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11)
沈容点点头,又给他剥了半盘虾。
赵念安见他殷勤,不自在道:“你是七品文官,并非我侍从,不必如此费心伺候我的。”
沈容但笑不语,半晌才说:“少爷疼我,我自当尽心尽力,有何不对?”
赵念安看着他柔和的笑脸,忽然道:“你以色侍人,又油嘴滑舌,以后定是个大佞臣。”
沈容敛起笑,无奈道:“指鹿为马,胡说八道。”
赵念安吃了他剥的虾,两人默默吃完了饭,沈容又端了水来给他净手,说:“等到了高山县你便自称少爷,我等是你的侍从,先游山玩水几日,好好观察当地民风,不必打草惊蛇。”
赵念安默默点头,说:“顺便探探当地百姓对陆道远的评价,还有新任知府夏九州。”
“自是如此。”
赵念安净完手,方德子与阮策也回到了二楼,沈容离开房间让方德子进去伺候,方德子进门便说:“少爷吃得习不习惯,奴才问过小二附近有间糕点铺子,明日动身前奴才去买些来给少爷尝尝。”
“也买些沈容喜欢的......”赵念安顿了顿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方德子笑:“那就每种都买些,总有沈公子喜欢的。”
“也好,先洗漱安置吧,别耽误明日赶路。”
翌日清晨,方德子起了大早,悄悄出了门去采买糕点零嘴,回来时赵念安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正在到处找梳子。
方德子大步上前道:“您快坐着,奴才来伺候。”
赵念安坐着让他梳头,出门在外没有那么考究,只寻常束了个髻,穿了身官绿色的轻薄外衣,腰间挂一块水润无暇的玉佩。
沈容来时,他刚收拾好行头,沈容见他这般模样,禁不住好笑,果然是与生俱来的贵气,穿什么都是金尊玉贵的模样。
沈容也觉得无需刻意低调,赵念安骨子里透着雍容,若是欲盖弥彰反而引人注目。
犹然是方德子与阮策驾马,马车两排座椅下有暗格,中间地上铺了柔软的狐皮地毯,赵念安坐进车厢里,脱了鞋子塞进暗格里,舒坦地将脚搁在毯子上。
沈容微微蹙眉看他。
赵念安一脸疲色,瞪他道:“怎么了?若是觉得不雅观就出去,这马车又小又闷,昨天不过半日,我就肩酸脚疼屁股痛,还得两日才到高山县呢。”
沈容无奈摇头,兀自拿了本出来看。
赵念安昨日睡得不好,客栈那床铺硬邦邦的,被子也盖得不舒服,更有方德子鼾声震天,吵得他一晚上没睡着。车里无聊,马车颠簸,困意席卷而来,撑了几次终是撑不住,坐着睡了过去,脑袋一下子磕在横栏上,赵念安唰的坐起来,揉着脑袋打哈欠,仍是困得难受,又不安分地坐到了地毯上,直接就地躺下蜷缩着身体睡,沈容被他挤得双脚无处安放,正无奈时,马车一个颠簸,赵念安脑袋一记磕在座椅的暗格上,他捂着脑袋坐起身,龇牙咧嘴吼道:“方德子!小心驾车!”
方德子讪讪应了两句,但山路崎岖总是多有颠簸,这也是难为之举。
赵念安何时吃过这种苦,万贵妃不许他领差事也是了解他秉性。
他困得难受,倦得眼眶发红,模样蔫蔫的好不可怜。
沈容实在看不下去,他放下书,缓缓坐到地毯上去。
赵念安被他挤到一边,忍不住骂他道:“你坐这里我怎么睡觉?”
沈容未出声回他,他坐到最里面的位置,后背靠着横侧椅子,然后一把将赵念安捞进怀里,缓缓说:“我抱着你睡,这样便不会磕着碰着。”
赵念安愣愣地看着他,睡意一下子就醒了,沈容见他仰着头不合眼,蹙眉道:“不睡了?”
