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117)
码头上人声熙攘,停泊了许多渔船,船上卖的也都是各色海货,这和靠着清河的瑞州并不相同。瑞州码头虽也有海货,可种类远没有这样多,看得跟着下船的周自瑾等人啧啧称奇。
穆裴轩目光转了圈,听着段临舟所言,若有所思,前朝昏庸,沿海数州商寇勾结以至于海寇泛滥,百姓深受其苦,所以大梁自开国后就颁布了禁海令,严防海寇,玉州的信王一支戍守玉州,训练水师,防的就是海寇。
禁海令一出,就断了所有的海贸,不再与海上的番邦异国通商。
大梁太祖太宗皇帝都对海寇深恶痛绝,更是厌恶因利而与番邦往来的商户,极力打压商贾。彼时百姓因着前朝末年的海寇大肆犯边、残杀百姓的酷烈之举,自是谈海寇色变,不敢再与之交易,可时日一场,禁海令就慢慢松动了,更有番邦人登上大梁海岸。
百年前,大梁中兴之主明宗开了海禁,在海边数州设立市舶司,不再禁止商船入海。瑞州的市舶司是在五十年前设的,只不过瑞州鲜有出海行商之风气,这个衙门一直形同虚设,是出了名的清闲衙门。
直到十年前段临舟走入瑞州市舶司。
穆裴轩说:“前朝时,南望海一带海寇之患最是严峻,瑞州虽有清河近海,不过蛮荒之地,鲜有海寇侵扰。如今海上愈乱,瑞州水师虽说有水师之名,可自上而下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回去之后也该肃清肃清了。”
说来瑞州的水师和市舶司一般,都是顶清闲的,说起瑞州,世人想起的都是南军,几乎忘了瑞州也有水师。
三年前,穆裴之因着赈灾饷银丢失一事,才想起了瑞州还有水师,便下令水师统领整肃水师。可即便如此,穆裴轩前些日子带兵镇压海寇也费了许多功夫。那些人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此就让水师吃了大亏,若是等海寇成了气候,一旦袭击瑞州海境,只怕未必能抵挡,更无法和信王的水师相抗衡。
段临舟微微一怔,没想到穆裴轩会由海贸直接想到水师,自天下大乱,少帝移驾玉安始,段临舟就曾想过,若是信王忌惮瑞州,水上一战势必不能免。瑞州的水师——段临舟当真瞧不上瑞州的水师,水师中的士卒都是父传子,代代相传,平日里疏于训练,尚不如他手下的船队水手来得悍勇。
无论穆裴轩是逐鹿天下,还是应对海域的海寇,训练水师势在必行。
段临舟思索须臾,轻声道:“瑞州的确该有自己的水师。”
穆裴轩点了点头,说:“临舟,到时可能要向你借几个人。”
段临舟瞧了穆裴轩一眼,哼笑道:“我的人可不轻易外借。”
二人并肩而行,穆裴轩顺着他的话,说:“不知段老板想如何?”
段临舟故作沉思,道:“那我需得好好想想。”
穆裴轩嘴角浮现几分笑意,挠了挠段临舟的掌心,说:“不过我空有个郡王之名,手下还得养着兵,穷得叮当响,段老板千万手下留情。”
段临舟也笑,道:“小郡王的郡王妃可是瑞州首富,如何就穷得叮当响了?”
穆裴轩认真道:“郡王妃的家财一分一毫都只属于郡王妃。”
段临舟说:“小郡王迂腐,我可听闻那段老板极好美色,尤其是郡王这般的,小郡王放下天乾的自持,朝他撒撒娇,说说软话,说不得他就什么都给郡王了。”
穆裴轩笑意更甚,低声道:“那不如段老板教教我,要如何撒娇,说软话?”
段临舟也压低了声音,道:“这学费……”
“这好说,”穆裴轩道。
牧柯愁苦地看着穆裴轩和段临舟的背影,说:“……他们原本不是在谈正事的吗?”
周自瑾早已经习以为常,说:“我们郡王和段老板感情好。”
牧柯叹气道:“这就是成了亲的天乾吗?”
