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155)
今日是十月初一,方德子一早去了趟侍郎府,没要着那二百七十两银子,反叫管事阴阳怪气数落了一顿,特意回来禀报沈容。
双喜刚把午膳备好,方德子就一脸窘迫来了。
赵念安饥肠辘辘吃着饭,用看热闹的眼神望着方德子。
方德子悻悻地摸摸鼻子,说道:“人管事说了,以后去要银子他们一概不给,叫老爷您自己个儿去问沈侍郎拿。”
沈容盛汤的动作顿了顿,笑说:“他们倒是也学会了泼皮耍赖那一套。”他把汤摆在赵念安面前,低声说:“天凉了,趁热喝。”
沈容吃了口菜问道:“兆喜回来了吗?”
方德子陪笑道:“去了庄子上收租,没这么快回来。”
沈容点点头,琢磨了半晌无奈地笑道:“这六万两才还了几个月?到底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既然如此,我怎么也得厚着脸皮去一趟了。”
赵念安着急道:“你不会又被一闷棍吧?”
沈容哑然失笑:“放心,吃饭吧。”
沈容与方德子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发他离开后,把双喜叫来身旁,叮嘱道:“最近你不许去前院,就在后院伺候。”
双喜一头雾水看着他,沈容复又阴沉着脸说道:“被我瞧见一次打一次。”
双喜缩了缩脖子,苦哈哈道:“小人知道了。”
用过午膳沈容又陪着赵念安消遣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沈怀荫也该归家了,方慢吞吞往侍郎府走去。
第130章
老夫人最近几日正在忧思,哪怕是为了睿王的面子,她也想给沈康一个嫡子身份,如今沈容已经分家出去,也明摆着是闹翻了,自古事情都有两面性,这次沈府出了兄弟阋墙的事情,虽闹出了笑话,但沈容既然已经净身出户,沈康继承家业也是所当然,只是康姨娘被皇太后杖责,如今抬她当正室,实在是时机不当。
再过三五载......老夫人嘴里抿着侍女喂来的汤药,她近来脾胃不佳手脚虚软,经过几次大喜大悲,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还不知能不能看到沈康长进出息的一日。
老夫人喝完了药,叫侍女去正门瞧瞧,若是老爷回来了,把他请过来。
侍女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禀报,温温说道:“容少爷来了,说是来找老爷,管事的请他去老爷书房等,老爷回来后怒气冲冲去了书房,没往咱们小院来。”
老夫人沉叹道:“这个怀荫,心性太盛,半点压制不住,每每冲动都要吃亏,走,咱们去瞧瞧。”
*** ***
今日兆喜不在,沈容领了万常青过府,管事请两人进书房,又吩咐侍女沏茶过来。
沈容把茶端在手里,懒懒地用杯盖拨弄那茶叶碎子。
万常青站在一旁瞟他一眼,幽幽道:“表哥,这茶你得酝酿着喝,小心又掺着不三不四的东西。”
管事陪着笑站在一旁,闻言只得说:“这茶没问题,容少爷放心喝,小人拿人头担保。”
沈容勾了勾唇角,把茶盏摆去一旁,淡淡道:“你的人头可够不上本官的命,这里没你事,出去吧。”
管事松了口气连忙出去,却不敢走远,站在围廊下的盆景旁,弓着身观察书房里的动向。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沈怀荫回来,万常青无聊地在屋子里踱步,举着一只甜白釉花瓶道:“呵,沈府清俭,居然也有这么好的瓷器。”
沈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这花瓶是我母亲在时添置的,怎么也得值个一千两银子,还有旁边那些摆件也都是她添置的。”
万常青啧啧道:“还是姑母有眼光,这暗沉沉的书房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没有,就靠这些装点的熠熠生辉。”
沈容但笑不语,书房的大门直敞着,远远就见沈怀荫领着一干侍从大动肝火地走来。
沈容站起身,温温行了礼。
沈怀荫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还来作甚!书房重地岂由你乱闯!”
