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浇灭了他的火暴(47)
尼禄疲累的视野模糊几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浴池泡了澡,换上一身洁净的睡衣。
回到卧室时,他胡乱擦几下湿掉的头发,一抬头便愣住了。
罗德站在壁炉边,长长的黑发柔顺地垂下来,温红的焰色照亮他的半边身。他在等他。
尼禄本来脸色不佳,蕴含着负面的、不良的东西;在看到罗德时,一丝微弱的笑意在他嘴角显露,象一颗在夹缝中生存的嫩草。
“你来了……罗德。”尼禄神色躲闪,“我……”
“我已经知道了。”罗德干脆打断了他,“我从家奴的口中问到了一切……”
尼禄怔住。
罗德极干净的眉眼浮起一丝复杂,“听说您用蛇让那对父女惊骇无比……”
“哦……我只是用几根拔了牙的小蛇吓退了她,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尼禄有些不安,额发的水滴顺着他的眼睑滴下来,溜过他浅色的雀斑。
他不自然地揉一下鼻子,幽幽地瞄着罗德,“请你不要因此而厌恶我……”
罗德瞧着他颇胆怯的样子,神情越来越复杂,“皇帝拒绝纳您为养子,甚至会因为您不娶他的女儿而心生怨恨。您似乎在与登上帝位背道而驰。”
尼禄沉定一下,“我会做好行政官的工作,用实在的政绩去获得民众的支持。迫于口碑和血统的压力,克劳狄乌斯只能选我作为继任……”
“那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还要面临更大的质疑。”罗德沉重地说,“平庸和不了解政治的民众其实是最会挑毛病的人。”
尼禄面露脆弱,轻声地说道:“一旦得民心,登帝就成了必然……”
“但不容否定的是,您的确放弃了一条捷径。”罗德深沉地说。
“噢别说了……罗德,求你了……”尼禄有些哀伤,腿脚象绵软似的后退几步,苦涩象腐蚀的酸水一样席卷他的胸口,“我知道我将面临着什么……”
罗德一步一步走近他,安抚般的,抬手挽住他单薄的肩膀。
尼禄微微愣住。他低微的目光移动,一点点看见罗德赤红的双唇、高挺的鼻梁,再到深邃幽黑的双眼,那里倒映着自己银亮的头发。罗德面容很沉静,眼神颇为温柔。
尼禄忽然满腹酸涩。此刻,人生充满算计和阴谋的他,在高高在上的理想和污浊不顺的现实之间,看到一处平衡。
他卑微地哀求道:“你可以拥抱我吗……”
罗德没有等他说完就抱紧了他。
尼禄将下巴嵌进罗德的肩膀,箍紧他的腰,感受他的胸膛和肋骨的形状。他深深地吸着气,象瘾君子一样去吸取罗德发间清爽的气味,好象没有这个气味他就会毙命。他将侧脸贴紧罗德的耳廓,迷离地来回磨蹭着。
“喜欢这个拥抱吗……”罗德靠近他的耳朵,以安慰的口吻说。
尼禄轻颤一下,迷乱地点点头。
罗德笑了笑,将手移上他的后背,手指插进他湿漉漉的头发。他安静地任他磨蹭,尼禄拥抱的力道之大几乎使他站立不稳。
原来他天性寂寥的心脏竟然也会加速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哇,快结婚吧!
第45章 灵魂的相拥
尼禄与现任皇帝近乎交恶,这使他更加依赖于民众的好感与支持。
他必须走一条所谓“亲民”的路线,以弥补做不到名正言顺的劣势。
针对于之前缺钱建造的浴场,尼禄采纳罗德的建议,向各大贵族发出修建引水道的请求。
他果然收到许多回音。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捐款最多的贵族。这名贵族出价到十五万奥雷。
公共浴场竣工这天,尼禄带着他的亲卫临场视察。
浴场由大理石筑造,一根根廊柱撑起整座建筑,女神的裸|体雕像竖立在方形浴池边,池角的石狮口中吐着热水,十分宏伟。浴池的水很清澈,池底的马赛克画清晰地显露出来。
两人站在热水池边,浴场十分安静,能听到拱顶凝结的水滴掉下来的嘀嗒声。
罗德蹲下来试试水温,思量着说:“热水池比山上的温泉还要热。”
尼禄解释道:“因为要同时容纳一千多人洗澡,仅仅是山泉的温度并不够。”
他指了指池底,“池底下面是新建的锅炉间。”
隔着云雾缭绕的水汽,罗德凌厉的唇锋凝出柔光。他的睫毛上沾了水珠,十分莹亮。
“不错。”他表示肯定。
尼禄得到他的夸奖,脸颊本能地一热。他悄然地靠近一步,半遮眼帘的额发使他有些腼腆。
“这都是你的功劳,否则我也不会有钱建造这些。”他低声说,“温泉省掉很多煤炭和锅炉的花销。”
浴池边有大大小小的房间,包括按摩室、擦橄榄油室和蒸汗室等等,门面上铺设着彩色瓷片。贪图享受的罗马人在全身涂抹橄榄油,再用木刮片刮掉,油渗进皮肤里有保护皮肤的作用。他们在浴池里从下午泡到夜晚,喝着浴场供应的葡萄酒,还会在冷水池里游个泳。
罗德坐在吐着水的石狮头上,环视一圈。
热水池边铺设一条鹅卵石路,直直通向一处雕花的拱门。
他顺着鹅卵石路定睛,指着拱门问:“那后面有什么?”
