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47)
正泫道:“子芸是不懂朕的意思了,难不成想一直住在这儿?”
洛子芸喉咙里哽咽,怕他听出半分,硬忍着不说话。
正泫见着她肩背微微起伏,只道:“你生朕的气?也罢,朕让姚相来劝劝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出去。”他说完便转身而去,一脚踹了木门,显然被气的不轻。
黄远在外头大气不敢喘,只跑上来掩好门,又急匆匆去追正泫。“皇上要奴才请姚相过来?”
“嗯。”正泫走出百步才应他,“明日再去找他。备马去,朕要出宫。”
“皇上要往哪里去?”
“去请教请教朕的弟弟,怎的哄人。”
黄远听着颇不相信,又不敢笑,只想着大概皇后搬出桓圆宫的日子近了。他正想到一半,又听正泫道:“最近文绚总找着法子躲朕,以前在他王府怎么那般乖巧懂事,怎么到了朕这儿就变了。”
黄远觉着正泫这话不公道,接道:“大学士最近时常头疼,想来是替皇上劳心劳力,太累了。”
“不,是朕后宫的人太少,要是人多了天天见不到朕,他们才知道宝贝。”正泫不以为然,竟一时想着扩了后宫众人会怎样。
黄远心中一默,正泫要是会宠人哄人,又怎么会跟岫昭闹得兄弟不和。他天生缺的这个,全去了他兄弟那儿。
第170章
阗悯出兵二十日,日里加紧行军,离云滇已不远。他此次沿江入川,一半的时间都在长江边上行军,天暗便借机要兵士下水操练半个时辰。一要众人学会泅水有利水战,二是让众人适应南方的潮热气候,不至于发生湿疮。越是南下气候越暖,兵士背的虽不算重,大半日里走下来,也是汗流浃背。阗悯与舒桐在云滇住过四年,深知当地气候,便找了靠边境的大城,让众军士卸了厚实衣服,改为轻装上阵。
阗悯领的这十万大军,要南下与贵阳十万军汇合,一齐出击。此刻他们地处渝州,江面越行愈窄,水流却异常湍急。众人经他训了十来日,大都已学会凫水,听说要过河都跃跃欲试,不少人叫着要拿个游水第一。
阗悯令三名水性好的兵士栓绳在身上,一齐渡江,待绳子到了对岸,再打桩系好,让众人抓着绳游过去。剩下的物资马匹,分装在江边的渡船上,分三批运到对岸。
此时王宇同几位将军同乘在船上,见一众将士分批跳进水里,朝阗悯打趣道:“看着你训他们,都不知你会不会游?要是这船沉了,你会不会救我?”
阗悯看他一眼,应道:“会。”
“那要是我和舒将军一同落水,你先救哪个?”
舒桐听着忽然笑了起来,跟着起哄道 :“你不救我,我可要伤心了。”
阗悯道:“你会水,自己爬起来就是了,我干嘛要救?”
王宇一听乐了:“那就是先救我了。”
“王将军也该和他们一起下去游一游。”
王宇只当他向着自己,听着他说后一句丧气起来:“没劲,说话就不能给人个念想?”
许妄道:“大帅是什么时候学会凫水的?老将只道大帅从前在北边,不会游呢。还有舒将军也是?”
舒桐笑回道:“我俩在云南住过,那儿水多,自然就学会了。”
许妄恍然,又问:“这船上的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上一站在城外驻军的时候,阗悯停了一日,让人进城去需要的草药收购一空,随船带着走了。他只知这么多药草不便宜,花了不少银子。
阗悯道:“此去云滇我怕的是水土不服,这些军士大半没有南下过,备些草药擦洗,免去蚊虫噬咬和热疾,打胜仗也容易些。”
许妄听着频频点头,连一旁不说话的李龙吟也悄然认可。
“没想着大帅想得如此周到,只是我们花钱在了药上,去贵州的粮草怕是不够了。这怎么办呢?……”
“怕什么,既然大帅毫不犹豫地花在这儿,那就一定留有后招。你想想,这一路上的多少奖赏,还是他自掏腰包的呢。”王宇笑道,此刻他对阗悯也信服得很,全不像才见的那会儿了。
“也是,是我多虑了。”许妄笑笑,也觉得王宇说得有理,不再细问。
阗悯别的不愁,就愁银子快没了。许妄说得一点没错,可兵士吃得吃,治也得治。这些天来身上生湿疮的人渐渐多了,也不知到了云南还会有多少。许妄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若到了贵州还没有银子,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贵州那十万人,能用的有多少他还不知。这一趟走来如此费力,要是无功而返,他有什么脸面回去?
