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137)
沈相每日大致在同样的时辰回府,眼瞅着快回来了,康姨娘派了人去门口候着,等相爷回来立刻请他去春归院。
今日也不例外,沈相处完公务,并不与人应酬,坐着马车就回来了。
临进门,突然被万常青拦了下来。
万常青脸上扬起爽朗大方的笑容,走近了沈相抱抱拳道:“见过相爷,请相爷安。”
“你是?”沈相似乎觉得他眼熟,见他穿统领侍卫的衣裳,略一思索,恍然道,“你是万常青,北远侯的庶子。”
万常青笑道:“正是小人!”
沈相向来与北远侯不睦,但面子上还过得去,见他满面笑容,颔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万常青忙说:“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安亲王过相府居住,侍卫们不方便都过来,只叫了四个来守门,寻常若是相府需要人手也能帮衬一把,小人来与相爷打声招呼,会注意着,不会叫他们冲撞了主子们。”
沈相见他态度良好,思忖道:“也该如此,念安到底是王爷,是该有几个人手在相府外护着,你注意着些分寸别滋扰了百姓。”
万常青顺从点头,又恭维了几句,余光瞟到琴嬷嬷小跑过来,才送沈相进了门。
沈相笑笑,喃喃叹道:“这个庶子倒是比侯府那爷俩正气许多。”
他没走几步,又叫一个老嬷嬷拦住了去路,那老嬷嬷一脸和蔼的笑容,亲切道:“哟,相爷回来了,给相爷请安。”
沈相狐疑道:“你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琴嬷嬷卑微笑着说:“相爷管老奴叫琴嬷嬷就是了,老奴从前是宫里万贵妃的奴才,如今在安亲王府里当个小管事,今日才过来第一日,特意来给相爷请个安。”
沈相微微蹙起眉,赵念安的嬷嬷来给他请什么安?他心里虽生疑,但这老嬷嬷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到底有些资历,沈相稍端了些架子听她说话。
琴嬷嬷亲热得很,连连夸了沈相许多,又说她久仰大名,十分敬仰沈相,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相也端不住架子笑了几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琴嬷嬷,你以后在府里头好好干活,有什么你找我夫人便是。”
琴嬷嬷微微敛去笑,走近几步苦着脸叹气说:“相爷,老奴多嘴说两句,少夫人是老奴奶大的,自小看着他长大,他性格任性跋扈了一些,如今住来相府,相爷您多担待着些。”
琴嬷嬷唉声叹气说了许多感怀相府的话,又说沈相如何不容易,老夫人如何辛苦,叫沈相心生动容。赵念安虽然蛮横,身旁倒也不乏琴嬷嬷这般朴实善良的忠仆。
沈相叹着气道:“没想到他身边竟然有你这般识大体的忠仆,他如今还年轻,如果不好好约束自己,将来越发无法无天,酿成大祸也未可知,嬷嬷既是个明白人,日后还请嬷嬷多提点他。”
琴嬷嬷连连应是,又亲亲热热送沈相进门,待沈相走进了前院,康姨娘的侍从才匆匆来请他去春归院。
沈相回来不多久,沈容也回来了,与兆喜一起回了小院。
还未等走进几步,小桃突然跑了出来,双喜在窗户里看见了,连忙也冲出来,一把挤到兆喜面前,亲热问道:“外头热不热呀,你肚子饿不饿?”
小桃苦着脸,抓住裙摆一步三回头往回走,兆喜抬头看她,双喜立马又问他话,堵着他回了自己房间,沈容站在院子里无语地笑:“呵,如今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少爷了。”
沈容回了房间,换了官服下来,一边听赵念安絮絮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你如今倒是不无聊了,明日我休沐,也陪你好好热闹一番。”沈容换了衣服坐下来,又说,“瞧这架势,晚上又是青菜萝卜,还不如以后吃了回来。”
“你敢偷吃!”赵念安气恼道,“你陪我吃青菜萝卜!”