赵念安连忙把脑袋枕在他胸口,寐着眼睛说:“不许让我摔着了。”
沈容环着他的腰,低低应了一声。
他等了一会儿,见赵念安是真的睡着了,这才拿起书,一手抱着人,一手看书。
赵念安醒来时已是晌午,马车支了伞铤停在酒楼后面的空地上,方德子见他睡得香甜没敢喊醒他,先进酒楼打点,阮策在附近秣驷,留沈容在车厢里照顾赵念安。
他揉了揉眼睛仰起头,先是怯怯地笑,目光盈盈看着沈容,羞赧道:“睡糊涂了,还以为是在家里。”
沈容犹然抱着他,低头看着他笑。
赵念安又把头靠下去,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后才慢吞吞坐起来。
沈容支起身,下意识揉了揉腰。
赵念安忽然定定看着他,可怜巴巴道:“我忘记你身体不好,你肾气亏虚定然容易腰酸背痛,我却还让你当我的枕头。”
沈容处变不惊道:“无妨,只要少爷睡得舒服,我这点小毛病无足挂齿。”
“你就是因为对身体不上心,才会病情严重至此,从来也不见你喝药,你年纪还轻,怎能如此就放弃自己?回去之后还是得找太医帮你瞧瞧。”
“有劳少爷挂心。”沈容屈起手指用指腹蹭了下赵念安的嘴角,笑吟吟道,“睡觉还流口水。”
赵念安脸涨得通红,讪讪道:“还、还不是因为睡得不舒服!”
沈容掸了掸胸口的水渍,忍着笑打趣说:“是奴才的不是。”
赵念安气得不行,转身就要下车,沈容一把抓住他道:“鞋子。”
赵念安匆匆把鞋子穿上,气呼呼地下了车。
四人吃过午饭继续赶路,沈容起初还能端得住,一两日下来也觉得疲惫又无趣,到了下午干脆和赵念安一般,将鞋子脱了塞进暗格里,只穿白袜坐在地毯上,两人一起曲着腿贴坐在一起,共看一本奇诡故事书。
赵念安一边看书一边吃糕点,一会儿责怪沈容翻页不等他,一会儿又抱怨看不明白,一整个下午统共也就看了没几页。
沈容被他烦得实在无法,扔了书靠在椅子上闷声叹气。
赵念安见他这般,不高兴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给少爷甩脸子了。”
沈容哭笑不得:“那我们聊聊天?”
赵念安板着脸说:“本来就该如此,你不想着好好伺候我,只想着让我别烦你。”
“我没觉得你烦。”
赵念安不出声,但看表情仍是不太高兴的。
沈容侧过身,托着额头看着他道:“我初见你时,你端着架子好大的威严,我当时便想二殿下如此这般真真是威风,让小人坐立难安,夜不能寐,如今再看你,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娇气又黏人,却是说不出的可爱。”
赵念安一时间也懵住了,他喃喃问道:“你这是在骂我从前对你刻薄,还是在夸我?”
沈容柔声说道:“自然是夸你,你如今真真是可爱极了,我岂会觉得你烦人?”
赵念安被他哄得飘飘然,嘴角的笑意如何都压不下去,实在是忍不住,对沈容说道:“我当日错怪你,以为你要同我抢倩儿,我才会失了分寸欺负你,我从今往后不会再欺负你,我那日说过,我今后会疼你,必然也是真心的,你不觉得我烦就好。”
“自然不会。”
“嗯。”
第9章
赵念安越看沈容越顺眼,眼珠子挂在了他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沈容被他看得发毛,又觉得他可爱,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临近申时的时候,马车行至高山县旁的四崖县,再过半日就能赶到高山县。
沈容吩咐阮策停车,慢行进城寻客栈住下。
赵念安疑惑道:“如今才申时,为何不快马加鞭赶到高山县?”
沈容道:“少爷莫要忘记,我等是陪少爷出来游山玩水的,此处已经靠近高山县,若是行色匆匆不免令人生疑,况且就算赶至高山县,也已是深更半夜,此行要在高山县久居一阵,总要好好寻个落脚处。”
赵念安颔首道:“你果然心思缜密。”
沈容含笑道:“时辰还早,等落了脚,我陪你四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