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弟失踪了(8)
“指去萧凤的明心山了。”二长老道。
徐拂青一顿:“明心山?”
他对千意琅露出个歉意的微笑:“我师弟还在受罚 ,恐怕不能妥善招待你,我会向师尊请示,你住我的殿室吧,那处更为宽敞舒适,且离主山很近,可以常来研学。”
千意琅摇头:“没事,徐兄,我可以等萧兄出来。”
“这样。”徐拂青脸上还是挂着笑,“好吧,那么,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一定要和我说,我就在主山向北最近的那座山。”
“多谢徐兄。”
交代完安排后,徐拂青向诸人拱一拱手,端庄地离开了。
金笛本想留着和萧凤说说话,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却在二长老的眼神示意下低着脑袋跟出门去。只留下周芗和千意琅,对着礼泉不知在想什么。
周芗自顾自开口:“师尊竟对师兄用这样重的刑罚。”
“你被他所伤,不应对此感到大出口气吗?”
“师兄是为了大师兄才对我动手,平日里我们无甚交集,我总盼望能和师兄交好,不曾想令他参加不了大会,又受到这样的处置。我怕......”
“你怕他更恨你。”千意琅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道寻常男人看见这样的师弟,怎么会不同情怜悯。只可惜,他从来只爱强大的事物,所以周芗于他而言,比地上的落叶更无存在感。
周芗露出忧郁的神色,黯然离开主殿。走前还为千意琅捏了个指路纸人,跟着纸人手指的方向,就能到达明心山,那里有萧凤的仆从等候,可以先行下榻。
用灵息一探,千意琅发现整个厅堂庭院都无人了,这才松了口气,露出原本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
绕着礼泉走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机关可以停下水流,他回想起方才一路所见所闻,感叹掌苍云天好似每个人都严守规矩,待人也礼貌而疏离,和他所想相差无几,他都无聊得要打哈欠,这也使得他对萧凤更为好奇。
里面的人不知能不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千意琅紧紧盯着那道月白身影,呼吸很微弱,一动不动,还以为冻僵在里面了。
“萧凤......”他咬着下唇,尾调拉长,“你在想什么呢?”
水流的声音略有不同,他瞪大眼,看见里面的人肩膀在动。
千意琅看他身形一晃,竟是支撑不住,要倒在地上,他不顾自己身份,将手伸入激流中,那刺骨的寒意几乎是一瞬间吞噬了他,他自知自己天生御寒,但惊讶于水流的寒冷。指尖水珠成冰,所及之处都结了厚厚的冰,左手轻轻一拂,竟是直接将那礼泉冻结成掀开的帘幕,也正是在这帘幕之中,千意琅望见一张冻到煞白的脸,唇颊皆无血色,很是可怜,他的胎发湿润成绺贴在额头,两鬓粘连卷曲乌丝,单薄的身子被湿透白衫罩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在迷蒙中睁开疲倦的眼皮,失神地望向前方。
被这无可预料的对视所震慑,千意琅的心一颤,伸手将倒下的人接在怀里,他想自己竟能摸到萧凤的身子,那火热的、鬼魅一般的身子,好似有魂魄从他后背喷涌,摸在手心里好不真实。缓缓将手臂收紧了,两人以怪异而亲密的姿势在水下相拥,千意琅笑着闭上眼,刹那间,水流凝结成冰,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雨水遮挡在外,飞溅向弯曲的方向。头顶洒下的光,照亮厅堂庭院,尘土粉金,落在两人身上的冰钟,竟有濒死中获救的错觉。
萧凤在他的臂弯里,梦呓般念出几个字,声音轻淡,飘到千意琅耳中。
他凑耳去听,只听见几个重复的字眼,如闻人秘辛,冷了眼色。
念的是一句一句的“师兄”。
“你竟这样在乎他。可惜......你的师兄不要你。”
无人的此刻,千意琅不经意的凶狠,在刺目的光里稍纵即逝。
第7章 “我自己脱”
萧凤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有暖暖的热气。
一块浸泡过热水的毛巾在他的脸上擦过,有人在解开他的衣襟,半边肩膀暴露在空气中,让他讶异。
这股带着灵息的力量并非赵释,他只记得自己还在受罚,体力不支后昏了过去,这已是极大的耻辱,怎还会有人在他身边照顾自己?
