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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他飒爽又威风(149)

作者:大叶湄 时间:2024-09-17 09:36 标签:爽文 无CP 打脸 权谋 朝堂 剧透

  至于崔闾这等手握巨资的乡绅豪财,家里当然有酒类储藏地,就跟严修府里有一地窖的酒一样,他的酒喝起来是不会心疼费粮食的,因此,也练出了海量之姿。
  席上备了两种酒,一种是水路通后,从北境那边运过来的高度烧白,还是凌湙三十年前为打凉羌,凛冬寒苦为将士们提炼出来的暖身物,比之别地的普通酒水,烈了不止十倍,量浅的人一杯就要倒。
  另一种就是从严修府里抄出来的舶来洋葡萄酒,装在近日风靡富人区的琉璃盏里,被亭内烛火一照,真是看的人心醉又美,但崔闾却是碰都不爱碰,整壶都摆在对面人够手能得的地方。
  武弋鸣当时看见此种酒时的一句无心之言,叫崔闾记在了心里,是以在备席的时候,特意吩咐了崔诚,备上了这种酒。
  果然,对面之人对此酒更情有独衷,醇香精酿的烧白竟受了冷落,只有崔闾一如既往的爱它。
  喝酒见人品,嗯,他两个人喝不到一起去。
  崔闾独斟独饮,一时间与对面之人竟似形成了楚河汉界,谁也没先开口,一顿哐哐的先炫光了整壶酒。
  他却是不知,对面凌湙今晚挑了洋葡萄酒,并非是从心里喜爱,而只是唤起了他久未记起的前世,一种借物思乡之情,虽然那个乡想起来也没什么好思的,都无亲无挂的一身轻,可毕竟是关联着自己的来处,看见这舶来洋酒,竟有一种久见乡俚的亲切感。
  混迹国外雇佣军圈,卧底各方势力交织地时,每执行一次生死任务时,他都会和身边的同伴碰上一瓶劣制洋酒,他其实更喜欢喝自己家乡的白酒,可为了彻底弱化掉自己的来处,他连喜好口味都不敢有,只为能让自己与周围人融合的更彻底,混同成一个出处一种来历。
  凌湙执着琉璃盏,将之举至自己眼前,透光望着红稠的液体,抻着一条胳膊望向邻坐之人,吐出一口酒气,“这酒得配着煎牛排,饮用时得提前倒出来醒好,若有冰镇则口感更醇,崔府尊试试?”
  如此精致的吃法,只在他嘴上过过而已,实际上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有时候连劣制红酒都没钱购买,就跟灰姑娘梦想里的温暖壁橱,这红酒配牛排,也只是他于困顿之际,安慰自己的精神记语。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的打地主分土地?哪怕明知现行的政策,与实际社会进程相违背,很有可能到头来功亏一篑,枉费了他打下来的江山,可他仍旧头铁而强势的,想要与整个世勋圈对抗。
  他就是吃够了流离失所的苦楚,很知道家无恒产时的那种漂泊无依感,若身有依伴,谁又肯抛家舍业,寻求那不安定的刺激?
  他那时代的房价为什么年年节节高?因为人的潜意识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只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地盘,在身心俱疲时可以躲进去舔舐伤口,那是从心的需求,人类的必须品。
  可这得建立在土地国有的基础上,分与民众一起享用,而不是全都掌握在权贵世家们的手里,成为他们汲取暴利的途径。
  他想先替百姓们求个安身立命之所,哪怕遇灾年荒祸,只要地在家在,这空旷的土地上,就不会有十屋九无人的情况发生,用地绑住了人,才会有人为地为家的奉献之举,建设不止是建一栋建筑,建的也是人心,只有安定的人心,才会衍生出人口的发展,人口多了,劳动力自然就上去了,后尔再带动消费,商业也就有能腾飞的土壤,等等等等诸多念头,都从脑中晃动而过,逐渐汇聚成如今的现实。
  人终究不是神,哪怕他带了重生的挂,也依然对现今的局势,充满了功业未成的遗憾,哪怕再表现的自信,都无法摆脱受社会进程而束缚住的手脚,受天道拘役。
  凌湙借着酒力,将土改后的环环相扣之利弊一一道来,倾吐着这些年微服探访的结果,手尖轻扣着桌面,声带冷寂凉薄,“百姓苦,世道苦,我不能说凭此一朝就能改变社会大环境,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做,总要有人站出来当先驱,我当初……没有料到形成规制的宗族地方制,会有那么大的反噬力,竟有能与……至尊位抗衡的实力……”敢与皇权相抵,那是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啊!
