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95)
越行锋敛眉道:“下手的并非是他。我说能救,就可以。”
须火摇首叹息,示意南越士兵摒退而去,再缓步到越行锋肩畔:“少主,常目与穆元所为并无过错,也正是众人所愿。有些事何必现于人前?况且,还不是时候。”
第218章 讨价还价
一场战事,不算激烈,亦有胜负。
衡州城平息之后,越行锋命颜陌派人安抚百姓,若因战事有所损失,便加倍补偿。
此前对沈翎所言的“尽量不血肉横飞”,大致也算做得可以。毕竟与寻常作战相比,双方百人折损已是极低之数。
南越兵将并未对大崇将士赶尽杀绝,均是遵照越行锋的意思,能放且放,留下当战俘只会浪费衡州城的粮食。
站在南城门前,被大军踏得四分五裂的城门依旧躺在那里,木刺屑灰铺散各处,皆沾了血迹。绝大部分死伤皆在此处,再往城里去,便是越行锋不得伤人的严律。
但愿就此终结。
这是越行锋所期望之事,当然也是救出沈翌之后才能谈及的事。
须火说的不无道理,他是南越少主,若是强行救出敌军主帅,定会伤及军心,只怕一个不慎,南越就会闹出内讧的麻烦事。
所以,要让沈翌平安无事,除却常目等人主动放人,也就是那个方法。
越行锋静立在那里,暗自思考,无视周遭来去的百姓兵将,直到须火再度站到身后。
之前须火为平复越行锋的怒火,主动请缨前去与常目商议,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
这劝人的活计,还是越行锋比较在行。
听出是须火的脚步,越行锋回过身,端看他的神色:“他们不肯?”
须火摇头道:“就算他们肯,如今遍布衡州的南越将士也不会肯。山谷围杀的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少主,他们大多是粗人,无法如你一般对事考量。对他们而言,乐渊是大崇人,沈翌也是一样,二者之间,没有区别。”
越行锋已平静许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只有我亲自去了。”步子刚迈出去一步,勐然想到某人,又回头,“须长老,只擒到一个沈翌?”
须火应道:“不止,还有几名前来劫人的家将。”
越行锋神秘地咧了咧嘴,若无其事地应了声:“哦。”
*
在府衙与林家大宅之间,常目选了后者,此刻也在那里等待越行锋。
常目已让人摆好茶碗,端坐在那里,见越行锋前来,起身一颔首,又坐了下去。
越行锋闲庭信步地走到他面前,无视掉堂堂常长老亲手斟的茶,温声道:“既然赢了,何必不放人?不过一个将军,抓着有意思么?即便他们不肯放,但你是十知阁之首,有些道理,你可比他们懂。”
须火在门边一摆手,房中侍者全都退下,仅余那两人。
常目稍稍提了眼角,朝茶碗那头瞥一眼:“少主希望我懂什么?请明示。”
越行锋讪笑一下,拐去对面坐下,捧起那碗茶,在鼻前一嗅,稳稳放下:“你已经照你说的拿下衡州城,既然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应该也许我一件事?”
