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30)
“……”
*
喜悦被关赞抓了关在了安乐堂内也有三四天的日子,这期间也就给了两餐黑窝窝头,再没有其他吃的。住的穿的用的不好,他倒也不在乎,就是这个肚子饿得慌,有些受不了。蹲在那柴房角落里委委屈屈的,抓了根稻草嚼着。
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太饿了,忍不住就小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有人在门外道。
喜悦吃了一惊,吓得往草堆子里钻了钻。
“怎么没声了?”那人脾气好像不太好,不耐烦道,“不是死了吧。”
“才、才没有!”喜悦钻出个头来,“你是谁?”
那人推门进来,蹲下来看了看他:“受了刑?还好,不算重,回头让人给你送伤药过来自己擦擦。”
“你谁啊?”
“我是你们何督公求了五殿下过来看你的。救你出去有风险,我这条暗线怕是要暴露。但是……”华雨泽嫌弃的看着草堆子里的小太监,“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可以的我都能满足。”
“真的?”
“真的。”
喜悦信了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你叫我啥?”
华雨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过了两刻钟,华雨泽才从里面负手出来,一脸说不出的郁悴直往外出去。
“怎么了?”向俊愣了愣。
“没什么。”华雨泽说。
“……?”
“喜悦公公有些要求,你安排人去办了送过来。”等乔庄华雨泽道。
“行。”向俊说,“没问题。”
“他要吃……”华雨泽站定,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烧鸭子,虎皮肉,盐水鸡,状元糖,蟠龙菜、烤苏饼……”
向俊以为他说完了。
没想到华雨泽喘了口气又继续道:“烧猪头、炒银鱼、灌腊肠、糟鲫鱼,溜肥肠、琅琊酥糖、酒酿粉圆、炒肉裹荷花饼……”
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说完了。
华雨泽抬抬眼皮子:“去办呗,你能力不是最强吗?愣着干什么?”
向俊:“……在下告辞了。”
·
第二十五章 破梦
何安这边收拾了行囊,便带着喜乐喜平及十亲兵一同回京,高彬本要同行护送,何安说什么也不同意。
“殿下这边还得依靠高千户护驾。”何安叮嘱道,“千差万错不是错,殿下有了闪失便是提头的错。”
高彬听了何安的叮嘱,连忙道:“督公放心,只要有高彬一条命在,定让殿下这遭差事不出了差错。”
“有你在,咱家是最放心的了。”
这边跟高彬叮嘱完了,何安又细细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这次才去跟赵驰辞行。
赵驰早在道口边儿上等他。
何安连忙先走几步,到了赵驰面前,躬身行礼道:“殿下,奴婢收拾停当,便带着喜乐喜平先回京了。这一路道儿不好走,您万事小心。”
“督公才应该多多小心。”赵驰道,“这次回去,千万不可大意……”
他笑了下:“嗨,这种事情,督公位至提督,想必也是不用我多叮嘱的。就是一样,这背后的根子在关赞身上,督公要绝后患,还应从关赞身上下手。”
“奴婢明白的。”何安连忙和道,“奴婢这次回去,定要把这条老狗打下去。未来殿下若有诏令,奴婢也好坐御马监以响应。”
“这都是后话,再说不迟。”赵驰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焦木,“这是倾星阁的令牌,你这次回去,按照咱们之前所说的方式,便能调用些力量,若有需要,自然能从暗里帮助督公成事。”
何安一怔。
他这些年来往上爬,哪次不是靠自己使了无数下作手段,踩着人头,吃着人肉才到了如今这地步。
从未曾想过谁会帮他。
更别提是殿下。
他倒是怕殿下知道了自己的狰狞嘴脸。等殿下看明白了他是怎么样一个阿谀奉迎,谋害同类,残杀异己的铁石心肠的怪物。
还肯不肯要他?
何安发了呆。
赵驰也习惯了,催促道:“督公?”
何安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眉宇间有些惨淡神色,然而却很快的垂下头去,不再让他看见。
接着何安撩了裙幅,垂首跪地,抬高双手受了他那令牌。
“殿下……”何督公谢了恩,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奴婢这就不能随行伺候了,让高彬替我伺候殿下些许时日,尽些孝心。待奴婢蹚平了御马监这滩浑水后,再恭迎殿下回京。”
*
何安带着喜平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第二天城门德胜门一开便入了京城。
先回了府。
何府的牌匾还在,偏门让人给撞开,门后的大扛也坏了。
府里更是乱成一团。
能见到当时有人来抄家逮喜悦时候的阵仗。
下人们跑的跑走的走。没剩几个,都正在收拾屋子。等何安进来了,一时都愣了,张大厨哭着给何安行礼:“老爷,你可要把喜悦这孩子给救回来啊。我的喜悦儿啊,不知道会不会饿着,会不会遭了人欺负。”
何安烦着呢,哪里想理他。
把他扔给喜平安抚,自己匆匆进了屋。
什么内库财库统统不看,径直就去了书房。
书房果然如他所料,被抄的面目全非——关赞那老不死的嫉妒他字写的好,这次逮着机会了肯定是要把他写过的统统烧了撕了。
那个装着殿下赏赐之物的宝匣,也让人翻了出来,盒子裂成几片。
那刚得了赏的帕子,揉成一团,压在倒下的椅子下。何安冷着脸色把它小心捡起来。
早些时候殿下那提了两句诗的便笺,被从小匣子里拽出来,估计也以为是他写的,被撕的粉碎。
还有那端砚。
红匣子烂开,砚台摔碎在地,缺了好几个角。
撩裙子蹲下去捡砚台,刚把砚台端在手里,红匣子一动,从里面露出一张银票。
五千两……
想起来了。殿下那日来是送礼的。
不是记得他何安是江月。
怕是更不会记得他是当年被殿下照拂过的小太监了。
自己误错了情分,凭空跟殿下那般熟络……殿下也是个好人,没觉得自己冒失,更没点破层层绕绕的。
留了一两份体面给自己。
这碎了的砚台,一时间就跟碎在了何安心头一样。
一滴泪,就那么落了下来,落在那碎掉的砚台上,顺着砚台,滴落在那白纸黑字的五千两银票上。
“呜……”何安呜咽一声,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
他这会儿痛的厉害,反而不难受了。
只觉得堵得慌。
恨不得马上撕碎了衣服,剖出个真心来,就这么送到殿下面前去,跟他说自己什么也不求,就求做他个座下鹰犬,并无旁的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看着自己这些年来,一点点攒着的,当成宝的东西,让关赞那个老家伙作践。
又想到殿下也许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么个奴才。
种种不过是自作多情。
就更痛。
更恼火。
瞬时间,那怒火烧过了脊梁骨,从后脑勺烧上来,烧得他理智全无。
如果不是关赞无事生非,他怎么会知道这档子事儿!
若不是关赞摔了他的宝贝。
他还稀里糊涂的偷着乐,怎么地,不行了?!
偏偏要来为难他!
戳破了迤逦美梦!
让人好生懊恼!
“关赞!”何安咬牙切齿,“急着上路,咱家便送你一程!”
*
何府乱成一团,书房一副狼藉,喜乐只进去看了一眼,知道何安当成宝贝儿的东西都毁了,连忙退出来,吓白了脸,动也不敢动,站在门口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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