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295)
宁衡冷嗤了一声,眼神微沉道:“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又当如何?他们依然有所惧怕,同样顾虑重重。把局面摊得这么大,同样意味着漏洞百出,胡尔朵、谢永林、贾妍,这些人暴露了,就会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我们只是需要时间,长生……别急,我们会记着这些仇恨,终将为亡者安灵。”
朱定北牵了牵嘴角,抵着他的肩膀侧头道:“不碍事,只是刚刚着相了。总想着若不是我们追得太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天命如此,这是他们的命数,没有谁能替谁承担,就算有,也是那些刽子手,而不是你。”
“嗯,我知。”
前世今生,他自己手中沾染过的性命已经不知凡几。但作为一个军人,他对生命仍怀有虔诚的敬畏和珍惜,因此对李党屠戮无辜的行为无法原谅更不能姑息。他们也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两人开始商量如何将利用谢永林和留存的谢家人这些线索,末了,朱定北冷笑道:“就算这些办法都不管用,我们何妨把谢永林当坐俎上鱼肉,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们要谢永林的性命的话,这些人要怎么保他。”
是会痛快地放弃他,还是不惜代价地保全他?
他拭目以待!
贞元二十八年,十月初冬。
鲜卑府已经渐显霜寒九天冰封千里之势,但军中男儿仍然赤膊训练,靠近了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阳刚的热气。
朱振梁正看着这些袍泽士兵,默默计较他们下一步的训练计划,就见一个亲兵匆匆而来,说是军师有请。回到帅帐中一见,古朝安的脸色果然十分难看。自从朱响留守洛京协助朱定北之后,提拔上来的副将还未能真正得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因此战鹰传递的机密消息都是古朝安亲自负责不假人手。
他将信笺递给朱振梁,见主帅脸上果然变了脸色,便将信笺上所说的谢永林生平以及最近轰动大靖的交州罪犯暴动事件一一详述。
原本只是因谢永林此人在朱家军中监军多年,他与老父都为他的率直人品而赞许有加,没想到这样一个皇亲的马前卒居然是叛党深植的暗桩而惊骇的朱振梁,在听完屠村事件之后沉默了起来。古朝安见他表情阴沉,心知他是为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而心疼痛恨,也没有多做全解,而是冷静道:“谢永林如今是凉州州牧,他要与匈奴私相授受天时地利,防不胜防。咱们半数兵力都在凉州,若是被他反水,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沉吟道:“五爷身边终究少了一个谋士,此事事关重大,二少爷那边也没办法把话说透,靠他自己恐怕有所疏误。不如让我走一遭,再和二少留在那里通通气,主帅您看?”
“如此正好,只是这一去一回便是深冬,你自己注意安全。”
古朝安点头,当夜便带着十名精兵轻装简行火速赶往的凉州金城。
第229章 锋芒初露
对于洛京的天气而言,这一年的冬天是一个难得的暖冬。
老夫人给朱定北新制的冬衣送到府上半个月还没有派上用场,又抓紧让人赶制了一件轻薄的披风,朱定北出门走动的时候若是起风了便可披上,免得衣裳单薄而着了凉。
十月初的时候,老侯爷便已经上表皇帝言称老迈、幼孙已长请命恩准朱定北袭爵一事。这个风声让洛京世家再一次将目光锁在了镇北侯府。
朱家唯一的嫡子朱定北虽老元帅朱承元一并回京为质的最初两年,多少双眼睛看着这位朱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子。但他文史不通,性情粗野,唯一能让人赞上一声好的武学筋骨也没多久就被歹人重伤从此落下了痼疾。如此说起来,镇北侯世孙可以说的是是一无是处了吧?
