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52)
“这事我记得问你阿爹,你接着说。”
老侯爷对古朝安的军师之才也早有耳闻,回京后却没关注过他的去向,须得问过儿子才知道。
朱定北又顿了顿,道:“这事不能师出无名。”
“您让阿爹派几个得力的斥候混到百姓里好好谋划一下,得要那种让人挑不出错的大事,让咱们有去查官府的理由。阿爷,咱们得小心点,在陛下面前我们朱家绝对不能是那个聪明人。所以那事端必须明明白白指向官府,且天怒人怨,过错清晰明朗。一方面让人都知道之前咱们朱家军平乱是被官府摆了一道,另一方面也让朝廷知道咱们朱家军虽然没心机但也不是好愚弄的。”
老侯爷深觉有理,听得直点头。
见他还殷切地看着自己,朱定北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阿爷,我就想到这么多了。您和阿爹好好商量一下,这是必须得做的干脆又快,赶在司马御棋离开洛京之前才行。”
老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他听下来,哪里能不知道朱定北绝对不是突发奇想,他能说出首尾,想必深思熟虑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侯爷没点破。
他不觉得朱定北心眼多有什么不好,反而倍感欣慰。
若是没有朱定北的“猜测”,朱家军之后将面临怎样的处境,只是想想都让他觉得胆寒。
现在先下手,总比往后吃了大亏还毫无反手之力且投诉无门来得强。
见老侯爷闷不吭声也没动作,朱定北不由道:“阿爷,你还有顾虑?”
“……阿爷只是在想,咱们这么先斩后奏,陛下恐怕得给我们记上一笔。”
这些谋划说是对着司马御棋来得,追根究底,到底是犯了贞元皇帝的大忌。
“阿爷,”朱定北捏了捏拳头,“咱们现在不怕得罪皇帝,他对咱们有什么想法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但百姓一张嘴,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先淹死咱们。真到我们朱家军都没法收场的时候,皇帝老儿是会给咱们朱家军顶缸,还是第一个把咱们推出去谢罪?”
说着朱定北就恨起来:“反正这件事也不可能把真司马御棋怎么样,皇帝选不出第二个顶他位置的人,最后势必会给他安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让他戴罪立功。既然这样,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他来点重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把戏,可不是只有那些黑墨水会做!咱们只管听下面的官员刑讯说了什么就报什么,至于那些受刑的狗官会说什么,咱们也可以未卜先知一下,阿爷你说对不对?”
见他皮笑肉不笑阴森森的,老侯爷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也没舍得下重手。
朱定北掀着嘴皮子,笑了笑:“阿爷,其实这件事真干了,利肯定大于弊。”
“错处无非是让皇帝老儿看咱们更不顺眼,反正咱们再顺他的意,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长生……”
“阿爷,我说的可不是丧气话。有些事情咱们有防备和没防备,结果可不一定就像某些人设计的那样。”
朱定北冷笑了声,而后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口,继续道:“这能看得见的好处咱们来数数。整肃鲜卑府衙,一能让他们办事尽心,二能给咱们朱家军表明立场顺便对以前的罪责洗白,三也能让那些徙民放心大胆地踏进鲜卑。四么,正好给大家提个醒,好让他们知道时过境迁,对待鲜卑百姓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我们都不拿他们当自己人,还能想他们给我们卖命不成?”
老侯爷叹了口气,目光坚定。
他沉思半晌,一时间祖孙无话。末了,还是朱三在门外提醒:“元帅,小少爷睡觉的时辰过了。”他才蓦地回过神来,朝朱定北看去。
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孩子竟然歪着脑袋趴在小几上睡着了,他闻了闻,一摇就知道酒壶空了。
老侯爷摇头失笑。
把他抱起来的时候心里想着:朱家的孩子不会喝酒可不行啊。
朱定北这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中天了,水生忙给他递水:“少爷已经是巳时末了,您别急,侯爷已经给您在国子学告了假,您今天就别去了。”
朱定北宿醉后口干舌燥,灌了半壶水,才没好气道:“你看爷是那么好学的人吗?”
“嘿嘿,”长生脸红,“少爷你还是去放放水吧,我去和老夫人说一声。还有,您今天是在主屋吃还是就在咱们院子里。”
“废话真多,上主屋去。”
朱定北陪两个长辈吃了饭,祖孙两个又扎堆到前院书房,也不知说了什么,直到老夫人派人来催吃晚膳才出了书房的门。
“咦。”
进了主屋见老夫人身边还有一人,朱定北奇道:“阿衡怎么来了,不会是算着饭点来我家蹭吃蹭喝吧?”
“臭小子混说什么呢!”
不等他话音落下,老夫人骂了一句,忍俊不禁道:“瞧瞧人家阿衡多想着你,看你没去学堂还专门来探望。你不领情反倒拿话酸人家,我可没教你这样啊。”
朱定北嘻嘻而笑,凑到两人身边坐下,“水生都去过说我是喝了酒睡过头了,他还偏来,肯定是来看我笑话的。祖母,您可别被他骗了。”
宁衡只管看着他,听他说一句就笑一声,半点不计较他话中好歹。
老夫人被逗得直笑,饭后又做主留了宁衡,吩咐几声也不劳他们陪这把老骨头,早早打发他们回了小院。
不等回院子里,宁衡便问他:“怎么喝酒了?”
“还不是我阿爷馋我的,不小心就喝多了。”说着他就一笑,对宁衡挤挤眼睛,道:“我这会儿酒劲可还没过去啊,今个儿你给小爷离远点,嘿嘿。”
他还记着去岁醉酒和宁衡同眠,睡梦中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事,想到就乐呵。
宁衡不给他面子,不笑反而皱着眉头:“你还在服药,禁酒禁茶禁荤腥辛辣。别人管不住你,你自己记着点,可知道?”
朱定北最不爱他这败兴模样,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有没有记在心里那就说不准了。
宁衡无奈,嘀咕道:“就得让人盯着才行。”
“诶诶,别上赶着挑事啊。你走快点,今天学里有没有什么高兴事,说来给我听听。”
朱定北催着他快走,没走几步,宁衡伸手抓了他的手,大步向前。
“没别的事,不过我听贾十一说,马超课上看了你的位置几回神情挺不乐意的。可能想着打你主意趁巧你告假,让他计划泡汤了。”
“哈哈,这就是头等乐事啦。”
朱定北笑,“等小爷明个儿去会会他,看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宁衡看他乐在其中,也跟着笑了。
第二日两人乘着宁衡的车架走的,到了学堂又让楼安宁等人好生一顿笑话。
水生是个细心的孩子,陪着管家来告假的时候还特意和少爷几位知交说明一二,免得让他们瞎担心。没成想,送了好大一个乐子给这些惯爱取笑人的损友。
下午是诗书课,老夫子是个刻板的老学究,曾是一届传胪。真才实学拔尖,只是这性子不知变通,在翰林院修了几年古诗词,被国子学请来讲诗书。
往日里这个时候,朱定北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老夫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谁也没奢望将这位将门虎子培养成状元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