沈容一脸疑惑道:“怎么?父亲如今还有公务要处吗?”
沈怀荫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滚!我不要见到你!滚!”
沈容幽幽叹道:“父亲既然不想见我,我不来就是了,只是这每月的二百七十两债银,请父亲奉还吧,儿子拿了银子立刻就走。”
“你还有脸要!”沈怀荫冷冷一笑道,“就因为这六万两,你搅得天翻地覆,一通连环套下来,害我们相府被贬成了侍郎府,你还有脸要这银子!”
沈容啧啧摇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父亲这就受不住了?你既然知道是我捣的鬼,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否则后面还有你好看!”沈容突然厉下眉眼,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表情凝视着沈怀荫,似是要将他拆骨入腹一般,浑身充满了狠厉。
沈怀荫吃了一惊,回过神后大骂道:“你这逆子,你反了天了,我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沈容倏然红了眼,他一语不发走到那只甜白釉花瓶前,撩袖砸了个粉碎,在沈怀荫倒吸一口气时,他又将书房内所有瓷器通通砸到地上,一时间书房里只有瓷器落地的声音与沈怀荫的怒骂声。
沈容痛快地在书房里发作,将他眼前能看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砸碎撕烂,书画瓷器墨宝,统统不留,仿佛要将这个府邸拆了一半,用尽全部力气,撕心力竭般的发泄。
沈怀荫叫人上去擒他,万常青拔出佩刀将众人喝退。
沈怀荫心头滴血一般心疼不已,他虽自命清高,但谁人没有几件自己爱惜的玩意,这些书画瓷器都是他心爱之物,在这一瞬间全部毁于一旦,全部毁在了沈容手中。
沈容砸了个痛快,他扬声大笑,疯癫一般指着沈淮荫骂道:“从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我费劲心机宁愿断子绝孙都要尚皇子,为的就是要你家宅不宁,如今不过刚开始,从此以后,侍郎、谋吏、谋役我要你一步步跌落泥潭,沈康我也不会放过,贾千怡是谁,她拿什么跟赵念安斗,沈怀荫!你且张大眼睛看清楚,我要如何叫你生不如死!”
老夫人来时,恰好听见沈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她吃惊不已,沈容如今竟此般猖狂,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
老夫人加快了脚步,阴冷着脸走上前,大喝道:“沈容!你枉为人子,你岂能直呼父亲名讳!什么生不如死,全是些狗屁倒灶的话!”
沈容仰头大笑,笑停了方凉凉说道:“祖母如今来说什么大道,既然都撒泼开了,我也不妨直说,你们如今已经没有了活路,我拿捏住了赵念安,等于是笼络住了圣上,你们名声已经臭了,哪怕你们去告御状,谁又会信你们,自讨苦吃!”
他深吸了口气,复又回到温文儒雅的模样,含笑作揖道:“今日孩儿失手,如此书房里的物件抵三千两银子,之后一年孩儿就不来讨要债银了,等明年是继续砸还是直接扣了父亲与兄长的俸禄,等明年再说。”
沈容勾着眉飞色舞的笑容,携着万常青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幽幽道:“只是明年这时候父亲与兄长还能不能继续当官,还两说。”
沈怀荫心绞痛,颤巍巍指着沈容离去的背影,哽声道:“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老夫人头晕目眩,脚一崴,整个人栽了下去。
庭院内乱成一团,沈怀荫对着沈容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骂声久久不绝于耳。
刘姨娘听闻赶忙跑去老夫人小院,又请郎中来把脉,待郎中走后,老夫人躺在床上悔不当初道:“早知他如此,当日就不该成全他尚皇子,哪怕废了我这条老命也得阻止他!”
刘姨娘眼神苦涩道:“老夫人心慈,又怎会知道他这般心机深重。”
沈怀荫坐在椅子里,懊恼地拍着大腿,眼神悲痛不已:“以为他光宗耀祖,结果是拆人家来了。”
刘姨娘哽咽道:“老夫人,咱们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吗?他不会暗中再使什么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