舒桐见着船靠岸,忙招呼了众将下船,让兵士上来搬东西。到阗悯身边伸手往他背上拍了拍,低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法子的。”
阗悯哭笑不得:“你几时变得这么乐观了。”他紧随着舒桐下了船,拉着人到一边说话:“万一不行呢,万一我这次起不来……”
“要你都不行,还有谁行。皇上要是没那个本事,出兵就是难为你。可我觉得……他也不像是那么昏庸的人。”舒桐心道不好,阗悯在此时竟动摇。在他心目中,阗悯是个百无一疏的人,在战场上更是个奇迹的存在。从小到大两人不知经历多少次危险,阗悯总能想出法子,即便到了拼命的时候,老天也是站在他一边的。
阗悯眉间的忧色还未散去,想来舒桐的安慰并没有听入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你不是妇人,懂吗?”舒桐咧嘴一笑,“我虽不能给你变银子,可能陪你出生入死。怕什么,走一步算一步。”
阗悯道:“要我带着这么多人去死,还不如自己先死了。你知道我不打没把握的仗,带他们出来,就要带他们回去。”
“哪儿有那么多把握。即便你算再多步,也总会有变数。等你什么时候下棋能赢了王爷,我就听你这套应万变的鬼话。”
“这可不是下棋。”阗悯总算又抬起眼,往远处一望:“换做是他会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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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京师的岫昭无端端打了个喷嚏,喃喃道:“难道是悯儿想我?”
“王爷——”龚昶打外头来,听着他这句碎碎念,笑道:“林叔有好消息。”
“除了钱,什么都不是好消息。”岫昭瞧着龚昶手里的信,伸手接过。
“林叔说他不回了,他去替王爷去烧一烧火。”
林宣的信封上写着大字的龚昶亲启,信其实不是给岫昭的,想来龚昶读过了。两人平时联系大都不经过岫昭,只是由龚昶口传岫昭的指示便了。最近林宣在外忙活一直没回,对阗悯回来的事有所耳闻,觉着自己一个看着他们长大的“过来人”,实在应当多帮一帮他们。
龚昶对她自己的私事只字不提,只能捡着岫昭的事说。林宣得知两人冰释前嫌,阗悯出征,又一阵子喟叹。岫昭看他这封私信,里头八成是问他和阗悯的八卦的,越读越是不耐,嫌道:“他这是做什么,本王这儿要银子,他不带回来,往南去了?”
“去给小王爷送银子了,王爷这儿不是不急了么?”龚昶心道正泫的诏令下得及时,只先头有几家去钱庄兑过银票,后头竟是没人来了。似乎人人都不想被皇帝抓着小辫子,把自家银子借去前线。
岫昭听着没吭声,半晌过后面上还有些不自在:“谁要他自作主张了。”
龚昶笑出声道:“王爷心里准了就行。”
“谁准了,胡说八道。”他嘴上不准,又念了两句,龚昶右耳进左耳出了,问道:“缓过这一阵子,也不用卖钱庄了,两年过后多出两成利,这白来的好处都不像真的。”
“不说这个,林宣要花本王多少银子?”岫昭心道正泫还不还他还未可知,要是赖账,他便是颗粒无收。只望着阗悯这回凯旋而归,加官进爵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爷也看了信,林叔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