  所以那个哑巴亏,是吃的结结实实。
  崔闾垂眼,捏着酒杯与他对饮,二人大盏对小盅的碰了几个来回,他才咂摸着嘴,轻声道,“有没有可能是,时机不成熟呢?”
  刚登位,皇权都未集中,你就急于大刀阔斧的搞改革,以为天下人奉你为主,你就能为所欲为,当然,当了皇帝后,是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可这个为所欲为的前提,是得保证不能侵害那些拥护你的人的利益啊!
  凌湙眸光闪烁,笑的一脸了然,“我知道,我后来知道了,是因为我一路走来,太一帆风顺了,没有对手,你懂么?所有人都在我的鼓掌之间,就那种掌握了一切的感觉,然而,事实上是,那暗底里的旋涡一直都在暗暗涌动,只待我站到了曾经支持我的人的对立面,让那些心存犹疑的,举棋不定的,观望左右逢源的,终于扭成了一股绳,成为了我的最大阻力。”
  真是可笑,人往往只有撞了南墙后,才懂得总结过往得失,可总有一部分人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他哪怕总结了过往,看清楚了其中利害,也学不会放弃。
  而此次江州之行,最大的惊喜,莫过于眼前之人,做成了他之前极力推行的土改大计。
  他这几日,将汇总到衙署案头的田地房契,全部过了一遍手,比对着江州地舆图,按契索地,以区块的方式,竟标得了大半的土地归属,全都是眼前人利用清查九家之势时,连带手捞出来的成果。
  再一细问,才知这些主动交出田地与闲置房契之人,竟有八成是为着之后的海运便利,买一个正规的登船行商身份。
  那被抓获的私盐贩子们的下场,给了后来那些人警示,在主动交与罚没一无所得之间,显然前者更符合利益等价交换。
  崔闾用一条还未启航的海运商路,开出了一个巨大天价,让那些手捏大量财富之人,为此饼自愿疯狂买单。
  再也没有九家子垄断之说了,且由官府出面具保,他们完全可以以合法身份,吃下海利这块蛋糕。
  凌湙甚至要忍不住试探,他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的来路,否则前几十年平平无奇之人,怎么能有这般大的改变,和超出时代理念的商业图谋。
  海上贸易,那些朝上的老古板们,恨不能禁了所有舶来品,别说开港口,连沿江沿海的百姓,都给迁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这先进理念是从哪里起来的?
  崔闾被人这么灼灼盯视,硬稳了心神,牢牢将手中酒杯端的丁点不摇不撒,还能伸长了手臂的与人碰一个,“以点及面,只要江州做成功了,以后自然有各地效仿,不急。”
  一场酒宴,他本带着极强的防备心,与试探性的反将计,结果,没料太上皇一来就借酒交心,弄的崔闾也不得不调整了姿态,与之唠了一场肺腑之言,再回神时,又哪里再好起为难之意?
  交浅言深,可当对面之人是个那样尊贵的身份时,这种谈话状态,又显得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崔闾又不是真头铁之人,若有能与太上皇套出真交情的途径,总比犟着脑袋,一门心思与之玩心计强,虽然之后也不能避免心计较量,可至少今晚的酒,得喝出一点真情谊来。
  不知不觉,两人就将桌上的酒给喝空了,而外面鹅卵石地上,早已经躺尸了两个人,崔诚边指挥着下仆将人往客房里扶,边伺候着端茶送水,让喝的醉熏熏的两人擦洗醒神,那吊了一晚上的姜枣雪梨汤,终于端上了桌。
  崔闾扶桌叹息,扼腕情势的走向,竟不以自己意志为先,全背离了他设宴的初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凌湙抻着额头捏揉,望之对面之人满脸严肃,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伸长手臂隔桌拍上其肩膀,“崔府尊?酒大伤身,以后可莫要与人如此痛饮,看吧,有些事过了时机,就再做不得了,你之后可不能再以不顺眼不顺心之歪思,图吾免费劳役,呵呵,聘资记得翻倍,本……咳,本人可从不做带薪工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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