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64)
岫昭见状一笑,俯了身子在凑近他脸,阗悯似是有感应般地翻了个身,面朝了床里。
“…………还不待见本王?”岫昭将靴一脱,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爬到里边儿又看着阗悯,近了刚想亲,阗悯又极快地翻到床外侧。岫昭僵在床上,想着他这般到底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偏不信这个邪,手撑在床沿,歪了头又靠了上去。
果不其然,阗悯又一翻,这次却翻到了他怀里。裹着白纱的手五指松了开,搁在了他的身上。岫昭心道好机会,握了他的手,把那枚扳指拿了出来。阗悯闭着的眼动了动,手掌一收,握住了岫昭的拇指。岫昭的眉毛终于皱了起来,决心不跟他再玩儿下去,他存心把人弄醒,一根一根掰开阗悯的手指。
阗悯被他弄得不舒服,扭了扭身,又要翻去外侧。岫昭把人手腕一抓,脱口道:“不准跑。”
阗悯忽然睁了眼,茫然看了房门一会儿,动不了手才发现是被人抓着,而那个人正在自己床上,一脸上火地瞪着他。
“曦琰?你在做什么?”
“我………在街上捡了个扳指,自己戴不得,想送来给你试试。”
阗悯的目光落到他腿上,连靴都脱了,上床给他试……扳指?“我这样……手上哪里还能戴东西?”他举起缠满白纱的手,能当常人的两只手粗细,曦琰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岫昭道:“没关系,拆了试试。”
“不试,我不要。”阗悯见岫昭拉了他手要拆白纱,忙开口拒绝。
“不用你动手,我来。”岫昭坚持要试,解了一个活结,将阗悯右手的纱布扯下一尺。
阗悯忽然收回了手,藏在身后,“说了不要。”他整个人坐了起来,左臂撑着身子向床头挪了挪,右肩靠在了床头。
岫昭不知他反应为何这般大,轻声哄道:“就只是比一比大小,这枚指环是专为拉弓制的,上面凹槽能扣住弓弦,你下次拉煜琉的时候,就不会伤拇指了。”
“我不要。”阗悯固执起来简直滴水不进,岫昭几时这般劝过人,脸面不知往哪儿搁,微怒道:“为你好为什么不要?若不是手受了伤,本王才懒得为你考虑这些。”
“曦琰真是奇怪,不过捡了个扳指,有什么好稀罕的,戴不得也可以送别人,偏偏要我试?明明我这手不能戴,还不能不要了?”阗悯也甚为恼怒,他几时叫岫昭替他考虑,他什么时候能再拉弓,连自己都不知道,岫昭又瞎操什么心。
“手伸出来,别逼本王强迫你。”岫昭被他几句话说得心中发堵,又改不了口,气头上也没顾阗悯的脸面。
阗悯胸口起伏一阵,忽然将右手伸了出来,横在岫昭眼前, “请。”
岫昭见他嘴上依旧不松,眼眶却有些红,气性下去了些,动手拆他指上绷带。一圈圈白纱落在床上,阗悯面上无奈,脸朝外看着窗户,不看岫昭一眼。
等到岫昭拆完,过了一炷香工夫,阗悯开口道:“试好了吗?曦琰满意了?”
“…………”阗悯指节上的伤比那日在山上见的时候更深,腐肉已全部剜去,伤口处清晰地见着筋脉白骨,稳着的右手有些轻微颤抖。岫昭见着心疼,不敢往他伤口上碰,更没拿扳指在他手上试,忽然觉着有些不对。
他一颗心又吊了起来,想着难不成阗悯手上……伸出手碰了碰阗悯的指甲,少年一动不动,脸依旧朝着床外。岫昭看着他后脑,开口道:“试好了。”
阗悯缓缓回过脸,却见着岫昭的手指触着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曦琰这是做什么?”
“你手怎么了?”
“…………”阗悯皱了皱眉,开口道:“穆掌柜说,去腐肉很疼,给我上了药。”
“这药让你没了知觉?”
