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112)
睿王妃远远望着贾千怡,嘴角含笑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哎,你到底是年轻不懂事,这男儿郎少年轻狂也未必是坏事,沈康重情重义,这般好男儿如今也已经难寻,你们沈容如此,沈康是他兄弟,自然差不多哪里去。”
赵念安不敢随口乱说,只敷衍道:“我们沈容自然是好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沈康我与他不熟悉,到底我也是赤子,平白不与他说话。”
睿王妃掩着面笑:“那倒也是。”
赵念安撩起宽袖,指着角落里穿一袭浅蓝色大袖裙的夫人说:“那是相爷的夫人陈氏,那两个孩子腼腆的是相爷嫡女沈禾,活泼的是北远侯嫡女兰儿。”
睿王妃不曾立刻过去,只远远打量着陈氏母女,两人都瞧着温温懦懦的样子,应是好相与的,沈容自不必打听,知道他的谁不夸他几句,这相府孩子教导的好,想必沈康也是如此。
论家世,他们睿王府自然高高压过相府一头,只是相府如今有安亲王这个大靠山,安亲王虽无权势,却有圣宠,仔细盘算下来他们千怡与沈康倒也般配,论品行,沈康虽少些自持,多些情不自禁,但到底也只是一桩空穴来风的笑谈,就算没有宋言,日后也会有其他姨娘,且相爷夫妇性格温善,他们千怡骄矜,公婆若是强势,日后肯定要吃苦头。
睿王妃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桩尽善尽美的好姻缘,她这个嫡母如此也算周到,没有半点对不起贾千怡的地方。
睿王妃稍坐一会儿就去了陈氏身旁与她搭话,赵念安抬眼看向贾千怡,只见她紧紧攥着帕子,似是要抠破了一般,脸上却依旧紧紧绷着,不漏半点怒气。
如今已是初冬,才下过一场雪,空气里还残留着凉意,青色的镂花槛窗悄悄被推开,露出窗外腊梅蕊红的梢,赵北辰半个脑袋从窗外缓缓升起,偏厅内有人叫了一声,嬷嬷连忙过去,挡着窗户笑:“里头都是姑娘家,贵人不能偷看。”
嬷嬷拢了窗,赵北辰的清脆的声音飘了进来,“赵念安,出来陪我说说话,快点。”
赵念安叫了嬷嬷过来,吩咐她照看好侯府的妹妹们,独自出了偏茶厅,跟着赵北辰四处溜达。
赵北辰问:“今天有没有乐子看?”
赵念安答非所问道:“你最近怎么不去盯着太子哥哥较劲?”
赵北辰不自在道:“原也不是争一时之长,平白无事与他较劲,倒显得我找茬,再有他最近春风得意,脑子跟开了光似的,好用得很,我姑且不去惹他,山不转水转,总有机会叫他好看!”
赵北辰心气高,自小眼里容不下其他人比他本事,也不服气太子因为中宫所出就当了太子,时常与他较高短,赵念安不知里面门门道道的细节,也不去管他,叫了他去花园走走。
沈容原本的小院重新修葺过,格局却并未大变,池塘与拱桥还在,喜娘与侍女们忙进忙出正在备新房,赵念安带着赵北辰踏上那顶拱桥,站在桥顶上望着远处风景。凉薄的空气中隐约传来一丝桂花香气,再过一阵子桂花就彻底落了,安王府里也种了许多桂花树,秋季里沈容与他一道捡了许多桂花,说是要去酿酒,一晃又已数月,从前觉得日子苦闷,总是过得很慢,如今春去秋来却像是做梦似的。
赵北辰时常穿釉蓝色的衣裳,衣着打扮都沉静,虽与赵念安同岁,却比他显得成熟,只偶尔露出一些少年的顽劣气,他仰目看着天边,突然问道:“沈相刻薄你了不曾?”
赵念安心念一动,转头看着他。
赵北辰目光沉沉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他,儿时难得出宫去他家吃酒,沈容落进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他二话不说先将他一顿打,跪着求父皇饶恕,我倒是不知道孩子落了水不先请郎中,却是一顿打。”
赵念安倏地红了眼眶,嗫嚅道:“你说什么呢,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况且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清楚?”