沈容亲亲他,满眼笑意道:“陪你。”
两人稍坐了一会儿,酉时前说说笑笑出了门,临出门碰上满腹心事的方小姨娘,她见到沈容下意识惊了一下,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瞬间又平静下来,低眉顺眼站去一旁。
沈容打量她半晌,心中狐疑,这小姨娘神色慌张铁定有鬼。
他笑笑不说话,牵起赵念安的手,与他一道出了门。
饭厅里,沈相一脸怒气坐在桌前,身旁依靠着哭嘤嘤的康姨娘,等赵念安进了门,沈相还未说话,沈莲先向着他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赵念安刚坐下,就听沈相按捺着怒气,悠悠说了句:“酉时已过,既已迟了,就不许吃饭,规矩就是规矩,谁都要遵守。”
赵念安问身旁侍女:“过了吗?”
侍女温声道:“进门时正好。”
沈相厉声道:“我说过了就是过了!差两步路的工夫都不成!”
赵念安挑眉:“不吃饭,我坐坐怎么了?”
沈相冷哼一声,动筷吃饭。
沈容含笑拿起筷子道:“念安,祖母说当官的随意,那为夫就自己吃了。”
赵念安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把,萝卜青菜还敢嘚瑟!
沈相这顿火没发出来,心里难纾解,吃过了饭把所有人叫去茶厅,他坐在正堂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起赵念安。
“你才进门第一日,就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夫人都被你气病了,这府里上下到底是欠了你什么,叫你这般磋磨人。”
赵念安一脸无辜道:“今日发生了何事?父亲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
沈相趾高气扬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叫莲儿罚站!”
赵念安所当然道:“是啊,她不来向我请安,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可是祖母说的,既然定了规矩,自然要遵守。”
沈相咬着牙道:“那你也不能喊了人把她擒过来,她也是女儿家,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你叫她今后如何做人?”
赵念安一脸纳闷道:“父亲此言无,明明是康姨娘的奴才粗手粗脚把她扛来,与我何干?我的奴才一个个都温声细气的,你见过我身边哪个奴才泼辣的?”
沈相喘着怒气道:“把那几个嬷嬷都叫来!”
赵念安翻了个白眼,叫了人去喊琴嬷嬷。
不多时琴嬷嬷带着人来了,她脸上含着亲切的笑容,小跑着走进来,进门就笑说:“哎哟,相爷要见老奴什么事情啊?”
沈相眯起眼:“是你?”
琴嬷嬷疑惑看着他。
沈相今日与她言谈了几句,见她不是泼辣之人,甚至有几分祥和之气,如今也有些糊涂,他定了定神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架着莲儿罚站!”
琴嬷嬷笑容满面道:“相爷放心,小姐金贵,老奴注意着呢,少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做做样子站一站,也不能叫人以为咱们偏私,不然少夫人也没有威严,老奴特意叫她去树下站站,还能乘乘阴凉。”
赵念安冷笑:“到底是姑娘家的,我还能吃了她不曾?”
沈相沉了沉脸,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许她吃饭!”
赵念安更是疑惑:“这又从何说起,她中午吃得狼吞虎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鲁智深来了呢。”
茶厅内众人噗嗤一笑,沈莲面色难堪,呜咽一声又哭了起来。
沈相见状更是恼怒,连连骂道:“你、你岂能对姑娘家言语放肆!”
赵念安纳闷道:“这有什么的?咱们一家人,说说笑笑怎么了?”
沈相被他气倒在了椅子里,怒道:“怪不得夫人也被你气病了,你真真是我们相府的冤孽啊!”
赵念安笑:“瞧瞧,也不是光我会揶揄,相爷也会嘛,还知道骂我是冤孽。”
琴嬷嬷赶忙说:“哎哟大老爷啊,您误会了,夫人不是被咱们少夫人气病了,是今儿个春归院的奴才不懂事,去大厨房偷了燕窝与鲍鱼,被老奴看见了。”她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那还得了,若是被人知道了,还当咱们康姨娘与莲小姐是什么黄鼠狼,这可不成,老奴只好拼了这张脸,把东西扣下了,夫人知道府里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急得生病了,哎,到底还是咱们这相府当家不容易,夫人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