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7)
“我说了,如果让人知道你不是奚泽,你可能没命离开这里。”越行锋深眸里竟浮起一丝不拘的笑,“不过,有我在,要死也是一件难事。”
沈翎哪有心情听他后边那句,抬眼就是满目通红:“我能不能先走?”
越行锋微撩双眉:“之前你救我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么?在江湖混了些日子,你的胆子应是又养大一些,怎么我看着愈发小了?”
沈翎颇为窘迫,不得不承认:“那是京城,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肯定,我不会死。但是出了京城……我不知道……”话到一半,感觉倚上什么温暖物什,心头一震。
越行锋单臂环过他的身体,将他轻轻往怀里一摁:“唉,真是的。有我在身边,你肯定不会死。也不想想,我既然不舍得拿你当垫背,又怎么可能任你送死。况且此行是为我私事,断不会连累任何人。”
他身上的气味很是好闻,加上轻描淡写的语调。沈翎居然没把他推开,朝夕相处整整一月,对于他,似乎没那么讨厌。论样貌、论武功、论厨艺,他都不错,今日一见,他的财力也相当不错。嗯,除了人品,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只要你听我的,保你全身而退。”越行锋不改动作,仅是单手把他圈着。
“哦。”沈翎继续低头靠在他胸前,并非是依依不舍,而是此时脸烧得厉害,若是抬头让他瞧见,指不定又是一顿嘲笑。
“阆风盛会乃是强制竞价,若连续两件货品未有出价,你我即刻会被人驱逐。”越行锋手指窗前的一匣木球,“竞价时,将其顺窗边小槽滚落。必须小心的是,若无人出价比你更高,那件东西就必须由你买走,倘若拒绝,则会被……算了,这种事不会发生,说了无益。”
沈翎只挂心脸的热度,感觉褪了不少,遂抬手将他撑开:“砍手么?”
越行锋突然擒住他的右手:“靠够了就推开,还真是无情。不如,现在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沈翎硬是把手抽回来,作关切状:“要是一个不留神,岂不是不能买那个啥?”
越行锋勾起唇角,俯首迫到他眼前:“如果是你不留神,我就把你推出去换钱。我只说过让你活着离开,可没说其间发生什么……”
“全身而退,这可是你说的!”沈翎心觉此人说的话,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不可信。
“不少一块肉地离开,不是全身而退,又是什么?”越行锋的正直神色还维持不到片刻,又是原形毕露,低头往沈翎腰间一瞟,“依我看,你应该还没有……”
“给我滚!”沈翎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步子往边上一挪,不慎一崴,身体斜斜往小窗那头倾斜。
小窗之外,一道银光忽地逼近。越行锋敛起笑意,探手把沈翎捞入怀中。
沈翎正欲挣扎,那道银光从鬓边疾速划过,钉入壁中。忽觉膝头有点软,他问:“我的身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话毕,外边似乎传来刀剑相斥之声。
越行锋摇头,顺道往外边扫视而过:“门派斗殴,常有的事,当没看见就行。”
当没看见?说得轻松。险些丢命的沈翎,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形容这个阆风楼。察觉某人箍得紧了,轻拍他手臂:“多谢,你可以松开了。”
越行锋充耳不闻,脸上的神秘笑容逐渐扩大:“你知不知道,你怕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哈哈哈哈……”
第31章 翩翩公子
“你就笑吧,笑死你得了。”沈翎对越行锋早已无语,无论何事发生在他身上,皆是合情合理。
“别闹。开始了。”越行锋双瞳幽深地往窗外鼓台看去。
此时的阆风楼密闭如一束烟筒,六重楼阁层叠而上,只余最下三丈之地设一鼓状平台,离地三尺,台上仅有一张香桌,似已放置一物,由黑锦盖着。
忽有一人登上鼓台,音色温润:“今日阆风楼主身体抱恙,暂由我石州代为主持。”