一把抓住来人手腕,他凌厉开口:“你是谁?”
千意琅见他醒了,露出个讨好的笑来,这一笑让他的脸生出娇憨的妩媚来,眼角飞出桃花般的淡红,薄唇水润,俏皮地说:“萧师兄,我是刚来的外宗弟子,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记得。”
萧凤回想起自己昏倒前隔着水见到的人影,他那时还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师兄,所以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等到他离开了,才倒下。
千意琅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却还是人畜无害地笑:“我第一次来访掌苍,就见到师兄倒在宫殿的瀑布中,赶紧把你背回来了。”
不顾眼前人的劝阻,萧凤撑着混沌疼痛的脑袋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浑身都冷,想要运功催动火系功法来调和身上的两道气,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被冻僵了,怎么也没法用灵气。
见状,千意琅从怀里的锦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的药丸,两手捧着献给萧凤。
“师兄,这是我门化寒丹,专门用来治愈受寒伤的弟子的,给你。”
不知这药来路如何,萧凤当然拒绝,这人自己从来没见过,谁知道是好是坏,若不是自己此时没有武力,必要将他身份逼问清楚。
千意琅也不恼,纤长手指捻着淡色的药丸,用犬齿咬住一个小小圆角,稍一用力便咬下一小半来,想也不想直接吞了下去,再张着嘴巴让他看嘴里还有没有东西。
“师兄你看,没有毒的。”
萧凤掰着他的下巴,看他脸色和呼吸确实无异,便半信半疑地将剩下一半拿在眼前嗅闻一番,的确没有毒草药的气味,又看他服装纹饰不是寻常人家,是冥泽湖高级弟子的服饰,只能两眼一闭,在千意琅殷切的目光里服下这剩下半枚化寒丹。
这丹药果然有效,原本酸痛不堪的四肢渐渐回了气力,也不会冷得打抖,他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叫赵释进来帮自己更衣,便垂头对着千意琅放缓态度:“这位师弟,还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换个衣服。”
“我帮你、”眼前师弟一副殷勤样,竟是当真要帮他拿干净衣袍,萧凤本觉尴尬,但转念一想两人都是男人,换身衣服不必避来避去如此麻烦,便接过衣物,淡淡道声“失礼”便转身脱下湿漉漉的里衣。
千意琅一动不动盯着他雪白光滑的脊背,那凸起的骨节顶着皮子,原本那冰霜的冷水甜味渐渐被松木燃烧的篝火气味取代,他不由眼眶微动,只见萧凤边换衣边催动暴心行止令中的入定式将身上的水汽蒸干,袅袅雾气很快就从他身上抽离,只有发梢还散着水光,他懒得解决,用手握住乌黑长发,将其从衣服里抖擞出来。
看他做这一切,内心掀起波澜,面上却毫无异样,少年天真懵懂地凑上前去套近乎:“师兄,真人让我和你住一处,不知会否扰你清静?”
萧凤冷热交替,脸颊泛红,眼睛也倦倦,扫了一眼热情似火的不知名师弟,想起他才给过自己化寒丹,于着他少得可怜的良心,是拉不下脸来拒绝,于是他默认地点头,问:“敢问师弟名讳。”
却见那千意琅胆子比豺狼大,竟直接拿起萧凤的手,用手指在上面书写起来。
一笔一划挠在萧凤手心,他皱眉看着千意琅头顶发簪,像是在审视其居心为何。
“这便是我的字啦。”千意琅笑道,“师兄可别忘了。”
触感仿佛停留在掌心,萧凤抽回手,不着痕迹地在床板上抹了一把,敷衍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木门被推开,背着草木筐子的赵释走进来,见两人在内,脊背一震脸上也露出惊讶表情,他先是看了眼这个陌生的小弟子,后看到坐在床上脸色潮红的萧凤,把筐子放在地上快步过去,弯腰查看萧凤身上有没有惩罚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