“有没有知觉都一样。”阗悯看着手道:“早麻木了。”
“你先前握过我手。”
阗悯点了一下脑袋,“虽没知觉,我依旧能用它。”
“穆言说了什么时候会好?”
阗悯沉默着许久没说话,“好?…………他叫我以后别拉弓了,要是再拉,手就不能用了。”
第76章
岫昭攥紧了手中那枚指环,再没能拿出来。
两人间只剩了呼吸声,阗悯道:“怎么不说话,我吓到曦琰了?”
“原本我想着在穆言这多住一阵,把你养胖一点。”岫昭拉过阗悯的手,替他把纱布缠上,手掌托着他手道:“现在看来你等不得,他给你每刮一次,是不是就更深一些?”
“…………”
“他怎么不告诉我。”
“我叫他不要说。”阗悯面上轻描淡写,“穆掌柜说我还有内伤,离开这怕是走不了多远。”
岫昭原本只想穆言救回阗悯,现在越发贪心,竟想着让穆言治好他。若不是穆言,阗悯极有可能活不了,更别提跟他说话,躺在他怀里。岫昭清楚,阗悯在他心里的地位变了,有些话便应当说,“阗悯。”
“………那个扳指不是捡的,是我去让人改着做的,只想着有朝一日,让你的手舒服一些。”岫昭又道:“穆言这里没办法,不代表别处没办法,只要手上伤口愈合,依旧可以再拉弓的。”
“嗯。”阗悯轻轻应了一声,岫昭也不知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只在回他。
“你相信我,阗悯。”岫昭忽然搂住他,“一定能好。等你好了,我再让你试。”
“曦琰。”阗悯面上现了个浅浅的梨涡,“把扳指给我。”他说完便伸手去摸岫昭的手,岫昭手掌一松,那枚扳指滑入袖内,“现在就不要了,省得你看着不舒服。”
“我想要。”阗悯道,“不是要送给我的么?”
岫昭还没想好说什么,阗悯按着他衣袖,把那枚扳指摸了出来,拿到眼前看了看,“看大小是差不多的,曦琰为什么要哄我说是捡的?”
………岫昭私以为这枚扳指的玉质不好,配不上他,原想看看他的反应如何,喜欢的话以后就再打一枚好的送,这枚“捡的”就正好扔掉,哪想着这事弯来扭去,有这么复杂。没想好怎么解释,只道:“我怕你不喜欢。”
“除了我爹,没人送过我东西,曦琰是第一个。”
岫昭暗暗想着那是别人没这个机会,哪能这么容易接触到常年身在军营的阗悯。要是生在寻常人家,怕是都有定亲的媳妇了。他揽着人一阵开心,活像捡了个宝,“饿不饿?桌上的粥怎么不吃?”
阗悯看到那碗粥,才省起没有吃东西,抬头道:“记得在王府里,曦琰喂过我。”
“嗯。”
等了许久,岫昭没等到他下一句,翻过人一看,阗悯已睡了过去。
……怎会这样?岫昭把人一把抱起,往穆言的针灸房去,林宣刚要起针,见自家王爷抱了人进来,关切道:“小王爷怎么了?”
穆言伸手摸了摸阗悯颈项,又翻了翻他眼睑,“没事,睡了。王爷平时别折腾小王爷,让人多休息,不可惹人生气,更不可行房。”
…………众人心道穆言真是敢说,大气不敢出,只等着王爷训斥。没想岫昭不愠不火地接了一句知道了,又抱了人出去。
“完了。”林宣撑起半身,用手拍了拍旁边床的舒桐,“王爷这回是栽得爬不起来了。”
舒桐一副理所当然神情,要不他会放着阗悯被欺负那么久?现在既然穆掌柜说了不准,王爷也别想再做什么,阗悯的贞洁是保住了。
第二日阗悯醒得早,寅时未过,鸡未打鸣,房外还黑压压的一片。房间内未掌灯,依稀看见身旁还躺着一人。阗悯双腿不便,翻了个身摸到人身上,歪着头蹭了上去。岫昭怀中温暖,过了许久也没见醒,阗悯抬头看了一会儿,摸着他脸吻在他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