尼禄望过去,透过拱门看到开阔的草坪和栽种的鲜花。
他有些激动地解释道:“有运动场和图书馆,还有演讲厅和花园。来洗浴的人可以尽情地摔跤和掷铁饼,再来泡个舒服的热水澡,有兴致的还会去读书和演讲。”
罗德瞧他一眼,“将浴场改成了娱乐区,这算您的创新吧。”
尼禄揉了揉脑袋,脸色稍红地说:“我需要他们的好感和支持,你知道的……”
他有些无奈,“我甚至调低了浴场对于妇女的收费。之前她们的洗浴费用是男人的两倍。”
罗德闻声,从石狮头上跳下,灵活得象一枚飘落至地的黑羽。
“您很聪明。”他轻声认可道。
尼禄不禁心有雀跃。
罗德走到蒸汗室门口,抚过门上的浮雕,刚刚完工的雕刻还残留着清浅的泥浆气味。
门框上钉着一只小盒,里面存放一些洁白的食盐。蒸完汗的人们在走出房间时,会捏一小撮食盐放嘴里。
罗德盯着食盐,捻一点盐晶在指尖。他若有所思,神色逐渐严迫起来。
“那桩私盐案查得怎么样了?”他问。
“几乎没什么进展,那些私盐贩狡猾得无迹可寻,他们就象沙滩里的螃蟹一样难以捕捉。”尼禄摇着头说,“坊间依然有私盐在流通,还有一些不知真相的贫民购买这种象毒|药一样的东西。”
罗德拍掉食盐粒,渐渐收敛起肆意的身姿,腿脚僵硬地立着。
他闷声垂下头,站立的姿势久了,一缕缕黑发慢慢滑到前肩,使他面目不清,所散发出的压抑气场几乎会扼住旁人的咽喉。
“私盐贩会被钉在十字架上流血至死……”罗德沉声说,眼瞳里象暗涌袭来一般泛起浓重的深色。
他的语气含有一些难以拨开的、灰蒙蒙的压抑,“就象我的父亲那样……”
尼禄怔一下,无声地走到他跟前,小心地瞄他。
罗德隐蔽于黑发间的眼光有些黯淡,微亮如银针。他的脆弱象针尖凝成的一个光点,与锋利并行而本身却极易断。
那点惨淡的微光落入眼底,象铁水燎烧一点点灼到心底,尼禄心感一阵钝痛。
他下意识地牵住罗德的手。仅仅是手指的皮肉相碰,竟给他一种耳鬓厮磨的触感。
“你还是忘不了你的父亲吗?”他轻声问道。
罗德由他牵着手,压着眉峰,眉目间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愫。
“以父母给予的心脏去忘记父母是一件自欺欺人的事。”他低沉地说。
他将挡脸的鬓发挂到耳后,把额前的碎发悉数压到后面。于是他颇有威慑性的俊美面目毕现,宛如宝剑出鞘。
“尤其是……我和他又长得很像。”罗德以指尖点了点侧脸。
尼禄望着他愣一会,有惊鸿一瞥的惊艳感。
他缓过神来问:“你还记得他的模样?”
“很模糊,只记得他是黑发黑眼。”罗德追忆着说,“不过我的养父在病重得精神迷乱时,曾经无数次地对着我的脸唤他的名字。”
尼禄思考片刻,羞赧的脸庞浮现一丝疑惑,“你和父亲居然会长得这么像……”
罗德沉缓地移过眼睛,平静地问:“您不相信?”
“噢当然不是!”尼禄连忙解释,尽量使语气委婉,“只是……一般说来,男孩都是与母亲相像的比较多,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罗德想了想,冷淡的面色透出一丝费解。他闷声良久,陷入沉思一般默声不语。
“算了。”他平淡地开口,“对我来说,他们都只是无缘的血缘而已。”
家庭不幸的尼禄感同身受。
他的手指巧妙地动一下,嵌进罗德的指缝,再狡猾地挤进去;罗德手指轻动一下,也沉默地反扣住他的。两人十指紧扣。
罗德的体温就这么传递过来。两人的每一寸肌肤接触,都能使尼禄感到灼热的痒意,心有擂鼓般的颤栗。他的爱情类同于宗教信仰,罗德的一丝丝回应,就可以让他如教徒迎接神明一样,交付出毕生的所有悲欢。
尼禄有些迷醉。他绵软地依偎着罗德,象惺忪一般,羞红的脸上有傻笑的表情。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他语气迷迷糊糊的。
“说。”罗德扣紧他的手。
尼禄象受到鼓励似的,紧张兮兮地说:“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使用敬称?”
罗德顿一下,一丝坏笑蹿上他的唇角。他幽幽地靠过去,呼出的热息象丝线一样缠绕尼禄的后脑。
“当然可以……”他以低沉的气音说,“尼禄……”
“噢……”尼禄羞得连脖颈都泛红。他象站不直一样含着胸,眼里有一些朦胧的水汽。罗德能感到他的手心在出汗。
“其实……我原来不叫尼禄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我的原名叫卢修斯。在我父亲去世后,我的母亲给我改了名叫做尼禄。”
“卢修斯……”罗德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狡黠一笑,将脸埋进尼禄的颈窝,滚烫的鼻息扑在他颤动的喉结。他黏乎乎地靠在尼禄怀里,用鼻尖去一点点磨蹭他的喉结,微抖的睫羽轻扫他的皮肉。