但他偏偏又同时与洛京最上等的那几个世家交好,其他人且不提,便是门庭最高的长信侯府,多少人曾经想趁着新继侯爷年幼或是通过太后娘娘的门路又或是私底下活动想要与宁家结交,但天生冷骨的长信侯爷谁都没瞧上,不仅是世家子弟,就算是皇室子弟也没得他几次好脸色,可偏偏这个远从鲜卑那样的蛮荒之地返京的朱家嫡子合了他的脾性,两人一路同窗,这些年下来长信侯爷更是不避讳对镇北侯府的亲近,逢年过节送的礼单便不提了,夜宿镇北侯府也是常有的事。
细数下来,洛京的高门人家惊讶地发现,除了以上这些,他们对于这位镇北侯世孙竟然别无所知!
这是在是这位朱家嫡子太过特立独行,一贯深居简出,同辈之间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日咏菊、冬日颂梅这些集会从未参加过,许多人更是连他生的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他们这才惊觉,比起被鲜卑吏治案、监军案一朝从云端跌入泥地的世家而言,原本应该是风尖浪口上的镇北侯府,反而有惊无险地走到侯爵承袭延续的今日。而在他们印象中的病榻缠绵的朱定北也一改从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开始陆续出现在了世家子弟的集会之中。
比如这一次的温泉诗酒宴,他虽然没有附庸风雅,但也以长宁山庄东家的身份免了所有银钱全作是他主动宴请,又请了琴女演奏,鼓琴鼓瑟,好酒好茶,配的又是长宁山庄最好的汤池子,让往来宾客尽兴而归。
要说这冬日里的去处,除了温泉池,美人骨,红梅白雪,世家子弟也没有别的玩乐。今年梅花开得也比晚年晚一些,那这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美人骨,俗称的烟花之地了。
这一年这花柳街又有新气象,据说那不爱出门的镇北侯世孙包了今年点魁的所有女状元,誓要分出给高低之分来,连日流连花丛,好不快活。他如此豪情疏财,不免有些人嘴上酸他是病秧子当久了别说安排房里人恐怕都没摸过女人的手,如今被解了禁一朝得势,可不就得把从前没享的福享了吗?就是不知道他那身体承受不承受得住美人恩了。
别人听罢也是一笑,不成想第二天说这话的人就被五花大绑送进青楼窑子里,那逞凶的罪魁祸首还不惧人知,呼喝府兵把这些公子哥儿扒了衣服送进那些花姑娘房里,说是爷今天花钱请姑娘们嫖客,当真就给拖进房里办事了。此后那些公子哥们看见朱定北就绕路走!
也有个别想讨回公道找回场子的,怎奈镇北侯世孙弱不禁风,镇北侯府的府兵却都不是吃素的,那动起手来,寻常的府兵家丁根本不是对手,闹到了长辈面前,也没有谁会因为这等不雅之事,而找镇北侯府的不痛快。
至此,一些从前不把没有存在感的镇北侯世孙放在眼里的世家子弟就明白了,人家现在虽然还是个没袭爵的白身人,但耐不住人家家底硬气,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找他不痛快就是找整个朱家的不痛快。那朱家能是好招惹的吗?一家子全是杀神,在皇帝陛下面前都是粗鄙不讲道理的主,他们这些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但很奇怪,朱定北的名声越来越纨绔在世家子弟圈子里却越混得开。
军机处大臣家的子弟看见他那文武不通脸白骨弱的模样总与他不对付,但手掌洛京军方实权的禁军统领府的孙少爷见了他的面便口称“阿兄”,巡防营卫长府上的嫡长子在他面前谦逊尊敬,使得他们也不得不对着朱定北笑脸相迎。
武官便也就罢了,文臣家里的后辈早早便得了家里的训话,那朱家的嫡子再无能,镇北侯府再上两道折子,他开春后袭爵的事情基本就是定数,往后那人代表的就是镇北侯府,手拿丹书铁卷,领朝廷一品军侯俸禄的正经王爷,说什么也不能得罪了他。
如此这般,倒是让朱定北左右逢迎,平时马车走在路上也有几个相互停下来称兄道弟的朋友了。
有时他出外喝酒,到深夜也不会来,老夫人便总念叨:“从前怕你闷在府里同外头那些同窗同辈生疏了,如今倒越发野了性子,在家里便有火烧屁股似的,坐都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