赵北辰阴沉一笑道:“我自然记得清楚,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他要被打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我从小不如你听话爱撒娇,也时常闯祸,可父皇从来不曾对我动过真格,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落了水还要被狠狠打一顿。”
“沈容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赵念安垂着眼道,“我只知他自小受了许多苦,却不知这件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赵念安,今日沈容待你好,也难保他将来不会变成沈怀荫这般模样。”赵北辰转过身定定看着他道,“倘若有一日你为他所欺,无需半点忍耐,你是我兄长,我自会为你讨公道。”
赵念安含笑看着他,半晌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有一句,外甥像舅!”
赵北辰挑眉:“但愿如此吧。”
*** ***
双喜吃块糕点喝口茶的工夫赵念安就不见了,他着急地四处询问,好在侯府的奴才们都识得赵念安,知道他与人往新房去了。
双喜连忙跑去,他从抄手游廊穿过,走至尽头,隐隐在花园的一颗银杏树下见到沈康身影。
双喜吓了一跳,昔日的巴掌印似乎又回到了脸上,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吓得不敢往前走,怯怯站在原地进退不是。半晌脚步颤抖着躲去游廊背后,窝着身体蹲在地上,准备待他们离开再出来。
双喜隐约间听见他们说话,提到了结亲,他顿时心跳如鼓,慢吞吞直起身体,扒着花窗,从缝隙里往外看。
游廊上载来侍女们嬉嬉笑笑的声音,沈康神情紧张从银杏树下走出来,抿着唇维持着镇静往回走。
双喜蹲回地上半天没敢动,他再也不敢抬头去看,抱着膝盖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直到游廊上再无动静,他方爬起来,捡了几片枫叶叶子,掩着脸往回走。
彼时赵念安已经回了偏茶厅,迎亲的队伍回来了,万常宁正在背宋言入门,众人都去看热闹,沈容从迎亲队伍里退出来,穿过人群用两只手把赵念安搂在怀里,笑骂道:“这四处都是人,还挤着看热闹。”
赵北辰斜眼瞟他,打趣道:“你这兄夫也太紧张了,又不是玉做的,还怕磕着碰着。”
沈容温温含笑,越发搂紧了赵念安,甚至扬开宽袖微微掩住他的脸,只露了眼睛让他看热闹。
他的心肝宝贝比玉还娇贵,怎么不得珍护着?
万常宁迎了亲去拜堂,众人又往正堂挪动,双喜这才回来,目光讷讷回到人群里。
沈容成婚时迎亲在下午,吃了席就能闹洞房,万常宁是上午,中午和晚上要吃两顿席,北远侯府是牟足了劲要把婚事办体面,朝中能叫得出名字的都请了来,五服外的亲戚也都叫来,军营里的兄弟和乡亲百姓在后面两天,总之要连着热闹上整整三天。
侯夫人安排沈容与赵念安一道去坐主桌,沛国公与北远侯已经喝上了,两人一口一个亲家公,彼此好不热情,正堂里摆的几桌坐的都是朝廷勋贵,他们来敬酒,万常宁两杯并成一杯喝,爽快地往肚子里灌,自己喝痛快了又去灌沈容,沈容连喝了几杯,禁不住他的酒疯,笑说:“表兄糊涂了,快去敬你大舅兄,把他灌醉了,晚上就不拦你洞房了。”
沛国公世子性格温吞,闻言大惊失色,被万常宁架着喝了好几杯,若不是北远侯拦着,万常宁当真是要把他灌醉。
众人哈哈大笑,万常宁消停了一会儿,坐在椅子里对沈容说:“你少喝点,晚上吟诗作对都靠你了,舞刀弄枪我来。”
北远侯笑骂道:“哪门子的刀枪,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这混小子。”
万常宁乐了一下,又拿着酒杯站起来,对沛国公道:“岳父,小婿敬你一杯。”
第93章
众人以为万常宁高兴过了头耍酒疯,其实他贼精得很,知道会被灌酒,自己把自己灌了,中午喝痛快了,下午睡一觉醒醒酒,晚上一口不肯喝,借口头痛,以茶代酒敬了几杯,旁人见他中午那架势,也都放过了他。
沈容在侯府待了一整天,亲自把万常宁送进洞房,万常宁才肯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