天气寒凉,碗中的热气腾了片刻,便静了下去。
常目从越行锋面前取过那茶碗,随手倒了去,另一手拎起茶壶,斟满。这一回,他没有把茶碗放到他家少主手边,而是摆在自己眼前:“为了那个沈翎?其实,若非你把他藏起来,我也没必要去擒沈翌。”
“说到底,你只是想威胁我。”越行锋顿了顿,续道,“常长老,我好像说过从今往后不会再被你要挟。所以,你最好放人,否则我之后做出什么,你会后悔的。”
“听少主一说,我倒想看看有什么值得后悔。”说完,那碗茶又凉了,常目却双手将它摆在越行锋手边。
越行锋看着他的动作,面不改色:“首先,大崇不是无将,你抓一个沈翌根本毫无用处。第二……”越行锋双目与常目平视,伸手捧了那碗茶,连茶带碗一同甩出去,“你小看我了。”
茶碗碎了一地,在空无他人的房中,显得尤为刺耳。
常目目不斜视,拿起倚在边上的长杖,缓缓起身:“少主,好自为之。”
目送那位长老走远,越行锋直接拎起茶壶,对着壶嘴喝起来:“切,淡而无味。”
*
身为南越少主,住的地方自然不赖。须火总管众人日常事务,便将林家大宅中最大的主人院子给了越行锋。
沈翌的事得尽快解决,若无其他麻烦,就在这一两天。但在此之前,必须养精蓄锐。
越行锋伸手去推房门,见房门虚掩着,里边分明有一坐一立两个人影。
“你终于回来了。”音色温润如玉,却是沉在海底的玉,难以捉摸。
“行锋!”沈翎的声音颇见喜色,如果没有颈侧的那柄匕首,或许能更喜一些。
柴石州挟持了沈翎,用他来威胁越行锋,以换得沈翌的平安……越行锋摸着鼻尖,眼底有些神伤,暗道今日没打什么仗,全顾着被人要挟了。
这当真应了沈翎的那句“天天被软禁”,而他也好不了多少——天天被要挟。
还以为花冬青两人会多护他几日,哪里晓得这般急不可耐地把他给送回来,话说这个花家少主是有多讨人嫌,连亲表姐也嫌弃成这样。这送回来不要紧,尚可一解相思之苦,但是被不该出现的人抓到,那真是有点吃亏。
不管怎样,越行锋得问一句:“你表姐人呢?不会跟着我入城的吧?”
沈翎面无惧色,如上回那般肯定,柴石州没可能动他一根头发。故此,这时候越行锋问话,他也答得平常:“差不多。她把我送进房就走了,说是商世伯在等。”
“我觉得你叫他”表姐夫”比较恰当。”越行锋扶额揉着,在心里很有涵养、很有分寸地把那位花家大小姐狠狠咒骂了一通,随后绽开笑容,“这回,可能要你跟他两天。”
“没事,你忙你的。”沈翎这一句,可是让柴石州的嘴角抽了又抽。
“好。呃……这个柴公子,你要我忙的事,我大概明白,但你也不用挟持他,你知道的,你拿他没办法。”越行锋心安理得地坐去一边,环顾这间屋子的陈设,“咦,那个瓶子挺值钱。”
“越行锋!”柴石州终是按捺不住,“你是南越少主,放个人,有这么难?”
这边话音落,那边越行锋已起身去看那个瓶子,手指摩挲着上边的碎纹:“我这个南越少主当得非常失败,你不是不知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柴石州面色一沉,双瞳阴寒,两指将手心的匕首转过,直掷过去,精准地将越行锋手里把玩的古玩打了粉粹:“别以为我不敢动他。”
越行锋双手一滞,没多久又去拿架子上方的玉狮子:“我刚从常目那里回来,他不肯放人,不仅是他,城内城外的南越将士也不会肯,你懂的,他们想那什么……血债血偿。作为他们的少主,我哪能随随便便在明面上做这事。”
话说得较为明白,柴石州道:“那就是暗面了。你有办法?”
越行锋蓦然回身,双目直视柴石州:“其实,你根本不必挟持沈翎。原因并非是你想的所谓不敢动,而是我一定会救沈翌。你说的办法,我有。所以,你先放人。”
柴石州笑了笑:“以人易人,天经地义,你没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柴公子,不像你。”越行锋突然冒出一句,嘴角上挑,“你并非一个不冷静的人,即便是为了沈翌,从前也没见你如此。”
“陷得深了,便是如此。”对于感情,柴石州与越行锋一样,从不隐瞒。
越行锋望着沈翎:“翎儿,真得委屈你两天了,救你哥,没那么容易。”
沈翎对这个人是说不出的信任:“能救就行,我信你。”
看着两人含情脉脉,柴石州叹道:“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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