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师弟失踪了(6)
伴随一声长号,苍鹰盘旋空灵山上空久久不去,锋利如刀的爪子里握着一枚红色卷轴,似乎开了感知一般,苍鹰的脚趾一动,卷轴便倾泻展开,上面用法术写下三个大字——千意琅。
取得胜利,千意琅精致漂亮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欣喜雀跃,他冷静地将剑插回鞘内,转身走下站台。
擂鼓唢呐交相轰鸣,掌苍诸位长老坐在主位,面上表情阴晴不定,他们为了办好比武大会花费诸多心力,将夺魁的希望都寄托于徐拂青萧凤等人身上,可还没等大会开始,人影都不见一个,二长老更是郁结于心,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筹备此事,可徐拂青执意要退赛,害得掌苍云天丢人至此!
然不论心里想的是什么,表面上的功夫也要做好,将空灵山比武大会的牌匾交接到冥泽湖手上的时候,二长老笑得很自然。
如此,在如火如荼举办三天后,比武大会终于落幕。接下来的几天里,各宗派可以选择回程,也可以留下来开庆功宴,借此与他教洽谈共谋生意或修行上的事。
千意琅甫一领得赏赐,便马上向掌苍二长老请求前往掌苍云天学习半年,以瞻仰前辈们英武身姿。
二长老一愣,手上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心想这小子莫不是想偷学师兄武艺,总归不是什么好心机,但眼下众人正望向这边主桌,他拿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在心里飞快做了个打算,应允道:“好吧。”
千意琅大喜过望,拱手向二长老敬酒:“谢前辈!”
“无妨。”二长老又说了喜闻乐见两边门派友好相处进步云云场面客套话,这场庆功宴也算是办得有声有色。他说:“不知你可认识我门萧凤?”
萧凤这人最爱修行,人品个性都算是差得出奇,向来不会轻易向这个冥泽湖的弟子传授掌苍秘法,二长老不多想就提了萧凤这个名字,不料正中千意琅下怀。
他扬起一个阳光的笑来:“在下曾听闻萧前辈的剑法一绝,早想结交认识。”
二长老诧异,但不流于表面:“那你到了掌苍群山,可以同他住在一起。明心山风景优美,秋日有斑斓枫树,你们可以互相解闷。”话是如此,其实心里已经恶恶地想:从未听说哪个弟子和萧凤交好的,这两人相处起来若是有了矛盾,不论谁更强,总能挫挫对方焰气;若是相处得当,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于掌苍云天而言也是美事一桩。
千意琅暗地里嘴角都要飞上天了,可还装出一副稳重样子,谢道:“有劳前辈安排了。”脑子里又想起那场决战,因瓶颈期而灵力耗尽的自己被禁止站上擂台比武,他双手扒着栏杆看着那个恣肆狂妄的黑发少年,将利刃从腰间剑鞘拔出,霎时间燎红天地,恍若苍翠里突兀的一抹艳色,毫不收敛。他见雪白中有红唇墨眉,是清淡的凛冽,又是无双的惊艳,便深陷其中,久久不能移目。
师姐嘲笑他看呆了眼,是好色之徒。萧凤是面若好女不错,可千意琅并非没见过美人,冥泽湖以水系功法为重,大多以阴属女徒弟为主,这些年来见过不少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各有各的美貌,但都不见得有萧凤惹他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杀伐果断的戮意,眼角发红的凤眸,迅捷如风的身影,都是他最欣赏的模样。
人人都道萧凤脾气火爆难以交往,他偏有似水柔情与耐心,好好纠缠一番。
饶是心中再不耐,千意琅也只得按捺住内心的焦急,跟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一同待到三天结束,再跟随掌苍的领路师兄一同御剑前往掌苍群山。
第6章 受罚
“萧凤。”
走进主殿的脚步一顿,萧凤听见一道沉重而威严的嗓音在屏风后响起,偌大而略显空旷的大殿里,那声音似乎挟带浓厚的内力,激荡玉柱,回声粼粼,便知是自己的师尊亲自到来。
他眉头一跳,当即单膝跪在地板,做了个揖礼:“徒弟在。”
地面很冷,玄武玉晶的料子抵在他的膝盖,寒气几乎是无视了衣袍那两层布料,渗透进人的肉身中去。
萧凤恍恍惚惚地回想,小时候还没沉下心来练功的时候,最怕被师尊喊到主殿来罚跪,他本性属火,一遇冰就如鸟被折断双翼,受制颇多,而徐拂青则丝毫不惧。有一次他二人去后山玩耍,萧凤玩累了在草地上打盹,忘记将自己的火灵珠收起来,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让草地烧了起来,浓烟直上云霄,徐拂青抱着灵草飞快冲来,一把将他从火堆里捞起。他在徐拂青怀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碧绿烧成枯草,足有一块田那么大,成了美丽后山的一块疮疤。徐拂青主动替他顶罪,师尊罚他两人在主殿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三个时辰,好几次他差点撑不住,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靠在徐拂青肩膀缓缓劲。
他对着师尊发誓,不敢了,说要是再管不好火焰,就天打雷劈,可刚说到天的时候,被徐拂青一把捂住嘴。
“徒弟一定会看管好师弟,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万物皆有灵,因你一时不慎,破坏了生灵赖以生存的土壤,万幸此次发现的够早,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可是萧凤,你可知道,浓烟之下驱赶了多少鸟兽虫鱼?”