各小间传出骚动之声,所有人纷纷朝窗外望,只见一名年轻的白衣公子,优雅独立。
没有人见过这位名叫石州的人,但他能站上鼓台,说明他确是有此资格,无须异议。
沈翎被越行锋拉住,才没将头探出去。二楼距鼓台不远,他还算能将石州从头到脚打量清楚。
白锦为衣,蜀锦勾金为腰封,悬着一对鸟纹玉璜,当真稀世罕有。他桃红色的薄唇,时刻含着不易令人察觉的笑,俊眉清和,一派丰神俊朗。
沈翎万万没想到,当他观察石州的同时,竟然将脑子里浮现的字句全给念了出来。待他发觉,为时已晚,某人已拧着剑眉把他死死瞪着,英俊的面孔极为狰狞。
“呵呵,丰神俊朗。我呢?”越行锋看似平和的双眸,藏着惊涛骇浪。听沈翎对石州的评价,心底冒起一团无名火,又见他一脸无辜地看来,更是恼怒不已。
“你,不错啊。”沈翎真诚地点头,敷衍了一句,又转头回去看那石州,“这个人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即便在京城,也难见着这样的人。石州,长成这样,居然没听绛花楼的姑娘提起,可惜啊可惜。”
“难道我就不够风度翩翩?”越行锋捏住他下巴,强行把他的脑袋扭到眼前。
沈翎不知这人又发什么疯,反正先行服软、说个好话,总归是没错的:“你很够啊。你想想,人比人,气死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度,他是一种,你又是一种,你与他完全没有可比性。越公子你如此优秀,何必与一个陌生人一较长短,是吧?”
长长一段说辞,越行锋单单听了一句“没有可比性”。他见房间密闭,遂拿木匣暂且将小窗挡住,另一手将沈翎掀翻在圆桌上:“我偏偏要一较长短!”
沈翎撞上他凶狠眼神,晓得他真的动怒,他的身形一寸一寸将烛火掩盖,沉重的唿吸自鼻尖拂过……沈翎脑子捂着一团乱麻,鬓角汗湿:“这、这里人多,我会叫的。”
越行锋见他两手紧绷着挡在胸口,轻哼一声:“不就是人长得好看些,值得你看得这么仔细么!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你要看的,是黑锦下的东西!”
沈翎感觉身上的压迫感逐渐退开,略微睁了一道眼缝,方才安心:“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看东西嘛,我不看人就是了。”一边说着,心里却在嘀咕:小爷就是看人怎么了。
越行锋的目色沉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沈翎吐了吐舌头:“切,谁怕你。”
勇敢抛出一句,沈翎背过身搬开木匣,心里却在后怕,不知越行锋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什么,连个人也不让看,难道没听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死文盲。
*
鼓台上,石州已将黑锦揭开:“汉仕女狩猎纹六瓣玉盏。”
话音方落,即刻有人丢球竞价:“七千两!”
沈翎盯着玉盏挪不开眼,直到价钱叫到两万两才回过神,他指着那个玉盏:“这个东西,不是在宫里吗?怎么、怎么有人偷出来了?”
越行锋淡淡道:“宫里那个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阆风楼不会有任何赝品,所以宫里的那个,即便是真的,也只能是假的了。”
沈翎嘴角抽了抽:“那帝君还不得气死。”
越行锋道:“深宫宝物何止万千,帝君还不至于为一个玉盏而气到命绝。”
最后,此枚玉盏以五万两被四楼的一名买家收入囊中。
沈翎对这唱卖会越发有兴致,好东西实在太多,真是大开眼界。
鼓台上又现一珍宝:战国双首龙玉璜。
看到这一宝贝,沈翎不禁喊出声:“这东西两年前在京城,我出五万两也没把它买下……哎哟!”脑壳子被人勐地一敲。
第32章 叫价三巡
看他吃疼,越行锋凉凉地警告:“今日的十万两,我孤注一掷,只要那幅玄青天机图。你少动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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