周自瑾不明所以,牧柯说:“当年在梁都时,你们小郡王可是干过将人家娇娇软软的小坤泽丢水里这等辣手摧花的事,梁都谁不知你们小郡王最不识情趣了。”
“哦?”周自瑾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牧柯说:“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年……”
话还没说完,就见穆裴轩回过头,看了牧柯一眼,牧柯轻咳了声,岔开话题道:“算了算了,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章五哥,这宁川有什么好吃的?”
第81章
120
段临舟和章潮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宁川县。
宁川临海,多海产,自是长于海鲜的烹制。章潮来过宁川多回,说起宁川的海货如数家珍,教周自瑾和牧柯一干旱鸭子大开眼界。段临舟在一旁听着,笑盈盈地对穆裴轩说:“没能请郡王喝上梁都的蓬莱春,不如尝尝宁川的红曲酿。”
段临舟说:“此间有户人家酿的红曲酿冬酿春藏,其色亮如琥珀,醇香浓郁,称得上宁川一绝。”
穆裴轩眉梢一挑,道:“能得段老板如此赞誉,想来定非凡品。”
章潮道:“东家说的是谢老头家的酒吧,那老头脾气大得很,卖酒还得挑天气,挑心情,逢着他不想卖的时候,银子都送他眼前了,瞧都不瞧一眼。”
周自瑾:“嚯,这么大气性,今儿咱们还非得买上他家的酒了。”
几人俱是扮成行商,一路说着走入宁川县城。宁川县仰赖码头,颇为繁荣,可离开码头,渐入城内,段临舟却敏锐地发觉如今的宁川和当年他来时有些不同。街道依旧广阔,可行人却少了许多,很有几分萧条之气,正当午后,街上竟有闭门的商铺。
段临舟和穆裴轩对视一眼,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先去了一趟酒楼。海上行船虽不短吃的,可接连数日都在船上,吃的大都是干货,吃一回两回别有风味,吃多了,便有些腻味。他们坐的雅间,酒楼内人不多,趁着小二上菜的空档,段临舟给了那小二几个铜板,问道:“小二哥,我是云州的走商,来宁川是想弄些海货回云州,此前也来过两回,怎么如今的宁川瞧着……”
他面上有几分为难,小二得了好处,闻言接了话,“客人得有些日子没来宁川了吧。”
段临舟笑道:“正是,算来上回来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小二说:“那就对了,现在的宁川和两年前可不一样了。”
他叹气道:“其实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现在天底下乱得厉害,到处都在打仗,朝廷又加征了三饷,什么粮饷兵饷、练饷,老百姓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天子移驾玉州之后,信王要在玉安修皇城,又征了不少人服徭役,每家每户都得出个男丁,还不能拿银钱抵,”小二说,“前些日子宁川县里夜夜都能听着哭声。”
雅间内静了下来,小二见状忙道:“瞧我这张嘴,胡说什么,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段临舟笑笑,说:“是,总会好起来的。”
“那您慢用,”小二道,“小的先退下了,有事您招呼。”
酒楼的庖厨手艺不错,菜也烹饪得美味,可搭着小二的话,再入喉,再好吃的东西也似在黄连里浸透,唇齿间都泛起苦来。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屋子里的几人都不是三岁孩童,自是早有所料,只不过是在海上漂泊了一段时日,远离尘俗,又在瑞州待久了,一下子教这世间疾苦打了个猝不及防。
几人在酒楼用了饭,顺路回去时,正巧路过谢家酒馆,却发现已是大门紧闭。
一旁铁匠铺子的铁匠出来,见他们几人,问道:“沽酒的?”
段临舟点了点头,铁匠说:“来晚啦。”
“谢老头就一个儿子,去年征兵征走了,前阵子朝廷要人服徭役,去玉安修皇城,”铁匠道,“没法子,谢老头只能关了酒馆去了。”
铁匠说着,摇摇头转身就走入了铺子。
周自瑾嘀咕道:“大费周折地修皇城,这是给小皇帝修,还是给自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