“弟子不知......”年幼的萧凤紧张抓住自己的袖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学着徐拂青的样子示弱,“师尊,弟子再也不敢了。”
那时师尊再说了什么,他已记不清了,只是如今再临主殿,他觉得那寒冷震颤的感觉已经逐渐淡去,应该是与修为有关,如今佳期已近,金丹即成,他的身体比以前好上许多,似乎也更加适应南方的水土,再没有发过烧了。
“你越来越放肆了。”
声音隔着三米高的屏风,压得萧凤身形不稳,直接双膝跪在地上,呈一个匍匐在地的姿态,称不上好看,也没有给任何反抗反驳的机会,萧凤压着心里的躁动,自知自己不占理,道:“弟子请师尊惩罚。”
“去礼泉。”
萧凤咬牙,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腰带到外衣,只给自己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月白色的锦织,缓步走向主殿更深处水声潺潺的地方。
殿心有一方池子,名礼泉,每逢雨季,暴雨从四方的屋檐倾斜下涌,银白色的水帘如同瀑布一样快速地灌注在方池中,经过此处的水,都会因着底下灵气磅礴的水土而变得极寒,霜雾萦绕周边,似常年不散的纱衣,此一方天地,被施了术法,可以在雨水干涸之前反复形成雨云,因而常有异象如此——万里无云的日子,唯独掌苍主山的主殿有乌云笼罩,步入澄澈泛光的殿内往内走百余步,便会看见一道水柱在庭院中心,水流劲猛浪花四溅,很有气势。
这样的美景,衬着华美冷峻的宫殿更显意境。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是掌苍内门弟子不愿驻足的“刑罚场”。犯了大错的弟子,将会在礼泉中心站立,被力大无比的暴雨冲刷,一遍复一遍,直到期限结束。
对于没有修体的弟子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折磨,水流会将皮肤洗刷到通红,肿起的皮肤在之后的几天里都会持续发疼发痒;此外还会被前往主殿学习的其他弟子看到受罚的样子以作警示,颜面上也难以容忍这样的刑罚。
萧凤被罚了三天,乃是常人无法忍耐的强度。
赤足伸入水池中,认识的同门弟子站在外缘,看他的眼神各种各样,萧凤长长吸入一口气,让寒气进入身体五脏肺腑,慢慢和自己的火灵根相融合,如此在彻底被礼泉之水覆盖时,才有喘息的余地。
几乎是一进入,他就冷得不自觉哆嗦起来,饶是如此,他依旧挺直后背,如月下兰桂沐浴芒光般高傲而倔强地站着,留下一道边缘淡白的身影,在外面看来影影绰绰,没有实感。
他站在水下,寒冷的水几乎把他的五感冻结,滚烫的心也冷静下来。
强力的水将他发冠冲散,衣襟全部打湿,透出一点肉体的颜色出来,但是因为身上所穿衣物乃是门内特制,因而不会被水流撕裂成碎片。萧凤垂首,听不见水流以外的任何声音,双手双脚也抬不起来,乌发海藻一般黏连在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