远侯摇摇头,唉声叹气坐回椅子里。
侯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二殿下要封爵,若是如此,喜宴定是要在殿下府邸办的。”
北远侯恍然,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脑子。”
两人喝口茶的工夫,老夫人便携着一家几口到了,北远侯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倒是侯夫人站起身恭敬请了安,又在北远侯背上拧了一把,北远侯不情不愿抱了抱拳道:“老夫人好久不见了。”
老夫人淡淡笑着应了,吩咐众人落座。
北远侯道:“今日听说赐婚诏书下来了,本是想来瞧瞧我那争气的大外甥,也沾沾喜气,没想到老夫人在家里,真是赶巧了。”
老夫人捧着茶道:“老身也是刚回来,这十年里,容儿有侯爷侯夫人细心教养,不仅学问做得好,人也出息,全是侯爷侯夫人的功劳。”
老夫人如此说话,北远侯心里痛快多了,沈容在侯府这些年里,心情郁结是他开导的,夫子先生也是他请的,衣食住行是侯夫人打的,连如今尚皇子也是侯府鼎力相助,与相府半点关系没有。
陈夫人面色淡淡坐在一旁,她与沈相本就是老夫少妻,与沈容这份母子情谊也只是面上的,左右与她不相干,若是派她做事好好做了便是,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倒是沈相面色异常难堪,沈容是他的嫡子,如今功成名就无论哪一项都没有他的功劳,他忍了半晌却是插嘴说道:“容儿少时在相府读书,那时候便基础打得扎实,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差。”
北远侯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沈容垂着眼勾了勾唇,他比沈康小两岁,年幼时读书不如他,父亲便说他天资驽钝难成大器,再长几岁开了窍,处处比沈康聪慧,父亲又骂他恃才傲物不知兄友弟恭。事已至此,却来说什么在相府根基打得扎实,真真是可笑。
老夫人盘着佛珠道:“容儿此次尚皇子,宫里定会派人来打,陈氏。”
陈夫人连忙应了一声。
老夫人看着她道:“等宫里来了人,你好生接待,由他们做主,你帮着操持就是,若是有不懂或是为难的,再来问老身。”
陈夫人连连称是。
侯夫人微微垂着眼,看着交叠的双手,慢悠悠道:“是了,这历来尚皇子也轮不到咱们指手画脚,左右不过是帮衬帮衬,如今二殿下不曾贬为庶民,又要封爵,自然更轮不到我等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