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画魂(46)
“剩下的三十两拿去接骨,不够再到乔府找我要,若是不认得路,随便拦个人问问便知。”乔珩适时的走到齐亓身旁,递上一块锦帕,也不管那女人是否还有心思听进他所说的话。
齐亓接过锦帕,将左手好生的擦拭了一番,后将那块锦帕随意地叠上几叠,塞进那瘫坐在地不断哀嚎的女人口中,“别吓坏我的小初五。”
收拾完奶娘,齐亓抱过仍在啼哭不已的小家伙,轻轻将他拥在怀中安抚,着意不去碰他红肿的耳朵。
初五也在他怀中渐渐止住了哭声。
桃华在一旁低垂着头,比出手语,“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他。”
“别再自责了桃华姐,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再说,齐公子已经替初五出了这口恶气了不是么。”
李无言揽过她的肩头,原是想要劝慰,却发觉她正不住地颤抖着,“桃华姐?”
“无言,让乔大人他们带初五走吧。”
今日所见,将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噩梦重新翻出,牵绊了她半生的泥泽,不能再让初五也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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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后细改,后面剩的不多了。
第三十九章 同心
带着初五回府后,乔珩帮他敷上了消肿的伤药。
许是哭得累了,上药的过程中小家伙一直趴在齐亓的肩头安静地睡着。
齐亓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这便是同襁褓一齐被安放在三春堂门前的,轻展开来,反复看了几遍。
待收了信,又盯着他那只红肿的小耳朵看了许久,齐亓心内仍旧有些怫郁,道:“她怎么下得了手……”
乔珩并未接话,收起药瓶后推门而去。
乔府的小库房中除了收置着大小的榫卯器外,还有诸多工具和木料。
取来工具箱和一些黄杨木料放到院中,乔珩挽起袖子,手下纯熟地干起木工活。
晃眼已过个把时辰,已至申时中。
乔珩没留下一句话就出了门,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齐亓有些坐不住了,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初五出门寻人。
刚走到中庭,便见着德叔带着一名妇人迎面走来,“齐公子,老奴奉大人之命请来了乳母,幼子常需哺喂,先将孩子交给她带着吧。”
此时齐亓仍心有余悸,不安心将初五交给乳母。
德叔见他迟迟不愿撒手,便笑了笑说道:“您放心,大人命老奴请京中最好的乳母,定然不会再发生先前的事儿,且您二位年岁尚轻,经验方面也多有不足,又有诸多事务需二位打理,免不得会有难以应对的时候。”
他所说的虽不无道理,但齐亓还是稍作迟疑。
“老奴已着人收拾出一间耳房,直到小公子断奶,乳母会一直居于府上,照料小公子的衣食起居,您若是放下不下,得空与大人一同去看看便是了。”德叔苦口婆心好一通劝说,才让齐亓将初五交到了乳母手上。
他也明白这两人难得抱养回一个孩子,定是当成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可到底是不曾生养过,总比不得有经验之人行事妥帖。
况且近两个月,压在两人肩头上的事儿又有多少,德叔自然是清楚的,而日前,齐亓又求他到医馆问询,有何法子能减缓白发的生出,想必他已有了白头之兆。
在齐亓的百般恳求之下,德叔才极不情愿的答应此事替他保密。
起先,德叔时常想不通他何故这般耗尽心力,后来,他才渐渐想通。
人活一世,各有要走的命途,命途既定,无人可改。
乳母带着初五离开后,齐亓便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摘下叆叇镜揉了揉微微有些酸涩的眼睛。
德叔无奈地摇摇头,道:“您也回去多休息会儿吧,府上的事儿有老奴在……您莫要太过操劳。”言罢,向齐亓行过礼便转身走了。
没走出两步,只听身后的齐亓道:“有劳您了……”
“方才老奴见大人像是去往库房的方向,您不妨到那儿去找找看。”
走过长廊,来到库房前时,见乔珩正叮叮当当专注地做着木工,手下的物件也已初具雏形。
清秋里,碧空高湛,瑟瑟风起时,院墙外的红枫纷落至院内,铺就如霞,风再起又摧着一地红叶离散奔去。
踩过落叶走到他身旁,齐亓到近处时才看清他所做的是一张小小的木床。
见齐亓走来,乔珩直起身抬袖抹了把额间的汗水道:“初五安顿好了?亭砚你去休息会儿吧,我这就快做完了。”
齐亓伸手将他衣襟上的碎木屑掸去,垂眸道:“一直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生气么?”撂下手中的工具,手心里还沾着些灰土木屑,乔珩只得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道:“怎的又说傻话呢。”
“收养初五的事儿,是我擅作主张应下的……都还没问过你同不同意就应下了……”挨着他的手背轻轻磨蹭了两下,齐亓依旧没敢抬眼去看他。
乔珩的手慢慢下移,而后轻抬起他的下巴,道:“亭砚,你抬头看着我。”
“玊之,你……”
四目相对时,他的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温柔,“我说过的,不管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心胆大的去做便是,在我身边你不需有太多的顾忌。”
“嗯……”齐亓轻轻应了一声,尔后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挤入他怀中,顺势便要吻上他的唇。
却不想,乔珩忽然间将头侧开,避开了他的吻,“咳,亭砚,不能亲,现在若是亲了,恐怕我就没有什么心思再继续做下去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放置在一旁地上尚未完工的小木床。
齐亓被他这番话搅乱了心神,忙红着脸从他怀里挣逃出去,轻声嗔道:“白、白日宣淫。”
他倒也认得痛快:“算是吧,不过等我先将咱们儿子的小床做好。”
有了盼头,乔珩便不再耽搁,俯身抄起榔头继续干起了活。
刚嗯了一声,齐亓便当即反应过来,“玊之,你方才是说‘咱们儿子’……”
乔珩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肯委身于我便已注定无后,我看你同初五颇为投缘,认下他也算是两全了。”
不知不觉,齐亓的眼中又噙满了泪,说话时也微微有些哽咽,“玊之……我……”
见状,乔珩赶忙起身问道:“亭砚,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了?”
“没有,是风,吹的迷了眼。”
晚膳后,乔珩召来霜影,命其前去打探“赵大”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是哪家的老爷仰仗权势作威作福。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了回信。
“大人,查到了,是太仆寺卿府上的人,此人与丘苑山也有着不少牵扯。”
“处理掉吧。”
霜影退下后,乔珩回到房中,见齐亓正趴在桌案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只银哨。
他上前箍住齐亓的腰,将头埋在他颈侧,柔声道:“亭砚,现在不是白日了。”
温热的气息烧灼着他的耳根,齐亓的心跳蓦然加快了几分,手也跟着轻轻抖了一下。
银哨“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他正要去拾,手便被乔珩攀附交握住。
乔珩着力捏了他的手,有些气闷道:“只愿看它,都不看我么?”
“不是的……我是在想,既有你在,这只银哨今后我也用不上,留在我这儿虽是个念想,可我怕哪日不慎又会生出许多事端。”
他并非是什么兢慎之人,从前行事作风也是一贯的任性而为,可如若事关乔珩,他便不自主的多了些顾虑。
“那便将它熔了。”
“熔了?那岂不可惜了……”
乔珩见他又是为难又是不舍的模样,笑着翻过他的手,指尖在他左手掌心勾画出两个小小的圆圈,“熔了,之后请人将其一分为二,打成两只指环,你我二人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